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1-31
帝俊、天後見文命與后羿皆有七八分酒意,暗暗點頭,端起手中玉盞,虛敬了一敬,天後道:「人王在此慢飲,陛下與我有些不勝酒力,欲去內殿歇息,東君,你繼續在此陪伴人王,休得慢待,務要盡興。」東君高聲應諾,文命起立欠身:「兩位陛下請便。」帝俊道:「如此,我二人失禮了。」宮娥侍從執羽葆前導,兩人轉身入後。
幾人坐下,又飲了幾杯,那后羿平生最好杯中之物,且他雖是勇武,並無道法傍身,此時已醉得歪歪斜斜,自己奪過酒壺,也無人勸他,不停自斟自飲,又與旁邊侍候的數名美貌宮娥調笑不已。
文命微微皺眉,便欲辭行,向東君道:「殿下恕罪,時辰不早,此處乃天宮勝境,文命等叨擾已久,這便向殿下辭行,殿下日後得空,不妨來下界一遊,文命願盡地主之誼。」東君聽了,嘴角帶上一絲冷笑,躬身道:「大王日理萬機,既如此,小可也不便強留,後兄看來卻是醉了,左右,與我攙扶後兄,送大王三人下界。」便有兩名力士上前,一左一右,挾住爛醉的后羿,那幾名宮娥咯咯嬌笑,團團簇擁,將后羿架起來,往外便走,文命叫道:「且慢。」那兩名力士與宮娥不理,走出十餘步,晃了一晃,一齊消失了。
文命轉頭對東君道:「殿下這是何意?」東君負手笑曰:「不過是送後兄一程罷了,大王何必多心?大王敢莫也醉了,左右,也與我送大王一送。」七八名力士暴諾一聲,夾手夾腳,將文命架住,文命心中冷笑:「這些人濟得什麼?便讓你挾住,看你還有什麼手段?」假作醉態,掙了一掙,動彈不得,口中對東君道:「文命不勝酒力,多承殿下費心。」東君見狀,只道是這姒文命見面不如聞名,抵不住輪迴瓊液酒力,酣飲之後,神通大減,低笑道:「汝等粗手笨腳,莫傷了大王尊貴之軀,待我親送大王一程。」說罷將手一招,一柄方天畫戟憑空出現,東君持戟在手,冷笑一聲,眼中金芒厲閃,直射而出,那方天畫戟剎那間通體青火焰焰,晃了一晃,化作千百條虛影,復又聚為一條,疾向文命當胸刺來,文命目注戟尖,清喝一聲,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那桿畫戟才到胸前,已然寸寸斷折,滿空飛射,那夾住文命的七八名力士與左近天將侍從碎金入體,渾身浴血,倒地滾成一片,東君一聲悶哼,踉蹌後退,口中金血噴出,在空中燃燒起來,久久不熄。文命朗笑道:「殿下,如此豈是待客之道?」飛熊也已離席而起,站在文命身後,花白頭髮隨風揚起,手按劍柄,臉上陰晴不定。
場中人影一閃,帝俊、天後兩人突然現出身形,天後急急扶住東君,將一顆火紅的丹藥納入他口中,東君面色青白,顫聲說道:「父皇、母后,孩兒遵命,好意敬酒送別,不料此人竟趁我不備,出手襲擊,欲取我性命,如父皇、母后晚來片刻,孩兒性命定已不存。」帝俊聽了,臉如冰霜,踏上一步,沉聲道:「姒文命,這是何說?我夫婦敬你是人間之主,人品端方,萬民仰戴,故此才不念殺子之痛,設酒言歡,與你解釋怨仇,如何我夫婦不過離席片刻,轉眼你便行兇將我幼子打傷?你是將我夫婦與這天庭覷如無物,任你妄為,料也奈何不得你?」
