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團長……」身後一個深沉的聲音傳來。
莊建轉身,就看見一副圓圓的眼鏡片。
「哦……是克公同志。」莊建擠出了一個難看之極的笑容道。
「克公同志……你這是……」莊建看著穿戴的整整齊齊的對方,疑惑的問道。
「呵呵。」克公同志笑了笑:「這次,我找你來有兩件事。」
「哦?」莊建很是好奇,「兩件事?」
「對。」克公同志點點頭道:「第一件事……」他看著莊建的眼睛道:「我不叫克公……我姓李,名字叫克農。」
莊建卻並無意外,只是微笑著點點頭。
「你原本就知道?」克公同志,哦,不,是李克農見莊建的表情好似非常自然,隨即問道。
莊建自然微笑著又點了點頭,道:「見到克農同志第一眼,我就認出來了。」
「昨天晚上睡的不賴。」克農同志意味深長的說:「哦,對了,第二件事,我是來跟你辭行的。」
「辭行?」莊建撓撓腦袋:「我們這裡窮山惡水啊,吃的住的都對不住您。招待不周,多多包涵啊。」
「哪裡哪裡。」李克農笑著說:「承蒙莊團長盛情款待,在下感激不盡。」說著,李克農拱手道:「就此別過,莊團長高義,李某銘記於心。」
「呵呵,別這麼著急。」莊建笑著說:「來過察哈爾,沒去吃過西來順怎麼能叫做來過張家口呢?」說著握起李克農的手就招呼齊家國準備去城裡定飯店。
「慢著,慢……」李克農也笑著阻止莊建道:「莊團長的盛情,在下當然知道,只是還有要事,否則真的要多留幾天,下次,下次吧。」
「哦?看來克公同志還是不給莊某面子啊。」莊建笑著說道。
「那能呢,是真的有事,需要馬上動身啊。」李克農連忙解釋了一遍。
看他的情形,應該是真有事情的,只不過,像他這樣做保密工作的,具體要去辦什麼事情,肯定不會到處隨便去說的。莊建微微點頭,道:「那就只有下次再請你吃了。」說著送李克農出了房間。兩人並肩走著。
「今天的事……」李克農仔細斟酌著詞句,慢慢的說道:「你辦的狠果斷……」
「今天的事?」莊建立時明白了李克農在說什麼,當然就是今天在操場上,第十連連長當眾暴斃的事情。看來這個李克農果然不簡單,這件事蒙過了所有人,卻不能蒙蔽他的雙眼。
「是啊,今天的事。」李克農點頭道:「的確是很果斷……不過……」莊建在聽到他說果斷的時候,就一直在等著這句轉折呢,畢竟,來自諜戰老前輩的一些意見是十分寶貴的,這可是花多少錢都買不來的。
「不過……」李克農接著說:「有些事情,可以在一些時間裡能騙到所有人。有些事情,可以在所有時間騙到一些人。但是,能在所有時間騙到所有人的事情,還不存在。」
莊建頻頻點頭稱是,這句話他也聽說過,只是不知道李克農為什麼要在這裡說出這句話。不過,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
「短時間內,也許不會有人懷疑到什麼……」李克農接著說道:「不過,總有一天,有人想起今天的事情,就會有一些不明白,然後就會去想弄明白……」李克農轉過頭,看著與他並肩走著的莊建的眼睛道:「當很多人都向要弄清楚一件事情的時候,麻煩就來了。」
莊建點點頭,他明白了這段話的意思。沒有準備好擦屁股紙就去拉屎,這是給自己找麻煩的事情。同樣,沒有做好準備工作,就進行了一次清理門戶的行動,也是在給自己找麻煩。看來,還要準備擦屁股的事情啊,莊建心煩的用手指捏了捏眉心。
「那麼應該怎麼善後呢……」莊建問道。
「我看你挺聰明的。」李克農並沒有回答莊建,反而打岔道:「我覺得,你這麼聰明的人,應該能自己處理好這些問題,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
李克農說完,就走出了營地,轉身對還站在門口的莊建揮揮手,喊道:「我看好你喲……」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莊建一個人,戳在營地大門口,心懷鬼胎。
晚飯過後時候,莊建正在與剩下的九位連長一起,討論如何分配已經失去了連長的第十連的新老兵的問題。魏世坤突然破門而入,隨著他的喊聲進來的,還有灌滿了房間的冷風。
「莊團座!不好了!」魏世坤一邊喊著,一邊從門口跑了進來。
「怎麼回事?」莊建皺著眉頭訓斥道:「正在商量正事呢,你這麼嚷嚷算什麼?不怕引起慌亂嗎?」
「不是啊,莊團座!壞了!壞了啊!」魏世坤急急火火的辯解道。
「什麼壞了?」莊建問道:「你才壞了!」
「莊團座,是真的壞事了!」魏世坤著急的說。
「什麼壞事了?」莊建見他急的快要哭出來的樣子,也不再糾纏,趕緊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當然,著急的不只他一個,所有在場的人都想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傳染病,傳染病啊!」魏世坤喊道。
「什麼傳染病?」莊建也急的站了起來,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
「就是……第十連的胖連長……他……」魏世坤連說了好幾個他,卻說不下去。
「他到底怎麼了?」莊建問,隨即又問道:「他不是死了嗎?」
「是啊,他是死了……」魏世坤緊接著說道:「可是……你不覺得他死的狠蹊蹺嗎?」
魏世坤的話立刻引起了共鳴,所有人都在納悶,一個平時身強體壯的小伙子,怎麼突然一下子就死掉了呢?
