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耀王托賽怒不可遏,近侍軍裡忠於他的軍官應該有近三十名,可是烏措竟然只得到十餘張血羊皮。
「背叛!」他在帳篷裡高聲呵斥,烏措尷尬地立在後面,幾名軍官更加尷尬地站在他面前,更多軍官拒絕來見這位王爺,「別以為我會心慈手軟,你們的父親和兄弟還在我手裡,踏平幾個小小部落更是輕而易舉……」
一名百夫長實在忍不住了,抬頭說道:「我們幾個能來見王爺,就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忠心。」
「哈,以為我是傻瓜嗎?裝模作樣是來套我的話吧,我要給你們所有人好瞧,恩情已經沒用了,唯有弓箭才能顯示誰是主人!」
顧慎為走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面,軍官們雖然低著頭,卻都顯得很不憤。
「滾。」托賽攆走不忠者,冷冷地看著龍王,「龍王沒去參加公佈儀式。」
在這場儀式上,龍王本應伺機暗殺不合意的新任大都尉。
「我脫不開身,日耀王應該知道的。」
烏措搶先說道:「王爺知道,這件事不能怪龍王,事發突然,誰也沒辦法。」
托賽終於控制住怒氣,語氣還是很生硬,「嗯,這不是你的錯,罪魁禍首另有其人。押進來!」
過了一會,「罪魁禍首」現身了。
金剛頭陀撲通跪在地上,雙手被綁在身後,「王爺饒命。」
托賽的怒火重新燃起。「一個小小的江湖刀客,竟敢假借王命為非作歹。到處給我樹敵,誰給你的膽量?誰指使你這麼做的?」
「王爺,我冤……」
金剛頭陀的冤屈大概永遠也不會昭雪了,托賽拔出配刀,雙手高高舉起,像劈柴一樣砍下去,濺了一身鮮血也不在意,對方已經倒在地上一動不動。還要補上兩刀。
托賽將兵器交給隨從,接過汗巾擦手,「把他抬出去示眾,讓大家都知道此前的事情是他自作主張。」
烏措嚇得臉色蒼白,托賽看了他一眼,「嘿,將軍就是不如殺手鎮定。」
顧慎為沒什麼不鎮定的。托賽的殺人手段甚至比不上金鵬堡裡的學徒。
「聽說龍王手裡掌握著一份重要證據?」托賽故作輕鬆,將帶血的手巾扔在地上。
「沒有,那只是我拖延時間的小計謀。」
「哈哈,龍王是不是覺得這裡不安全?還是覺得我堅持不了多久了?」托賽身上有股不顧一切的瘋狂,像是被逼到絕路的野獸,打算做出最後一擊。「跟我來。」
托賽帶頭向外走去,明明已經掌握絕對優勢,他不會就此認輸。
主帳裡,新任大都尉突爾珊已經結束巡營,正跟一群軍官談話。幾位王爺旁聽。
「誰能告訴我,兄弟們這是在鬧哪一出?」突爾珊愕然問道。肥壯的雙臂同時舉在空中,既像是向神靈乞求,又像是要從虛空中拽出點什麼來,「難道是對我不滿嗎?為什麼還不肯將旗幟豎起來。
突爾珊的巡視草草結束,興奮之情消退,驚疑之意高漲,他不明白,新任大都尉已經產生,滿營的士兵卻不肯重新豎起帳前的旗幟,也不肯裝回鬆弛的弓弦,仍然保持默哀狀態,與之相比,圍攻龍王和保護龍王的那幾千人,算是最聽話的士兵。
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一名千夫長小心猜道:「他們或許在等大都尉下達命令。」
突爾珊搖搖頭,連老汗王生前都認為他魯莽粗俗,可他不傻,大都尉這個稱號只有得到全體士兵的承認,才真正具有份量與價值,在此之前,他不會草率地下達命令,他甚至開始懷疑,特赦阿哲巴等人並放過龍王,是不是做錯了。
帳簾猛然被掀開,衝進來一撥人。
突爾珊剛剛上任不到一個時辰,規矩還都沒有確立,因此對擅闖者並不意外,「日耀王?」
來者正是托賽,身後跟著十幾名護衛,顧慎為也在其中,但是馬上站到邊上,表示自己只是旁觀者,烏措稍做猶豫,也跟龍王站在一起。
托賽沒注意到這兩人的舉動,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新任大都尉身上,「我知道士兵們為什麼不肯豎旗。」
「哦,為什麼?」或許感受到來者不善,突爾珊顯得非常客氣。
「因為你這個大都尉名不正言不順。」
「這話從何說起?」早到一步的聖日王搶先辯駁:「難道計票的時候你不在現場嗎?」
突爾珊大笑數聲,「不奇怪,我就知道,我一個沒根沒底的老兵,當不得大都尉,有人看著不順眼。」
