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張學成的聲音,莊健身旁的幾個士兵的槍口也都開始猶豫,搖搖晃晃就是不敢往他的身上瞄準,有一個還抬起頭來用可憐兮兮的目光望著莊健。
「媽的,少帥已經下命令了!」莊健咬著牙喊道:「張學成賣國辱家,擊斃張學成!」
五名士兵的身體明顯的哆嗦了一下,然後都回過頭來,一臉的不可置信。
「看什麼看!」莊健繼續吼道:「媽的,劉漢山那裡有少帥的親自簽發的電報!」
「真的啊!」幾個士兵互相對視了一眼,小聲的嘀咕著。
「廢話!」莊健看到他們還是有些猶豫不決,伸手搶過一支步槍,拉開槍栓,看了一眼裡邊的黃橙橙的子彈,一推槍栓,平端起來,瞇起一隻眼睛,剛要瞄準,手卻晃了起來。
莊健也不想晃,只是,看來已經沒有大礙的左手手臂,在這關鍵的時候突然疼了起來。莊健努力了幾次,終於不得不承認,憑借自己疼痛的手臂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端穩這支八斤多重的步槍了,萬般無奈,只好放下槍口。卻看到身邊五個神態各異的東北軍士兵恍然大悟的眼神,莊健立刻大怒,什麼玩意啊,老子是胳膊骨折還沒好,端不穩槍!
可是這樣的解釋是說不通的,如果不能給他們做出榜樣來,估計他們誰也不敢真的朝張學成開槍。那樣,事情就徹底完蛋了。莊健咬咬牙,單膝跪在地上,左手手臂平放在膝蓋上,將步槍架在左手手肘,這次左手不用吃力,可以穩穩的瞄準了。
五個東北軍士兵看到莊健開始瞄準了,也都回過頭去,用槍口對準奔馳而來的漢奸騎兵們。
「啪……」莊健扣動了扳機。
遠處張學寨的身後一個騎兵應聲栽下馬來。
莊健身邊五個士兵也紛紛開了槍,又兩個漢奸掉下馬來。
漢奸的騎兵隊伍,壓根就沒有想到,會有人朝他們開槍,見到死了人了,稍微慌亂了一下,立刻散開了隊形。不過片刻的慌亂,就使得幾匹馬撞到了一起,又摔下幾個人來,頃刻間就淹沒在了馬蹄中。
莊健趕忙拉了槍栓,退出彈殼,再次瞄準一馬當先的張學成。此時,漢奸騎兵已經沖的很近了,莊健甚至已經看清楚了他的臉。
張學成意氣風發,從來沒有想到會有人對他瞄準,還在奔騰的馬上囂張的喊著:「我是張學成,還不速速來降!」
「啪……」莊健又是一槍。
張學成還在大張著嘴,一顆子彈擊碎了他的門牙,從喉嚨鑽了進去,然後從脖子後邊鑽了出來,帶出一蓬血雨。張學成胯下的駿馬馱著已經失去了生命的屍體又往前奔跑了幾步。
「撲通……」一下,張學成也栽下馬來。他後邊的幾名騎兵一見張學成落馬,生怕踏到,立刻死死拉住韁繩,結果再後邊的漢奸騎兵反應不及,全部追尾。一下子,整個漢奸騎兵隊伍很多人馬撞在了一起,受傷的,落馬的,被踩的,亂作一團。驚叫聲,慘叫聲,喝罵聲,摻雜在了一起。
「給我打!」莊健怒吼著,又射出一顆子彈,「老子幹掉了張學成,那些小嘍囉你們總可以幹掉了吧。」
「長官你真行!」一個士兵頭也沒回的拍著馬屁:「隔著兩三里地,還騎著馬,你都能一槍幹掉!」
其實哪裡有那麼遠啊,這段距離往多了說不過一里多地而已,絕對到不了兩里地,這個士兵一下就給漲了一倍的距離。不過好聽的話誰都愛聽,莊健也不例外,樂呵呵的聽著好似默認了。然後將步槍遞給身邊那個因為被他搶走步槍而空手的士兵,「拿著,老子手骨折還沒好,端不動了,得用這個……」說著晃了晃手裡的駁殼槍。
另外一邊山腳下,自己人的槍聲也響了起來,不過卻是機槍的聲音。莊健向槍響的地方望去,發現,一個高大的漢子正在拳打腳踢的將士兵趕到列車的殘骸邊佈防。先前被他趕過來的幾個士兵已經找到了一支輕機槍,架在一塊車廂的裝甲板後邊,瘋狂的向漢奸騎兵掃射著。
「劉漢山?」莊健輕聲叨咕了一句。對面的漢子好似聽到了似的,扭過頭來,朝莊健這邊望了一眼。果然是劉漢山。
「媽的!」莊健暗罵一聲,「要是隊伍沒有被炸彈炸懵,憑借這百十來人,沿著橫在山谷中的列車車廂,組織一個防線,足夠這些王八羔子喝一壺的。」接著哀歎一聲,沒有說下去。因為實際情況不容許他假想,事實是隊伍已經潰散了,要不是他自己和劉漢山死命的阻止士兵逃走,不用說給那些漢奸隊伍喝一壺,估計現在應該是對面的漢奸漫山遍野的逮俘虜了。
