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莊健還在猶豫要不要用強,還在想辦法解決面前這個攔路虎的時候,突然身後傳來一聲槍響。
「啪……」只見那個與學生們談生意的張學寨站在那些學生兵身後,手裡拿著一把還冒著青煙的手槍。
「啊……」一聲慘叫傳來。莊健趕緊又回過頭循聲望去,剛剛還在門口揮舞駁殼槍的那個警察,捂著自己的胸口,倒了下去。形勢急轉直下,誰都不曾想到這個張學寨還會來橫插一槓子。看到有人悄悄摸到身後還開了槍,在場的學生兵們幾乎同時將手裡的步槍端了起來,調轉槍口衝著款款走來的張學寨,此時他的頭上還戴著那頂成為招牌的狗皮帽子。一時間,怒斥聲此起彼伏,「站住……放下槍……停下……說你呢……」但是,沒有李夢田的名利的,大家也都不敢隨便開槍。
此時的莊健並沒有時間去搭理他,而是趕緊躥上幾步,上前抱起那個恪盡職守的警察。這個看守槍械庫的警察,現在已經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了,他的頭無力的歪在一邊,大張的嘴裡吐著血沫子,已經失去了光澤的眼睛不甘心的瞪著,一隻還在抽搐的手捂在了胸前,而在他胸前心臟的位置,大量的鮮血噴薄而出,灑了滿地。
「你到底是什麼人?」李夢田經過短暫的慌亂,瞬間就理清了思緒,面對著戴狗皮帽子的這個張學寨怒斥道:「你是怎麼進來的?」他的這句問話絕非無的放矢,這條街四外都有學生兵把守著,尋常人根本不可能隨隨便便的就溜進來。更何況,來到一群端著槍的學生兵中間,持槍殺人之後,他還能保持著可掬的笑容,這份鎮定的功夫絕對不可能是普通市井小民所能有的。
「我是什麼人,這並不重要……」戴狗皮帽子的張學寨站在學生兵的刺刀中間,輕鬆的說,「重要的是……」他指了指莊健懷裡抱著的那個血淋淋的死去的警察,「重要的是你們縱兵搶劫警察局,持槍行兇襲警……這麼天大的事怎麼能善了?」
「你放屁!」一個學生兵痛斥著:「明明是你叫我們來繳他們的槍,明明是你開槍打死的這個警察……」
張學寨向上推了推他的狗皮帽子,不屑的笑著說:「我讓你們來搶劫警局你們就來搶?這個警察是我打死的有誰能作證?」
「你個王八蛋!」這個學生兵並不是很笨,只是被憤怒沖昏了頭,現在也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立刻氣炸了肺,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就要朝張學寨身上扎。
張學寨只是輕蔑的瞅著這個學生,一動都沒動。
「站住!」李夢田喝道。學生兵不忿的停住動作,怒視著張學寨。
「你到底想幹什麼?」李夢田上前一步,用鼻子眼對著張學寨,「設這麼個局,究竟想幹什麼?」很明顯,現在的情況是,對方威逼利誘,讓這些學生們鑽進了一個陰謀裡,所以,李夢田要問,對方的目的何在。
莊健放下懷裡已經逐漸冰冷的警察,走上兩步,貼到任志強的耳邊,輕聲道:「牆上有人,你帶幾個瞄著牆上的……」
任志強聞言抬頭瞅了瞅,果然,在黑漆漆的夜色裡,院牆上埋伏著幾個黑影,如果不是刻意觀察,很難發現。於是輕輕點點頭,轉身找學生兵分配任務去了。
「好……」張學寨拍拍手:「既然李大當家這麼問了,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
「有屁快放!」李夢田罵道,無論是誰,被人擺了一道,心裡都不會痛快,如果不是對方有恃無恐的樣子,沒準李夢田早就忍不住了。
「現在……」張學寨左右看了看這些憤怒的學生兵,緩緩說到:「現在,這個情況下,恐怕各位無論如何也不能回到熱河湯玉麟那裡了吧。」
莊健冷冷的看著他邪惡的嘴臉,心裡分析著,確實,這些學生兵,製造「兵變」,將看守學生的那些東北軍繳械,還可以說是被迫,但現在,襲擊警察局,打死警察,這樣的行為,無論放到哪個政府都是不能容忍的。其實,豈止是熱河湯玉麟的地盤,整個東北軍張少帥的地盤恐怕都呆不得了。擴大一步,整個中華民國的地盤,恐怕都不會容忍這種**的行為。
「說下去……」李夢田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些,只能忍住怒火。
