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人拎著箱子進入了包廂,座位對面三個人沒有動,唯有王一凡站起身來幫著她將那兩個笨重的行李箱放到了座位上的行李架上。
「謝謝。」這個女人的臉上帶著微笑,很有禮貌地謝了句。
「小意思。」王一凡一臉紳士風度地回答,這時才開始注意起這個女人的長相來。
她的樣貌和王一凡之前見過的女孩有些不同,一頭略卷的秀髮精神地紮了馬尾垂在脖子後面,小巧的瓜子臉上架著個頗顯氣質的近視眼鏡,一身裝束樸素中卻又顯得格外莊重,讓人看了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書卷氣息。
她一坐下來就急急忙忙從挎著的小包裡翻出一疊試卷來批改,王一凡偷眼看了幾下,發現全是些英文字母。
「你是英語老師?」王一凡好奇地問。
「嗯,是教高中英語的。這次去省教育廳開一個教學新星報告會,班裡剛做的模擬考試卷還沒改,所以現在就趁著空閒改一下嘍。」那女人臉上帶著職業式的微笑,手裡的紅色批改筆卻是刷刷刷地動得不停。
「哦,想不到你還是教高中生的。現在的孩子啊,壓力大,每天都是做不完的習題和作業。」
「嗯。」那個女人已經沒有工夫來回答王一凡這些話了,搖晃的車廂裡只見她秀眉緊蹙,好像是被自己學生答的一道題給難住了似的。
這是一道作文題,內容是美國第一任總統華盛頓小時候砍櫻桃樹的讀後感。
一般的孩子都是寫做人要誠實這類的標準答案,就算是拼寫和語法上有些問題,老師看著意思差不多也一般會想方設法給找點分的。
可這個孩子的答卷卻有些過於標新立異了,他針對誠實這個話題寫了很多,半張卷子都是關於華夏國關於誠信和其他一些傳統道德的淪陷等深刻話題。
弄得眼前這位優秀教師居然也有些不知該怎麼給他評分了。
「我覺得這孩子應該得滿分。在這個年紀就有這種見識,長大了如果好好歷練下必成大器。」一旁的王一凡笑著說了句。
「哦?可是這麼大的孩子就能夠對我們這個社會有這麼深的認識,你不覺得他太超前了麼?」那女老師微笑著問了句。
「這不能怪孩子們太早熟,只能說我們這個功利化太重的社會逼得孩子們不得不提前結束他們的童年,匆忙間用各種武器武裝起來就開始迎接社會上的各種挑戰。如果要怪的話,就只能怪我們這些成年人了。」王一凡一本正經地回答著。
他臉上的不羈神情早已收起,現在是一副哲人似的誨人不倦造型。
對面那個一直默不作聲的老者默默地點了點頭。
那個女老師聽了王一凡這番頗有哲理的見解後,不由得對這個看似玩世不恭的年輕人肅然起敬,她放下手中的試卷向他伸出了手:「你好!我叫卓文君。」
「啊?你的名字和那個詠歎出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的大才女卓文君是一樣的麼?」王一凡握著她的手,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意外。
「呵呵,我可沒有她那麼高的才識了。如你所見,我還只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教書匠而已。」卓文君笑著解釋了一下,看起來她早已不是第一次被人問過這種問題了。
兩個人有說有笑的,反而讓對面那三個一直板著臉的人顯得有些尷尬了起來。
只見那個老者對旁邊的一個大漢輕聲說了句:「小沈,出去買包花生來,坐得時間長了,嘴巴有點苦了。」
那個漢子一臉難色地小聲說:「首長,這不好吧。出來時張醫生特意關照給我,你尿酸高要忌口……」
「讓你去買你就去買,忌什麼口?這是命令!」那老人一臉得不快,隨口就斥了一句,看樣子也是個當慣領導的人,雖然之前一直有意克制低調,卻在此刻爆發出真性情來。
那個鐵塔般的漢子被他訓得不敢回話,只得站起身來推開門走了出去。
那老人歎了口氣,似乎在為今天這副病怏怏的身體感到無可奈何。
他用手抓著額頭,輕聲地和旁邊另一個正襟危坐的大漢聊了起來。
「小馬,你和我一起多久了?」
「報告首長,已經整整五年了。」那大漢立刻認真地回答起來。
那老人擺了擺手:「好了,這裡不要叫我什麼首長,只要回話就行了。」
「是,首長!」那大漢還是認真地回了句。
對面的卓文君捂著嘴笑了一聲,在她的眼裡看來,這個早就年逾花甲的老人此刻就像是刻意要顯示出他的領導身份一樣。
可一旁的王一凡卻沒有笑,自從他上了火車坐到這個包廂裡來,就已經發現了對面那三個人的不同尋常之處。
自己剛才那一副大大咧咧無所謂的樣子全是刻意裝出來的,可對面那三個人一身掩飾不掉的軍人氣質卻是貨真價實的。
尤其是他看那兩個大漢腰間鼓鼓的應該是配備著手槍,從形狀大小分析應該是屬於84式7.62mm微型手槍之類,這種武器一般是用作軍隊中保護高級首長的警衛槍了,這個老人的身份看起來真的很不簡單啊。
正想著,一個身穿黑色制服的中年乘警從通道外走入了包廂,他對著包廂裡的幾個人掃了一眼說:「麻煩你們將自己的證件都拿出來出示一下。」
卓文君最先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證,那乘警接過證件和她的面孔比對了一下,就還了回去。
這時他才看到桌子上放的一疊英文試卷,臉上那副嚴肅的表情開始變得緩和了下來:「您也是老師啊,我家孩子今年也高考,這小子理科成績不錯,就是英語慫了點……」
還沒等他說完,卓文君就微笑著回答了句:「沒關係,我一會留個手機號碼給你,到時候他在英語上有些什麼問題就知道打電話給我,能幫我的一定幫。」
「那太好了,謝謝你,桌老師。」那乘警一臉喜色,不過他看桌子旁的其他人沒有掏出證件的意思,臉上那剛剛舒展開的表情又開始凝重起來。
「你們的證件呢?」
王一凡這才想到,這次出來快倒是夠快了,可是身份證啥的好像沒帶。
他掏了半天口袋,也只找出那張天天當成免抓金牌的人大代表證,萬般無奈之下也只得拿了出來遞過去。
「你是瓦店村村長?」這個乘警明顯是對江東市各個村的分佈情況極不瞭解,所以看到這個人大代表證後也是有些疑惑。
「嗯,才選上的。」王一凡一臉微笑地回答。
對面的老人面部猛地抽動了一下,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名詞大大地觸動了他那早已塵封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