「是啊,確實很蹊蹺。」幾個連長一同點頭說道。
「所以啊,我就想查查看……」魏世坤緊張的搓搓雙手,似乎要將手上的血跡搓掉似的。
「你到底做了什麼?」莊建直視著魏世坤。
「我……我……」魏世坤緊張的說道:「我想搞清楚,他到底是怎麼死的。所以我……我就……解剖了他的屍體……」
「啊!」莊建幾乎要蹦了起來,指著魏世坤道:「他都死了,你還要打擾他嗎?不知道讓他入土為安嗎?」隨即,他的眼中湧出了淚水道:「這可是咱們一起從錦州回來的兄弟啊……」
隨著他的話,幾個連長也紛紛的流出了真摯的淚水,哽咽道:「鬼子和漢奸都沒有殺死他……他卻……他到底是怎麼死的?」最後那半句當然是問的魏世坤。
十一雙眼睛都直愣愣的盯著魏世坤,魏世坤在眾人的注視下,緊張的嚥下一口吐沫,抹了一下自己腦門上的汗珠,說道:「我覺得他死的蹊蹺,太突然了。於是我就大著膽子,解剖了他的屍體。」
說著,他緊張的又嚥了一口吐沫說:「直到,我發現了一件驚人的事情!」說著,他的眼裡流露出一種無法掩飾的恐懼:「那是一種非常可怕的傳染病……」
房間裡的氣氛一下變的非常凝重,所有人都在等著他說下去。魏世坤依然用那種恐懼的語調慢慢的說道:「他的胃底和小腸,都已經被這種厲害的傳染病菌,所分泌的毒素融穿了……」
眾人都一起露出了恐懼的神情,任志強結巴道:「你是說……他……他的腸子……肚子都漏了?」
看到魏世坤肯定的點了點頭,大家都覺得脊背上一陣發涼。
「那得是多疼啊……」齊家國喃喃的說道:「腸子都漏了……」
「你剛才說什麼?」莊建問魏世坤道:「傳染病?」
「是啊……是傳染病……」魏世坤驚恐的說道:「是一種傳染病。」
「你的意思是說……」任志強也同樣驚恐的問:「像瘟疫一樣?」
魏世坤點點頭,說道:「沒有瘟疫那麼誇張……可是,也是可能會傳染的……特別是關係比較近的,經常在一起的,更容易被傳染……」
莊建緊張的看了看眾人,說道:「中午……我們都在一個鍋裡喝過粥……」
「但是應該都是用勺子盛到碗裡喝的吧……」齊家國說道:「都是我給大家盛滿的,又不是在一個碗裡喝,沒事吧?」最後那三個字,幾乎是用祈求的語氣在問魏世坤了。
看到魏世坤又點了點頭,房間裡的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但是魏世坤又說道:「這個病的傳染性不是很強,可是一旦被傳染,就會像胖連長那樣……偶爾接觸應該問題不大,只是,他同一間營房裡住的那些人……這麼朝夕相處……」
魏世坤並沒有說下去,但所有人都聽的出來,他的意思是說,與胖連長住在同一間營房裡的人恐怕會被傳染的。
「你說吧,該怎麼辦,咱們這裡就只有你懂些醫術。」莊建立刻反應過來,追問魏世坤。
「沒有別的辦法。」魏世坤無奈的說道:「趕緊把胖連長火化了吧,把他所有用過的東西也都一起燒掉。」
莊建立刻拍板:「好,就這麼辦!然後呢?」
「然後,就是把與他住在同一件營房裡的人,都隔離起來,不需要太久,十天半月就可以了。」魏世坤說:「這樣,即使被感染的,也不會再傳染別人,如果沒有被感染過,過去隔離這段時間,還是沒問題的。」
「嗯,你想的很周全。」莊建讚賞的說道:「就照你說的辦吧,所有人都聽著,魏世坤的辦法,大家必須配合,要不然,死了人,就拿你是問。」
很快,所有人都動員了起來。按照魏世坤說的,該燒的燒掉,該隔離的隔離。不過幸虧,這個胖連長的手下,已經被擊斃了七個,還剩下兩個人而已。這樣一來,隔離起來也不必大費周章了。就在所有人都在心懷忐忑的面對這場突如其來的傳染病的時候,誰也沒有注意到,莊建的嘴角,分明是一道微微上翹的弧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