蹲在樹上的學生兵一連開了四槍,幹掉了四個企圖靠近配電室的警衛。按理說,一個僅僅十人的小隊,已經失去了四個人,僅剩六人,這樣已經算是十分嚴重的損失了,可剩下的這六個人卻並沒有退卻。開始時候的驚慌過去以後,剩下的六個人都各自找到了掩護,隱蔽了起來,表現出他們訓練良好的一面。
眼看著敵人都躲進了樹後,牆角里,樹上的學生兵端著槍,卻再也找不到可以幹掉的目標了。
聽見這裡辟里啪啦的槍聲,另一隊警衛很快也趕到了,這次,作為狙擊手的學生兵只擊斃了一個敵人之後,第二隊的警衛就被第一隊警衛的一個士兵攔住了,並且指揮他們各自找了隱蔽。
實在沒有辦法,蹲在樹上的學生兵只好爬下了樹,又跨過一堵牆,慢慢爬上了另一棵樹。這是莊健制定的訓練計劃中,關於狙擊手的十分重要的一環,「打一槍換一個地方」。
這個新學生兵訓練的時間不長,早忘記了訓練手冊上的這句話,一時興起,已經開了五槍,這時找不到目標,才不得不換了個位置。可這次遲來的換位卻救了他一命。
兩小隊警衛,一共二十人,被狙擊手幹掉了五個,被幹掉的五個人被擊中的部位不同,倒在地上的姿態也各異,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都是被一槍斃命的。一槍斃命的人有個特點,就是朝著子彈射來的方向中彈,背向子彈射來的方向倒下。
兩個小隊,剩下的十五個人早已合兵一處,通過觀察被擊斃的五具各不相同的屍體,十五個警衛大概已經推算出了子彈射出的位置,就是前邊不遠處的一棵樹。於是十五個人,十五條三八式步槍,瞄準了前邊的那棵枝葉茂密的大樹,一個齊射,打的樹枝樹葉漫天飛舞。再一個齊射,最大的一條橫著的枝杈被打斷了,壓斷了幾條比較細的樹枝以後,轟然落地。
此時,已經爬上另一棵樹的學生兵腦後直冒冷氣,剛剛那根被打斷的枝杈,他不久前正是蹲在上面幹掉了五個敵人,如果這個時候他還在那棵樹上,即使不被打成篩子,恐怕也隨著那條樹枝掉在地上了。換了一個彈夾,壓下狂躁的心跳,深吸了一口氣,學生兵再次緩緩拉開了槍栓。
十五個警衛齊射了兩輪以後,一窩蜂的衝到剛剛被他們打爛的樹旁。卻什麼都沒有找到,這裡甚至連彈殼都沒有,難道剛剛是估計錯誤?每個人都在懷疑自己的判斷。
正在這時,突然一聲細不可聞的「啾……」的一聲,一個警衛捂著肩膀倒在了地上,痛的哇哇大叫。剩餘的十四個人立刻拉起被打傷的警衛竄到了牆腳下。
這次,雖然依舊沒有找到狙擊手的位置,可是他們也沒有人被打死,並且還聽到了一絲聲音,這說明,狙擊手的位置距離這裡已經很近了。
的確很近了,蹲在樹上的學生兵,與這些警衛只隔了一堵牆,按直線距離算,恐怕也就四十多米而已。這麼近的距離,他這一槍居然打歪了。學生兵拉了下槍栓,退下彈殼,心中暗自咒罵,也不知道是在罵自己,還是在罵敵人。
因為距離太近了,很容易就可能被敵人發現,他的心中正在猶豫著要不要再開一槍的時候,遠處卻出現了很多人的黑影。這次他就不再猶豫了,迅速的瞄準了一個黑影,扣動了扳機。
隨著肩膀上感受到槍支的後座,遠處那個黑影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下了。學生兵還沒有來得及高興,就看見被他擊斃人的那邊迅速的亮起了一盞手電筒,並且,手電筒朝這邊晃了幾晃,同時一明一暗的閃爍了幾下。
「三短一長?」學生兵端著三八式步槍的手顫抖了:「這是約定好的暗號,怎麼打到了自己人?」
確實是打到了自己人,遠處的那些人正是賀長群帶來增援配電室的十九個人,可現在,還剩十八個了。
在賀長群身邊的一個學生兵被擊中的瞬間,卻沒有聽到任何槍聲,很快他就反應過來,這是安了消音器的槍,是自己人用的。所以一邊咒罵這個魯莽的狙擊手,一邊亮起手電,朝大概的方向晃了晃,如果是自己人,看到了應該不會再開槍了吧。
但也不能完全寄希望於此,萬一是自己人被敵人幹掉了,裝了消音器的槍支落在了敵人的手中呢?所以,儘管晃過手電筒以後,再沒有子彈射來,賀長群還是命令剩下的人都排成戰鬥隊形,沿著可以作為掩護的東西搜索前進。
前進了不遠,前邊牆角就突然蹦出一個人來,朝賀長群他們大喊大叫。
突然蹦出這個人來,把包括賀長群在內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因為天太黑,又都斷了電,剛剛誰也沒有發現,這裡居然還藏了個人。當然,更囧的是,這個人喊出來的話誰都聽不懂,是日語!
