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2-15
鄭院長來了。
鄭院長來找鐵珊，自然是想拉攏她。雖然鐵珊曾經跟他關係不錯，但是，鄭院長明白得狠，鐵珊是個懷抱兩棵大樹的人，她也在為付院長辦事。不過，鄭院長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沒有對鐵珊表示過自己的憤怒。今天，鄭院長要來和鐵珊攤牌，他不希望鐵珊再這樣下去了，再說，付院長已經倒台了，她還有必要抱著那棵樹嗎？
抱著大樹好乘涼。但是，一棵倒塌的樹已不再能夠給她提供陰涼。鄭院長來到鐵珊對面，看看她的鞋托，然後微微一笑，在沙發上坐下來。鐵珊收回了自己的腿。她這種得意的、悠閒的、放鬆的姿態雖然可以再沒人的時候自我展示一番，甚至可以再下屬面前表露，但是，鄭院長是她的上司，以前是，現在也是。雖然論級別兩人現在還差不多，只是鄭院長比她多了個代理。
很多時候，「代理」這倆字說明一個意思，有時是說某品牌在某地的形象、物資甚至全權代表。但有時也有一種「替補」的意思。鄭院長絕對不屬於替補。鄭院長不認為自己是替補，鐵珊也不認為他是。因此，鐵珊一見鄭院長的眼神，心中一凜，趕緊收了腿。
中國有句俗話叫：見好就收。還有句俗話叫：識時務者為俊傑。
鐵珊要做一個識時務的人，她非常清楚鄭院長來見自己的目的，他無非想把自己拉攏過去。雖然自己以前也曾為他出過力，但這不是他想要的。他需要自己全身心地投入，需要自己毫無他念地選擇他，選擇他的陣營，並且忠貞不二。
「鄭院長，祝賀你回來。」鐵珊說了一句話。
她原以為這句場面話會讓鄭院長眉飛色舞，誰知，鄭院長突然眉頭一皺，歎息一聲。
鐵珊愣了。
他為什麼要歎氣，他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怎麼會歎氣。
是啊，鄭院長歎什麼氣啊。
鄭院長歎息，是因為關局長的話還在耳邊，他突然感到一種壓力感。鄭院長想得很多。難道……
他抬頭看看鐵珊的神色，從鐵珊臉上，他看不出有什麼不自然的地方。鄭院長腦子裡浮現著關局長的影子。
鐵珊問:「鄭院長，你在想什麼啊？」
鄭院長說：「我本來還以為是你……但是，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
「我怎麼了？」
「付院長的事，我想你是清楚的，鑰匙，我指的是那串車鑰匙。」
鐵珊說：「你懷疑是我送的？」
「那你說說，醫院裡有誰能送得起車？」
鐵珊說：「這個……應該有一些吧，十幾萬價位的車，還是有人買得起的。」
鄭院長搖搖頭：「我不否認有一些人買得起這種價位的車，問題是……你想想，這些人送車為了什麼？」
「自然是為了陞官發財。」
「哈哈，那你想過沒有，凡是能買得起這種車的人，他門的職務和待遇已經到了一定的地步，付院長能給他們的，他們已經都有了，再要想奢求，就超出了付院長的權力範圍，而一般人，他們職務級別雖然低，想達到一定的級別，但是，他們是不可能送車的，要麼沒有這份錢，要麼他們會算一筆賬，送了車就能得到車的回報嗎？投入和收穫怕是不成比例。」
「你的意思是……」
「除非是你，我想，也只有你才做得出這樣的事。」
「我？」
「是啊，我很瞭解你，一直以來，你就奢望進入官場。」
「可我想要的，付院長已經給我了，我現在基本上可以說是權限達到了極致。」
「不，你可能通過付院長達到一種境界。」
「什麼境界？」
「院長。」
「你是說我想當院長，你……鄭院長，原來你懷疑那輛車是我送的。」
「也只有你才有這樣的實力。」
「可我……我已經是副院長了，付院長能給我的也就是這些吧，即便我給他送車，他也滿足不了我的胃口啊，我已經是副院長了，再給他送輛車有什麼用，難道他能保我當局長？不可能的，我犯不上為此不可能的事給他送輛車吧。」
「這個我想過，但我知道你的志向，你這樣做難道不想當院長？」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給他送車，讓他提我當院長？鄭院長，你想過沒有，一輛車他會將院長的位子讓給我嗎？如果不成我還不是搭上一輛車？」