姒文命見他父子如此作態,料今日不得善罷,心道:「我只道天庭之主,縱然一時糊塗,縱子為非,所作所為總該光明磊落,不料竟是如此陰狠凶險之輩,后羿卻又貪酒,落入他們手中,我縱慾一走了之,也不可得了。」執劍在手,退後一步,將飛熊置於護翼之下,傲然不語。
「你為何不發一言?嘿嘿,看來我夫婦不曾冤枉了你,姒文命,今日你就留在此地罷,縱是女媧娘娘問起,也少不得還我夫婦一個公道。」天後冷笑聲中,喚從人將東君扶下,上前與帝俊並肩立在一起,瑤池內外霎時天象大變,雷雲匯聚,電光如瀑,無數面相猙獰的神人在雲間或隱或現,將周圍數千里圍得鐵桶也似。
「天庭勢大,與之纏鬥實屬不智,不如衝將出去,尋得后羿所在,一同下界,回頭再做計較。」文命想到此處,長笑一聲:「兩位陛下盛情留客,文命愧不敢當,就此別過。飛相,我們走。」右手持劍,左手便來把飛熊之臂,欲攜之同行,卻抓了個空,正疑惑間,背心忽如火灼,一道熱流頃刻間流遍全身,丹田中如針刺一般,四肢便有麻痺之感,勉力回頭看時,見飛熊長劍出鞘,已遠遠退開,姒文命慘然一笑,道:「飛國相,你好。」飛熊目光閃爍,並不作聲。
姒文命身軀晃了幾晃,勉力提聚真元,腳底五色光生,提劍便欲突圍而出,便在此時,天後厲聲喝道:「文命小兒,往哪裡走?」一掌劈出,日華煌煌,長天萬里,盡皆通明,百億重金芒如有實質,向姒文命週身急速如山罩下,姒文命奮力舉起鐵劍,清光電閃,劃了一個十字,百億重金光如玻璃一般片片碎裂,發出一連串清脆聲響,化為點點星芒,飄入虛空。天後收掌看姒文命時,見他滿面血紅,以劍拄地,身子搖晃不已,然而就是不倒。
天後臉色鐵青,與帝俊相視而驚,心道這姒文命名不虛傳,果真了得,輪迴瓊液雖然於身體並無害處,但尋常神仙吃了,必要昏睡數日,對他卻似是毫無效力,又身受元始所賜玉虛符印,一身法力,料想只能使出三四成,猶能當我一擊,若全盛之時,即使我全力出手,也未必能從他手中討得便宜呢。哼了一聲,提起手掌,金光復盛,口中道:「文命小兒,我看你能撐到幾時?」一掌拍出,帝俊卻舒展手臂,虛虛往懷裡一合,兩股陽天巨力正逆匯聚,罡風怒吼,一道粗大的金色光柱旋轉著沖天而起,將三十三天都撕裂了一個空洞。姒文命身處光柱漩渦之中,鬚髮飛揚,衣衫鼓舞,苦苦支撐,帝后二人加緊施為,無數細小的金色光粒呼嘯侵蝕,幾個呼吸之間,姒文命衣衫鬚髮盡化齏粉,遍體血紅,赤條條站立當場,但覺四周壓力如山,金芒猶如利刃,割膚生痛,眼前景物漸漸模糊,再過片刻,料想自己便堅持不住,迷迷糊糊地想道:「天庭為取我性命,竟與崑崙勾結,飛熊匹夫又復叛我,今日我命休矣,可歎我平生事業,雄心壯志,盡付東流,女嬌,啟兒,我是再也見不到你們了。」閉目待死。忽地靈台之中一點陰寒急速漲大,遍佈全身四肢百骸,姒文命霍然睜目,色作深青,掌中鐵劍煞氣大盛,仰天厲嘯,有如億萬生魂同聲尖叫,令人魄動魂搖,鐵劍黑芒轉動暴漲,絞了幾絞,金光巨柱轟然崩散,劍光煞氣滾滾盪開,直衝向瑤池之外。帝后二人首當其衝,各各退後數步,臉色蒼白,心頭也覺甚不舒服,相顧駭然,不知這姒文命何以忽地厲害至斯,週身又如何挾著如許冤魂煞氣?天後定了定神,對周天諸神銳聲喝道:「截住他!」金光電射,率先追去,帝俊大袖一揮,緊緊跟上,與天後並駕齊驅。
