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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殺手 文 / 冰臨神下

    一路從南城來到山上的石堡,張楫能感受到整座城市對今晚那場比武的期待與狂熱,膽大的賭場甚至公開派人上街攬客,「誰勝誰負、誰生誰死,都可以下注,來啊,發財良機,百年一遇!」

    張楫對賭場的吹牛不屑一顧,卻對人心波動印象深刻,獨步王與龍王的比武並非最終決戰,無論勝負,仍要花費巨大代價和長久時間解決對方的剩餘實力.

    可是對璧玉城十幾萬居民來說,這就是決戰,結果將決定璧玉城乃至金鵬堡到底歸誰所有,好像城外的各方軍隊只是擺設,會隨著主人的失敗而一夜之間消失無蹤。

    張楫不喜歡這種現象。

    他向獨步王直言不諱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城主比武引來的注意太多了,這很不好。」

    「有什麼不好?」上官伐站在一根石柱面前,好像一位技藝精湛的工匠在琢磨從哪裡刻下第一鑿。

    「比武之後還有許多事情要做,需要按部就班地進行,可山下的人好像以為這就是結局了,他們會急不可奈,我希望王主到時不會受到太大影響。」

    「你的膽子變小了。」上官伐轉頭看著軍師,很久以前他就在懷疑自己是不是選錯了人,如今這種感覺越發強烈,「當初你可是非常支持一戰定勝負,徹底消滅龍王的。」

    「此一時彼一時,龍王當時還很弱小,我也小瞧了他,犯下許多錯誤,現在我要糾正錯誤,將龍王當成勢均力敵者對待。」張楫承認自己的錯誤,但他的語氣裡沒有懊悔之意,在他看來,過去之事只是借鑒,聰明人總是著眼未來。

    「現在你也沒有看透龍王。」上官伐望了一眼西傾的太陽,他馬上就得下山迎戰了,此時此刻,他希望傾述自己的想法,張楫並非合適的對象,卻是最有資格的聽眾,「他仍然是一名殺手,無論如何努力,無論地位有多高,他骨子裡仍是殺手。這意味著他更相信手中的刀,軍隊雖然強大,總是身外之物,刀卻是身體的一部分。」

    張楫迎視獨步王的目光——在金鵬堡,他是唯一敢於這麼做的人——發現王主今天跟平時不太一樣,山下的熱情似乎已經悄悄攻入金鵬堡,連最頑固的石頭都受到了影響。

    上官伐轉向石柱,彷彿那就是龍王本人,「他想和我比武,一直就想,就算軍隊佔據了絕對優勢,就算沒有中原人的參與,就算心中沒有深仇大恨,他還是要想方設法跟我比武。記得嗎,他親手殺死過師父,親手殺死過主人,這就像一條路,他已經走了一多半,縱然發現方向是錯的,還是要走到底。他想親手殺死我,唯有如此才算終結。」

    張楫暗自思忖他是不是太久沒回石堡了,還是因為天氣陰沉,為什麼呼吸會如此困難?他覺得自己的胸腔像一具老舊的風箱,不知道還能承受幾次擠壓,「龍王是殺手。」他相信獨步王的判斷,停頓一會,繼續道:「王主也是殺手。」

    上官伐沒有馬上回答,左掌猝然擊出,距離石柱尚有一尺左右,快速收回。

    砰的一聲悶響,一臂合圍的方形石柱斷為兩截。

    張楫雙目微睜,顯露出一絲驚異之色,他不會武功,但是看過不少圖譜秘笈,說:「石柱中掌而斷,而地面沒有震顫之感,王主不僅功力深厚,運用得更是出神入化,沒有一點浪費。」

    上官伐更自傲於這一掌發出前毫無徵兆,不給敵人反應的機會,可張楫能說到這樣已經算是了不起了。

    上官伐轉過身,說:「沒錯,我也是殺手。」

    張楫強抑胸中的一聲歎息,只是呼吸更粗重了一些,「就這一次?」

    上官伐冷笑一聲,張楫那副教書先生的模樣有時候很令人討厭,「這種事可遇不可求,放在一年以前,我會不屑於跟一名叛徒比武。」

    那是張楫不能理解的世界,他也不想深究,「比武之後的安排,王主想聽一聽嗎?」

    上官伐點點頭,比武只能平復心中的渴望,卻無法滿足巨大的野心,他仍然需要張楫。

    「我設想王主今晚會殺死龍王。」張楫看著獨步王,得到確認的示意之後繼續說:「龍軍因此會大亂,至少一位將軍會投降,兩到三位將軍觀望之後大概也會投降,只有獨孤羨——我猜他不是不想投降,只是害怕王主不會放過他。」

    獨孤羨曾經是金鵬堡的將軍,後來投奔龍王,他的一條胳膊就是被金鵬殺手砍斷的。

    上官伐微微揚頭,「我當然不會放過他。」

    張楫更喜歡收買,但他謹慎地沒有出言相勸,為一名獨臂將軍不值得惹惱獨步王,「龐靖是個麻煩,他希望王主與龍王能同歸於盡,殺死龍王也不符合中原的西域大略,所以不能指望他今後再幫助金鵬堡了。」