混亂之中,對面漢奸騎兵隊伍裡也亂糟糟的射出幾槍,可惜準頭不高,只打死了自己這邊的一個人,而且死掉的這個還是正在逃跑的。辟里啪啦的亂槍中,被劉漢山和莊健收攏的士兵越來越多,都趴在列車殘骸四周,瞄著人仰馬翻的漢奸騎兵射擊著。不一會,就又有幾十個漢奸被亂槍幹掉了。
失去了指揮官的漢奸的騎兵遭受了巨大的損失之後終於退卻了,扔下滿地的屍體,有人的,也有馬的,不過,張學成的屍體卻被帶走了。
在這種敵人佔絕對優勢的情況下,居然還能活下來,每個人都感到不可思議,卻沒有時間仔細琢磨,所有人都忙著打掃戰場。犧牲的士兵要掩埋,受傷的士兵要救治,散落的武器彈藥要找回來。
「電台完蛋了!」劉漢山沉痛的說。
「張學成也完蛋了!」莊健堅定的說。
「我看到了!」劉漢山說:「要不然,敵人不會亂成那樣。」
「嗯。」莊健說,「不過就是咱們的兵突遭大變,混亂的有些不像話。」
「是啊,不過你也得理解……我們是列車兵,從來沒有下車作戰的經驗。」劉漢山解釋說,「不過倒是你,擒賊先擒王!幹的好啊,給我收攏隊伍創造了機會,要不然……不知道怎麼收場呢。」
莊健撓了撓腦袋,這幾乎是他不好意思的時候的習慣動作了,「哎,運氣好罷了。」其實他哪有擒賊擒王的想法啊?不過就是一門心思想穩定自己這邊軍心罷了,至於能給敵人造成一片混亂,他連想都沒想過。
「有勇有謀!」劉漢山豎起大拇指:「你小子,假以時日,能大有一番作為!」話並沒有接著說下去,其實後邊還有句話沒有說出來,就是:可惜,可能今天就折翼在這座小山上了。
「好啦,別誇我了!」莊健也聽不下去了,岔開話題道:「咱們看看隊伍的損失吧。」
隨即兩個人結伴,將收攏的隊伍清點了一遍。然後,派出去的哨兵有了新的發現,趕回來報告。
「形勢不容樂觀。」莊健說。
「是啊,漢奸部隊雖然撤出了山谷,可是現在就駐紮在山谷外邊。」劉漢山說。
「咱們的人太少了……」莊健歎了口氣。
的確,整輛列車上,一共才帶來八十多個士兵,現在只剩五十多人能拿起槍了。損失的那三十個人立,有被甩出車廂摔死的,有被敵人的子彈打死的,有臨陣脫逃的,也有被出軌事故摔斷了胳膊腿不能動的。而駐紮在山谷外的漢奸騎兵,初步估計至少有五百人馬,這十倍的人數差距,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彌補的。再加上,劉漢山的士兵都是以裝甲列車為武器,自身所攜帶的武器極少,只有莊健的學生兵人手一支步槍,外加輕機槍兩挺,重機槍一挺。更加不妙的是,經過多次激烈的戰鬥,卻沒有補給,他們所剩的彈藥不多了。
劉漢山當然很清楚現在的處境,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沒有援軍,只有靠他們自己,卻沒有食物,缺少彈藥,更缺少人員和士氣。這個仗可怎麼打?
劉漢山也陪著莊健歎了口氣,然後朝身後的小山指了指說:「恐怕咱們得到山上去!」是的,放眼望去,除了這兩座小山,四外都是一馬平川的大平原,在平原上與騎兵賽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最後的結果。
莊健點點頭,說到:「看來只有這樣了,在山谷中雖然有列車車廂可以依托,可是敵人都是騎兵,這一馬平川的,一個衝鋒就夠了。」
「是啊,」劉漢山說:「只有上山,敵人衝過去是仰攻,又有樹林子,騎兵的速度會慢的多,比人用兩條腿快不了多少。」
「那樣,我們就可以在敵人衝上山的途中給敵人巨大的殺傷!」莊健握著拳頭補充道,「不過,在這之前,我們需要更多的槍支彈藥!」
「哪裡還有啊?」劉漢山苦笑一下:「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一共就帶了這麼多東西。」
「我當然知道啊!」莊健也笑了:「不過誰說只有咱們自己帶的才能用?」
「嗯?」劉漢山問。
「不是有運輸大隊嗎?」莊健笑著朝那邊滿地的漢奸屍體望了望。
「果然是……」劉漢山也樂了:「運輸大隊啊,虧你想的出來。」
「估計怎麼也有百十來人吧……」莊健說:「那麼可就是百十來條槍,上萬發子彈了。」
說完,兩個人嘿嘿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