「不，你成了。」鄭院長哈哈一笑：「你瞧，付院長不是下來了嗎，你這樣做的目的就是要整下他來，一方面給他送車，一方面向上面舉報……」
「你……胡說。」
鐵珊的臉色有些變了。
鄭院長直直地看著她的臉，半晌歎道：「鐵院長，實話告訴你吧，一開始我是這樣懷疑你的，可現在，我覺得這件事與你無關。」
鐵珊鬆了一口氣：「鄭院長，剛才……唉，你說你一進來就這樣，我是個女人，可不像你們男人那般心腸，我哪裡受得了。」
「我知道，所以，我向你道歉，賠禮，鐵院長，剛才的話你就當我醉言醉語，胡說吧，千萬別往心裡去。」
「鄭院長，你怎麼又不懷疑我了？」
「懷疑你，我是在想付院長下來後誰有可能得利，按照邏輯，除了賈院長就是你，可賈院長那是個與世無爭的主，一般不希望付院長倒台，那就是你了。」
「還有你呢。」
「是啊，後來，我就想，如果是你，肯定要考慮一件事，即使付院長下來，自己就能上去嗎，論資歷，我和賈院長都超過你，論管理，我和賈院長也是有著幾年經驗的付院長了，所以，你接任的幾率最小，那既然這樣，就不可能是你出的手。」
鐵珊點點頭：「鄭院長，你分析的不錯，哈哈，這個人就是你吧？」
「當然不是了，要是我，剛才我怎麼會對你說這些話？」
「那是誰？鄭院長，你這樣一說，我也對此事好奇起來，你是不是猜到了什麼？」
「我猜……」鄭院長朝上指了指。
鐵珊一愕：「上面？」
鄭院長點點頭：「也許是，我剛才遇到了關局長，他的話意味深長，我猜想，會不會……」
「可關局長圖什麼，他犯不著搭上一輛車啊。」
「是啊，這也是讓我疑問的地方。」
突然，鄭院長想到一個人，他心念一轉，覺得這時候也該去見見他了。
於是，鄭院長告別了鐵珊，倒背著手朝外面走來。
鄭院長想到的人是朱九戒。
鄭院長突然覺得自己忽略了一件事。自己直往資格和職務上想，卻把人氣給丟在了腦後。從近年來醫院的人脈看，無疑，朱九戒是搭建最成功的一個。醫院數百醫護人員，幾乎各個科室都有他的粉絲，他現在的樣子，絕對可以做到一呼百應。現在，局裡不再任命院長，而是選舉。如果走選舉渠道，朱九戒極有可能打敗他們這幾個老資格。
對朱九戒來說，現在差得就是一個選舉的機會。機會怎麼來？只要付院長下台，機會不就來了嗎？
鄭院長倒吸了口涼氣，朱九戒雖然年輕，卻不是個簡單的人物，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軟硬不吃，你原本就動不了他，現在，他似乎還和縣裡的幾個領導有了扯不斷的關係，比如縣長，聽說他和縣長的千金、侄女關係好得很，比如謝副縣長的女兒謝明珠，好像對他有一種特別的感情，如果動朱九戒，別說縣長那裡，就是謝明珠這一關都不通。何況他本人有一身神奇的武功，聽說還認識幾個鬼朋友，誰敢惹。
鄭院長的心突然沉了下來。
一個人的心沉下來，腳步便也無法輕快。
鄭院長只覺得自己的兩條腿越來越重，步子越邁越慢。
到底去不去見他？
鄭院長內心的喜悅感蕩然無存，現在，代理院長一職，幾乎成了一個燙手的山芋。他擔心，如果真是朱九戒的計謀，那他的勝算可就小了。
說來也怪，鄭院長正在猶豫，朱九戒出來了。
朱九戒見婦科沒事，不想讓謝明珠糾纏他，就出來了，想到花廊間坐坐。
「鄭院長……」朱九戒打了聲招呼。鄭院長哦了一聲，神色連變。他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因此，表情也不自然。
「鄭院長，你好像有事？」
「不……不……啊，是有點事？」
「不會找我的吧。」
「不是……啊，是找你有點事。」
鄭院長頭皮一硬，要和朱九戒直說。
「既然是找我的，那就到那邊去吧。」
於是，朱九戒在前面帶路，將鄭院長引到了花廊間。
「這地方不錯吧，空氣好，景色好，別有一番詩意，鄭院長，找我什麼事啊，說吧。」
鄭院長坐了下來，抬頭看看他。
朱九戒笑了：「我的代理院長，你老是看我幹什麼，不會找我來相面的吧，也行，你看看我的壽限幾何？」
「朱主任，我可不會相面，找你來是想聽聽你對未來的看法，說的書面一點，是人生，談談你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