托賽抬手在空中一揮,像一名在長輩面前恃寵而驕的少年,「跟出身沒關係,我就問一件事,多出來的那張血羊皮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是一樁小小的懸案,消息還沒有傳播來,參與計票的王爺們卻都清清楚楚。
托賽衝著滿帳篷的千夫長大聲說:「一共一百一十六個人投票,最後卻數出一百一十七張血羊皮,有人作弊!」
千夫長們只負責投票,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面面相覷,疑惑不解。
「咱們已經說好了,多一張血羊皮不影響結果,你又提出來做什麼?」聖日王沉下臉來。
「少來這套。」托賽已經看清楚圍繞在自己身邊的騙局,對伯父失去最起碼的禮貌,「突爾珊根本就是被你收買了,你們設下陰謀,無非就是想獨吞十萬近侍軍。可惜,老汗王在天之靈不允許這種事發生,士兵們不認這位大都尉。」
聖日王勃然大怒,剛要發話,在突爾珊的示意下又嚥了回去。
突爾珊向前傾身,言語間越發客氣,「日耀王打算怎麼辦?」
「重選,這回不搞投票的把戲,四位備選人各站一邊,千夫長們支持誰就站在誰身後,結果一目瞭然。」
托賽很清楚,突爾珊當選的主要原因是其他備選人之間的內鬥太嚴重,讓許多千夫長感到厭倦,公開推選將會迫使軍官們只投給本族的將領。
「用不著。」說話的是一名千夫長,「我知道多出來的那一張血羊皮是怎麼回事。」
托賽驚怒交加,因為這名千夫長明明應該是他的人,剛才還接受過他的訓斥,如今竟然公開站在敵人一邊,「閉嘴,這裡沒你說話的份兒。」
聖日王一聲冷笑,「怎麼,不敢接受事實了?」
那名千夫長受到鼓勵,上前一步大聲說道:「是我多投了一張血羊皮,投給了烏措。」
烏措搖頭苦笑,托賽卻被這種明目張膽的背叛氣得面紅耳赤,在隨從手裡搶過配刀,「殺死你這個不忠不義的叛徒。」
一群軍官同時拔刀,站在千夫長前面。
托賽大驚,在他的想像中,一旦說破真相,軍官們都應該倒向自己才對,「笨蛋。」他還是沒有發現錯誤在哪,「你們都被騙了。」
「出去,就算大都尉原諒你,近侍軍也不再歡迎你。」說話的是阿哲巴,他跟許多人一樣,真心實意地向突爾珊效忠。
托賽第一次感到惶恐,將目光猛然轉向附近的兩個人。
烏措,從前是托賽的棋子,現在卻成了觀棋者,而且三心二意,微微低頭,仔細研究自己的腳尖,推翻突爾珊,他就有可能成為大都尉,可他好像對此一點也不關心。
龍王,從來就不是托賽信任的人,他跟羅寧茶的曖昧傳聞,闖入自己帳篷時居高臨下的態度,都讓托賽如鯁在喉。
龍王回視托賽的目光,清楚無誤地表明絕不會為他拔刀。
還有另外幾位王爺,他們都不喜歡聖日王和突爾珊,這時卻跟軍官們一樣,顯得愚蠢而懦弱,將自身利益拱手相讓。
托賽從來沒這樣憤怒過,恨不得毀滅整個世界,用刀指了一圈,「戰場上見,誰也別指望從我這裡得到寬恕。」
一名膽戰心驚的護衛小聲提醒主人:「王爺,咱們還是敢快離開這裡吧。」
托賽不怕,他帶來一千名衛兵,對比其他王爺具有巨大優勢,只要大多數近侍軍士兵保持默哀置身事外,他仍然能攪起一陣風雨。
他轉身向帳外跑去,腳步忙亂得有些踉蹌,心中卻構思著一個大膽的計劃。
托賽跳上一匹馬,沒等身後的護衛,疾馳而去,奔向自己的千名銀甲軍,屠殺,他想,殺盡軍官與王爺,他就是草原獨一無二的主人。
他跑過莫名其妙的軍官,跑過交頭接耳的士兵,信心越發充足,上天讓他一路走運,絕不會在這個時候背棄自己。
銀甲軍就在幾十步以外,經過昨晚的紛爭,人人都保持警惕,在托賽看來,這是士氣旺盛的好跡象。
「戰鬥,準備戰鬥!」托賽大聲喊道,安全感撲面而來。
撲面而來的還有一支箭矢,托賽眼睜睜地看著它向自己飛來,不敢相信它出自銀甲軍之手。
托賽從馬背上摔落,一隻腳卡在馬鐙裡,被坐騎拖行至銀甲軍面前。
心口中箭,這是前任大都尉遇刺之後,營地裡射出的第一支箭。
「有叛徒!」
「是奸細,近侍軍要殺死了王爺。」
近侍軍要把咱們都殺死!「
……
惶恐不安的銀甲軍被點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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