猛然間遇到一個警衛,賀長群想都沒想,一抬手,手中的衝鋒鎗就射出了三顆子彈,把這個剛剛蹦出來的警衛打了個滿臉桃花開。雖然裝了消音器,可長官的槍口的火焰就是命令。立刻,所有人都點亮了槍口下的手電筒,十八道光柱射向前方。
這手電筒一點亮不要緊,更讓人嚇一跳的景象出現在了學生兵面前。前方不遠處牆角底下的陰影裡,居然還蹲著十幾個敵人警衛!迎著射來的光柱驚慌失措。
當然,賀長群這邊也驚慌的要命,一場遭遇戰就這麼稀里糊塗的發生了。
一時間,槍聲大作。當然僅僅是敵人的槍聲,賀長群這邊所有人都是端的裝了消音器的衝鋒鎗。衝鋒鎗不愧是近戰利器,這種遭遇戰更是佔盡了便宜。
當槍聲平息了下來以後,一點人數,敵人那邊十五個人全都被擊斃了,但自己這邊還是再次損失了兩個人。賀長群咒罵了一句,帶著剩下的十六個人來到了配電室,與配電室裡的留守的學生兵合在了一處。
聽到遠處爆豆子似的槍聲,正在安排裝卸機床底座的朱葉坐不住了。作為機械專業的高材生,他深知道一台機床最重要的部分肯定不是底座,底座雖然又重又大,可起到的作用僅僅是一個安裝機械的平台而已。而且,這個平台又是鑄鐵製成的,只要有詳細的圖紙,任何一個煉鋼廠都可以鑄造它。
為了這些笨重的底座,如此激烈的交戰可真的不值得。於是,前思後想之後,朱葉讓那百多名工人裝了最後一次機床底座,然後帶領所有的學生兵跟著一起撤退了。
守在迫擊炮彈廠門前的牛德勝見到朱葉他們全都撤了出來,忙上前問道:「這才兩小時四十五分鐘,就全裝完了?」
「沒有!」朱葉擺擺手道:「還剩下一些不重要的東西,不裝了,撤!」
於是牛德勝也招呼他帶來的幾個學生兵一起跟著朱葉撤了出去,直奔火車站台。
守著站台的周逸大見到牛德勝和朱葉帶著所有的學生兵都過來了,也奇怪的問了和剛剛牛德勝一樣的問題:「全裝完了?」
「沒有!」牛德勝咧嘴說道:「剩下些沒什麼用的東西就不裝了!」
周逸大聞言,迅速的跑向火車前方的車頭,找到了一直蹲在車頭裡的齊家國:「最後裝這一車,就拉到了!」
齊家國呆了呆:「這麼快?」隨即醒悟過來,趕忙按照計劃,再次拉響了汽笛。
「嗚——嗚……嗚……嗚……嗚——」
一長三短再一長,這是約定好的撤退的暗號。
此時,正在守衛配電室的賀長群正在與迅速趕來的敵人守衛苦苦的激戰著,配電室外至少也有五十到六十名敵人。而且這些趕來的敵人警衛,不單單拿著步槍,甚至連輕機槍都帶來了。
這樣一來,賀長群這些學生兵手中的衝鋒鎗的火力優勢就不復存在了。甚至,蹲在配電室房頂上的當做機槍手的學生兵,已經換了三次人了。
「還剩最後十個人了!」賀長群換下手中衝鋒鎗的彈夾,默默的想到:「也不知道能不能堅持的住!」
正在胡思亂想中,突然清晰的聽到了火車汽笛的聲音。
「終於要撤退了!」幾個學生兵在緊張的戰鬥間隙,喜出望外的互相對視了一眼。
「合電閘!」賀長群命令道。
馬上蹦起一個學生兵,跑到電閘箱前,將所有的電閘都合了上去!可是,意料中燈火通明的景象並沒有出現,甚至整個兵工廠裡,一盞燈都沒有亮起來。
「怎麼回事?」賀長群厲聲問道。
「報告長官!」一個學生兵指著牆外穿進來的一條粗粗的電線喊道:「電線被子彈打斷了!」
「誰去接上它!」賀長群又喊道。
剛剛回答賀長群問題的學生兵馬上跑了過去,可怎麼也找不到能夠替換的電線。
配電室外,敵人的又一次衝鋒開始了,幾十個敵人越牆而入,一時間,配電室所有的窗口都冒出了長長的火舌。
「怎麼還沒接上?」在連成一片的槍聲中,賀長群扭頭大聲問道。
「再不接上就來不及了!」正在找電線的學生兵一咬牙,伸手抓緊了被打斷的電線頭,另一隻手朝牆上耷拉下來的電線摸過去:「娘,永別了!」
一陣電線碰撞的火花中,配電室頂上的幾盞大燈泡閃爍了一下,堅定的亮了起來。炮彈廠,榴彈炮廠,機槍廠……兵工廠裡很多分廠空無一人的車間內的燈也突然都亮了,沒有人值守的機床也突然轉動了起來,一台台機床飛速的旋轉,帶動著一顆顆炮彈飛速的向前滑動,猛地,撞在了機床的另一側。
「轟隆……」
「轟隆……」
在燈亮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內,幾乎所有的廠房都被掀了個底朝天,幾乎每一台機床都飛上了半空,整個瀋陽兵工廠陷入了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