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瑞克仰面躺倒,龍牙錘只剩下一截握柄在手中,鏈環灑落一地,跟受潮的洋蔥圈一樣軟塌塌貼著地面,錘頭四分五裂,士官生的肩膀上卡著幾片小的,剩下的在他身後的牆面上均勻畫出一個人形截面。
「居然活過來了。」沃瑞刻苦笑,剛才的打擊好像是個噩夢,沒有嬉笑哭泣的聲響,或者,左臂肌腱全毀,骨骼切斷,腳底因為劇烈摩擦血肉模糊,慘白的骨骼從創面上露出來,牛皮碎片混雜其中,功勳卓著的靴子散佈在地面每一條凹痕裡,伴著血肉。
「還不錯。」黑暗中的聲音毫無波動,曼施坦因與安德森看著聲音發源地,重甲,巨錘,永遠迴盪的恐懼暗示,能把戰嚎恐懼化為光環,這個傢伙的天賦確實奇佳,雙錘死神,一個辣手屠盡一座軍營後束手就擒的重刑犯,不得探望,不得保釋,在外面,他已經死了,沒有身份,沒有名字。
「能有人學會,我也算有個交代了。」隨手將戰錘掛在架上,板甲巨漢的話語帶著釋然,縱然未死,這一生只怕也沒有脫出之日,更何況教育弟子,傳承秘術,一個人屠盡一營兵卒,他自己也清楚,殺戮過百同袍相向而不死最核心的原因是那一營的人都姓布朗斯頓,屬於詹亭貴族軍,他們的頭目朗尼·布朗斯頓號稱詹亭第一強兵。
「啥都甭說,當殺手我才不幹。」截住安德森的話頭,重甲戰士聳聳肩,隔著頭盔,安德森都能感覺到對面那位那你啥都別說,我清楚的表情。沒有解釋,對於一個能自創技能的強者,謊言是種侮辱。
「每次只要有人來這,都會提起這件事,你們審判庭的傢伙是腦筋不好還是咋地,每回都要我重複一遍?都多大人了,有意思?」頭盔的眼洞後面,兩個白眼球明晃晃,亮閃閃,安德森聞言眉頭一皺,低頭撐撐眼鏡一語不發,曼施坦因晃著膀子從武器架下面的箱子裡翻出一具跟沃瑞克原來用的完全一致的戰錘,先行離開,審判長唇角動動,轉身離去,後面,宛如雕塑的副官跟著離開,一語不發,一身灰色修士服像一團陰雲,目送曼施坦因幾人離去,重甲戰士一語不發,他的眼睛落在最後的副官身上。
「有意思的傢伙。」重甲戰士取下手套,一抹閃耀的金光映入眼簾,無數花紋纏繞其上,青銅為皮,秘銀做骨,魔紋遍佈,精芒閃耀,金屬手指一顫,一根蛛絲被甩到一邊,動作精確,反應敏感,擱在地球,這個東西出去轉一圈,大江大河裡能漂浮起一層假肢專家。
「看來你恢復的不錯,」一個聲音從牆壁中傳出來,順著厚重板甲一路傳到巨漢耳邊,密封奇佳的裝甲阻止聲音外洩,巨漢離開牆壁,腳下的震盪隨著話語繼續,「這麼多年了,還在生氣?」理所當然的毫無回應,三米多厚的石牆後,一隻手從牆上放下,黑獄以巨型黑巖鑄成,尺半厚度足以製作靜音室,黑獄的牆面厚度是三米,特殊金屬灌縫,精神波也無法穿透如此厚重的層面,牆後的人用一隻手打破了這個定律。
「將來如果拿回你的手臂,我會替你將它們接回去的。」隔著厚牆,這句話在小空間中來回遊蕩,手掌拿起桌面的材料,牆壁上掛著十幾隻金屬製成的手掌,有左有右。
「接手臂?有個人應該能幫上不少忙。」另一個聲音伴著傳送技能的閃光充斥著密室,「憑空而來的隨從戰士,那四個噁心傢伙都無法腐蝕的意志,無法解釋的傳承,他應該是個好選擇。」說完這句,一陣劇烈的呼吸聲伴著幾聲壓抑的咳嗽,很符合傳統法系職業的特性,強大的精神,脆弱的**。
「我覺得你更需要找他一次。」拿起幾個部件,密室的主人開始組裝新的假肢,彼此很熟,無聊的客套不用再說,訪客的咳嗽聲在一陣聽的人呼吸不暢的暴咳後停下,這時那只假肢已經完成大半手骨的拼接,一隻鑷子夾著金屬絲安在預留凹槽裡,聽著好友的咳嗽聲變緩,隱居在黑獄的魔械大師揮手阻止好友的解釋。
「你現在當家裡蹲不用擔心,可是將來再上戰場怎麼辦?」一推椅子,金屬與石面硬碰硬的聲響讓訪客有些不適,這件房屋中的東西除了床上的寢具,都是金屬與岩石,從一邊的架子上取下一隻茶罐,裡面的茶有股藥味,給來客倒上一杯藥茶,剛要開口,自嘲一笑。
「算了,我也沒什麼資格說你,要不是……都一樣是強種。」一句話後,一個小口喝茶,一個抬頭四顧,兩個人沉默半響,訪客的懷抱的書籍突然大放光明,有些鬱悶的低頭看看,訪客的心情似乎跟動作相反的歡快起來。
「他又來了?」
「嗯。」
「繼續躲?」
「反正他進不來。」
兩個人一陣大笑,書本上的示警魔法沒有顯示危機,對於自己好友的水準,隱居的魔械大師很清楚,那個人的水平自己也清楚,一提起魔法,他絕對是最早打呼嚕的一個,野獸般的直覺是有代價的,不過好像對他而言,吃東西才最重要吧?
「那麼,那個人呢?」斟酌半天,實驗室的主人問了一句,聲音乾硬,幾個字比剛才的摩擦聲還要刺耳,茶杯發出一聲悲鳴,合金盃體在一股爆發力下扭曲變形,隨即被空中逆轉而回的茶水推回原樣。
「和他在一起。」茶杯在手中不斷的由扁到圓,由圓到扁,元素潮汐往復轟擊著牆壁,突然間,一道殷紅從唇角流瀉,傷損身體毫不客氣的抗議主人的粗暴行動,咳嗽幾聲,將茶杯放在桌上,訪客毫無感情的繼續著解釋。
「他決定親自看管,自然是在一起,」兩人的唇角同時拉出一道冷硬的弧線,如果這叫做懲罰,如何能彌補他們受到的傷害?
「他日再見之時,這筆賬我會親手討回來。」留下一句話,來訪的身影消失不見,房主搖搖頭。
「你的決定只會將他推到我們的對立面,這樣的結果,我們如何再去相信你的決定於承諾?」一句輕歎,扔下手中的活計,他也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