瑤池周圍諸神聽得天後號令,齊聲吶喊,驅動雷雲,十面合圍,青、黃、赤、白、黑五道華光如五條神龍,五方匯聚,又有天雷震震,紫電霹靂,從雲中垂下,當頭直指姒文命所化煞氣,這是金木水火土五方神明縟收、句芒、玄冥、后土、祝融與雷府眾神奉命截擊,帝后二人只道六大神一齊出手,好道也能將這姒文命阻上一阻,自己二人也好再出殺手,卻見五光如龍奔騰,紫電如瀑傾瀉,互相絞結,有如圓球,不過一瞬,喀喇喇空間粉碎,那圓球驀然炸裂開來,煞氣驚天,更不停留,來回飛旋,所過之處漫天血雨,雷雲一掃而盡。
帝后二人神魂搖動,驚駭無以復加,一時竟忘了追擊,眼看那道煞氣就要破開天關,直奔人間,突地星天旋轉,三界昏蒙,五色毫光怒漲如潮,重重鋪展開來,那道煞氣一頭扎入光潮之中,載浮載沉,時隱時現,光潮上方祥光飄渺,數人現出身形,中央一人手持鹿杖,白眉長垂,面如淡金,正是南極仙翁,慈航道人、飛熊道人與兩名黑鬚道人仗劍分立四方。
帝后二人至此方醒過神來,知是玉虛門下弟子到了,忙上前相見,說起方才情形,南極仙翁拈鬚微笑道:「兩位陛下不必擔心,我等借得八景宮大老爺太極圖在此,那姒文命縱有通天徹地的神通,既入圖中,性命只在反掌之間耳。」說罷將手中鹿杖輕輕一頓,五色光潮漸漸止息起伏,足下數萬里平復有如鏡面,鏡中一片漆黑,眾人低頭觀看,只見姒文命獨立鏡內虛空之中,雙目緊閉,臉色數變,忽憂忽懼,似悲似悔,身軀微微顫抖,過了一會,臉色恢復平靜,睜開雙眼,眼中深青之色已去,抬頭彷彿高呼了一聲,翻掌將鐵劍全力一擲,劍氣夭矯,直射而上,似欲破鏡而出。飛熊雖遵師命,但背主偷襲,心中畢竟有愧,見劍氣射來,渾身不禁一顫,左手黑鬚道人伸手放在他肩頭,按了一按,待飛熊定睛再看時,見那道劍光已急射而回,鋒芒所指,卻是姒文命自身,姒文命闔目垂簾,並不躲閃,飛熊道人不禁低呼出聲,呼聲方才出口,那道劍芒已穿入姒文命頭顱,姒文命身軀抖動,慢慢坐下。
玉虛宮眾人都覺奇怪,入了太極圖,自然是性命難逃,只是我們尚未動手,何以這姒文命卻回劍自戕?天後心切殺子之仇,雖然也覺奇怪,卻是無心探究,對南極仙翁道:「文命小兒必是自知無幸,所以自裁以求全屍,嘿嘿,他殺我九個孩兒,又將我天庭神兵擊殺十之六七,如今欲求全屍,世上哪有這等便宜事情?相煩道兄作法,將此人元神肉身悉數亟殺。」南極仙翁看了她一眼,心道:「人道世上最毒婦人心,果然不錯。」微微拱了拱手,左手扶杖,右手屈中指一彈,彈丸般一點五彩毫光從指尖飛出,落入太極圖中,霎時間圖內劫雲滾滾,雷火騰騰,可憐姒文命人中龍鳳,不世之雄,立下前所未有之功業,彈指之間,化為齏粉,元神肉身湮滅無餘,帝后二人固是心頭暢快,玉虛宮諸人卻都略有惻然之感。
片刻,圖中劫火已消,鏡面一片空明,映照周天星辰,燦然生輝,南極仙翁方欲收圖,只聽錚然一響,一道清光從圖中突出,眨眼已飛出數十里之遙,天後怒叱一聲,揚手出掌,掌中金光疾吐,看看已將捲到劍身,斜刺裡忽然飛來一道白光,將金光一擋,那白光哀鳴一聲,現出原形,卻是一頭九尾白狐,白狐當空翻了個滾,叼起鐵劍,放足狂奔。
「小小塗山妖狐,也敢阻我大事!」天後再度出手,卻被人將手臂捉住一抬,這一掌之力便落了個空,轉頭看時,卻是帝俊,正欲發怒,帝俊舉目搖頭,示意不可,再往遠方看時,只見天際仙音遙遙傳來,一道門戶憑空出現,那白狐叼著鐵劍,急奔入門,那重門戶隨即闔上,消失不見。