「現在,只有一個地方,可以收留你們,只有一個人可以保護你們……」張學寨摘下頭上的狗皮帽子,用手指彈了彈,一字一頓的說:「這個能保護各位的人,不才,正是區區在下。」
「你又有什麼能耐能保護我們?」李夢田反問道。
「關東軍遼陽警備司令部上校團長——張學寨。」張學寨將狗皮帽子又重新戴回到頭上,雙手背在背後,傲然道。
「你是……日本人?」莊健問。
「不是……」張學寨搖搖頭,「我是滿洲人。」
「哦……」莊健恍然大悟,「漢奸啊……」
張學寨顯然對漢奸這個稱呼不屑一顧:「我說過,我是滿洲人,與漢人不同。」
「投靠日本人,還不是漢奸嗎?」李夢田問道。
「那就是滿奸……」莊健哈哈大笑。
「庶子無知!」張學寨很生氣,怒道:「再過幾個月,我大滿洲國行將立國,我滿洲臣民無不歡欣雀躍,何來滿奸之說?」
莊健差點笑出眼淚:「溥儀那個白癡,真以為他能說了算嗎?不過是日本人的傀儡,兒皇帝罷了。」莊健明著是說廢帝溥儀,實際上是毫不留情的撕開了張學寨的遮羞布,漢奸就是漢奸,無論你說的多麼好聽,什麼共存共榮,什麼曲線救國,說出個花香四溢來也不能掩蓋你漢奸的惡臭名聲。
「你也知道?」張學寨大吃一驚,此時,溥儀離開天津還沒多久,很少有人知道他已經到了東北,「你又是什麼人?」
「和你一樣……」莊健指指張學寨,「一個滿人而已。」
「小兄弟也是滿人……」張學寨喜不自勝,剛要繼續說話就被莊健打斷了。
「我是滿人不假……」莊健高聲說到:「可我更是個中國人!」莊健都不用聽就知道張學寨要說些什麼,不外是什麼王道樂土,什麼五族協和……
「這片土地,生我養我,哺育我的土地,不但是我的家,更是全中國人民的家園,而絕不是什麼跳樑小丑王道的土地,更不是東瀛倭奴的後花園!」莊健厲聲說到。
他必須要跟這個漢奸張學寨撕破臉,一方面,是因為受到長久教育產生的民族榮譽感使他根本就不屑於去做漢奸,另一方面,這些學生兵,雖然都是因為抗日遊行而來的,可是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連土匪都可以做,做個漢奸也是大有可能的事。所以,他必須在這種事情發生之前,就將這條路徹底堵死。莊健的擔心並不是沒有道理的,與莊健的思想不同,這些學生雖然也都愛國,可是生在一個山河破碎,政府極度**,人民生活極度困頓這樣一個時代,所有人都會自然的產生外國的月亮更圓的想法,崇洋媚外自然不是少數,那麼投降日本做個漢奸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莊健,在這之前,就將投降這條路徹底堵死。
「好!」學生兵們都大聲叫好。大家已經上了漢奸張學寨一次當,對於莊健的反駁頓覺大為解恨。
「那麼說……」漢奸張學寨冷眼看著周圍一臉激憤的學生,「各位還是好好想想吧,不忙做出決定,我們會在錦州呆到天亮。」
說完,漢奸張學寨轉頭走了,牆上埋伏的人也跟著撤走了。
莊健看著漢奸走出了門口,扭頭對身後的學生兵說,「砸開槍械庫的門,大家都拿好武器,準備好子彈!」然後回過頭,對李夢田說,「咱們得趕緊安撫剩下那幾個警察,把責任完全推到日本人身上,洗清咱們的身份就靠他們了……」
李夢田的心思口才不次於莊健,立刻明白怎麼回事,也不多說,扭頭去辦。剩下的學生兵三下五除二的就砸開了門,裡邊整整齊齊的擺著上百支步槍,還有一箱箱沒有開封的子彈。步槍,全都是嶄新的東北軍工廠出產的遼十三式,只是沒有刺刀,學生兵們立刻將手裡的三十支舊毛瑟步槍放下,換成新槍,同時每個人都在身上帶足了子彈。
很快,李夢田也回來了,他的任務很輕易就完成了,原來打算的那些說辭完全沒有能派上用場。與大家想像的不一樣,這些警察雖然平時都是欺男霸女魚肉百姓之徒,可是,對於入侵的日本人,他們更是深惡痛絕,但是他們有一個條件,就是要學生兵將剛剛潛入的漢奸張學寨及其所帶的人,全部幹掉。
「這個不用說……」莊健擺擺手,「對於漢奸,人人得而誅之!」
「他們剛剛走到街對面的宅子裡了。」負責監視的學生兵來報告。看來,對面的那個宅子就是這些人的據點。
「很好!」李夢田讚道:「咱們去殺漢奸,為這個警察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