    「給再多黃金也不行嗎?」

    「嗯,我覺得龐靖不是那種人,他有點意氣用事。」

    「那咱們應該將黃金全都留下,另作它用。」

    張楫更欣賞現在的獨步王,斤斤計較但又迅速決斷,「好的,我會做出安排,這樣的話,金鵬堡在中原朝堂就需要另找一位支持者。」

    金鵬堡在中原的經營可不是一年兩年了,早幾代獨步王之前就已著手進行,上官伐因此可以問出這樣一句話,「你覺得誰更合適?」

    「過後我要親自前往中原一趟,要是讓我提前選擇一位的話——華平公主或許是最佳人選。」

    「哦?」獨步王有點意外。

    「龐靖與公主應該不會是和睦夫妻,金鵬堡既然得不到龐靖的歡心,莫不如專攻公主。至於大將軍龐寧和中常侍嚴沁,他們屬於中原黨爭的一派,虛與委蛇即可,犯不著因為他們得罪另一派。蕭王與金鵬堡並無過節,龍王一死,取得他的諒解會很容易。」

    中原顯得如此遙遠,獨步王心想這就是為什麼自己需要張楫的原因,總得有一個人替他著想這些暫時無用未來卻很重要的事情,「就按你說的辦。」

    「接下來是北庭,暗殺舒利圖的命令已經發出去了,一個月之內即可完成。」

    「為什麼不更快一點。」

    「趕早不如趕巧,一個月完成暗殺,一個月消息傳到中原,金鵬堡就有近兩個月時間排兵佈陣。等到羅羅擊敗舒利圖殘部、統一草原,中原就會迫切地需要在西域樹立一位強大的王者,到那時,王主左牽右制,擊殺龍王就會是微不足道的錯誤了。」

    「嗯。」

    「利用這兩個月時間,王主得將龍王余櫱徹底清除乾淨,讓中原人明白,金鵬堡是西域唯一的霸主。」

    「希望你的錢沒有白花。」

    「只要肯出價,收買人心比想像得要容易,當然,有些人混水摸魚,有些人將計就計,但是有幾個人是真心背叛龍王,他們提供的情報王主覺得有用嗎?」

    「哼,龍王本來就不是我的對手,用不著這些情報我也知道他想用什麼招,他會一套黑暗中尋找敵人的劍法,很巧,又從刀劍巷的石室裡學了幾招,都會用在我身上。」

    張楫知道自己應該對獨步王抱有信心,他也的確相信王主的武功乃是西域第一,可他不想再犯輕視敵人的錯誤,「我的一切計劃都建立在龍王今晚必死的基礎之上,只要他活著,哪怕只剩一口氣,他的很多部下都不會接受收買,甚至最堅定的背叛者也會動搖,那些人害怕活著的龍王。」

    「他肯定會死。」獨步王冷冷地說,對軍師的懷疑感到不滿。

    「如小姐……不會成為障礙吧。」張楫不得不問這句話,跟絕大多數人一樣,他對獨步王的愛女之心無法理解。

    「希望不會。」上官伐語氣稍有和緩,「木老頭把他引到城外了,沒有意外的話,會一直將她牽絆到明天。」

    張楫負責制定金鵬堡最重要的一些計劃,但是仍有一些事情不在他的瞭解範圍內,比如木老頭。

    上官伐覺得沒必要再保密了,「木老頭假裝背叛我,有他這樣一個胡鬧的傢伙,不是很有用嗎?」

    張楫心中一懍,同時又非常敬佩,木老頭暗殺的第一個人就是天山宗刀客,由此騙過了所有人,他的確有用,但也很不可信,「王主能制住他吧?」」

    「他的命在我手裡。」上官伐簡單地回答,倒不是有意對軍師隱瞞,而是因為那涉及到複雜的武功,張楫根本聽不懂。

    張楫突然感到心情一鬆,他總覺得龍王的自信是有原因的,可獨步王竟然繞過所有人牢牢控制住了木老頭,一下子勝算大增,如果各方情報都可信的話,那個木老頭對龍王的武功瞭若指掌,對獨步王極有幫助。

    「就是這樣了。」張楫說。

    「就是這樣。」上官伐重複道。

    張楫沒有跟獨步王一塊下山,行到半山時,他問身邊從前是金鵬殺手的護衛,「你喜歡比武嗎?」」

    護衛對宗主的問題極為驚詫,尋思片刻才回道:「我學的所有武功、受的所有訓練都是如何從背後下手,我可以比武,但會很緊張,肯定談不上喜歡。」

    這就是張楫想要的答案,在他看來,熱衷於比武決戰的獨步王與龍王,根本算不上真正的殺手,更像是殺手當中的失敗者。

    這就是為什麼金鵬堡裡只有這兩個人成為爭霸者的原因吧,張楫由此得出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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