天後冷哼一聲,垂下手臂,心道:「這個女人又來多事,不過那軒轅劍上所存,不過區區萬中之一的一縷殘魂而已,要想重塑文命小兒的元靈,憑她功參造化,量來也是有所不能。」只是未竟全功,心中終究難平,恨恨不已,轉過身來,與帝俊一起向玉虛宮諸人一一道謝——那兩名黑鬚道人也是元始門下首座弟子,道號赤精.子、廣成子。天後拉著慈航道人一陣寒暄,又要請眾人到金闕雲宮稍事歇息,南極仙翁婉謝道:「我等還要回玉虛宮見掌教師尊覆旨,不便久留,日後自有機會叨擾。兩位陛下勿忘昔日崑崙之約便好,我等就此別過了。」四人駕祥光徑上崑崙,飛熊一人自回人間陽城。
凌晨四點鐘,忙碌了一個晚上的瓦雷德回到德肯霍夫古堡,又像是之前那樣打開門,原路返回,並且將十四具古墓守衛分別留在了各個地方。走回到自己房間的門口——之後,便看到那只平時不引人注意的黑貓,趴在自己的門口閉著眼睛睡覺。
當瓦雷德想要繞過它去,回到自己的房間的時候,黑貓睜開了眼睛,張開嘴,向他無聲的叫了一下。
「我知道,回來的稍微有點晚了,下次注意。還有,請替我保管這個秘密,下次我會再把自己的番茄魚分給你的。」瓦雷德聳聳肩,這樣對那只黑貓說。
黑貓很人性化的露出無奈的表情,再度張開嘴,對著瓦雷德「喵」了一聲,之後便站起來,尾巴輕輕一推,給瓦雷德打開了門,讓出了一條路來。
「——哦。對了。」剛剛因為太睏了差點忘了事情。瓦雷德走到門口的時候才想起來,它還要這隻貓幫自己忙。
「事實上我把事情給搞砸了。」瓦雷德蹲下去,對著那只黑貓說:「十六個跟我一起出去的亡靈全都沒回來。骸狼也就算了。那十四個古墓守衛,是我自己製作的殘次品。你幫幫忙,把他們所需要的魔法印記補全可以麼?」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說人話!」
「你究竟幹什麼去了!這麼危險!」
「嘛,就是一些小孩子的大冒險之類的。」
「——你要是小孩子我就是貓了!」
儘管雙方說話的時候都很激動,但同時也都壓低了聲音,以防止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黑貓西莉亞女士一個勁的追問萊特做什麼去了。萊特咬緊了牙,一個字也不說。相反還要這隻貓幫他隱瞞。西莉亞女士自然不幹。最後一人一貓討價還價了半天。瓦雷德好說歹說,最終以八條茄汁魚,還有兩塊至少五十克的魔晶為代價,總算說服了這只黑貓幫忙。
被稱作西莉亞女士的雌性黑貓,說起來在數百年前,瓦雷德的祖父健在的時候,就已經生活在德肯霍夫古堡了。這數百年間,她在擔任古堡的守衛以及密探的同時,還充分建立了自己寵物貓的地位。因為脾氣非常的好,伊莎貝拉小時候揪著它的尾巴玩它也不惱。完全不讓人覺得,它是一隻可以與巨龍相抗衡的強力魔法生物。
瓦雷德知道她的事情,也明白她懶的要命,最怕事情,還饞嘴的毛病。而她也以貓的視角和密探的身份,看到了不少瓦雷德不為人知的秘密。雙方就這樣經常做些小交易,瓦雷德拿食物的和魔晶堵她的嘴,她也對瓦雷德的一些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