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如威脅說要教訓衛氏父子,其實是逞一時口舌之快,督城官雖然是個無足輕重的人物,但是他所代表的中原卻是龐然大物,十公子這點見識還是有的。
要不是衛靈妙接下來做得太出格,她也就忍下這口閒氣了。
風流公子衛靈妙萬里迢迢來到璧玉城,沒看上任何一名南城的名妓,反而對上官家未長成的十公子念念不忘,日日送禮,只求一見,這件事不知怎麼就洩露了,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城市。
「石堡十公子?鯤社社主?殺人不眨眼的小魔頭?南城一半商戶投靠的霸主?別開玩笑啦。」
這是人們的第一反應。
「錯不了,你去鯤社門口看看,一箱箱的禮物往裡搬,都是中原的珍寶,日灑千金,知道不,日灑千金啊!就是南城最有名的婊子加在一起,也不值這個價。」
說這話的人事隔一日被人割了舌頭,從此再沒人敢拿十公子跟婊子比較。
衛靈妙親自來南城拜訪十公子的那一天,看熱鬧的人幾乎將整條街都堵住了,人人都在心中讚歎這位衛公子果然是天下第一等的情種,膽大心癡,口味獨特,竟然戀上了女殺手,而且還是殺手主人。
上一位喜歡女殺手的人大家還有印象,孟五公子的遭遇可不怎麼值得羨慕,不僅愛的女人死了,大把錢財也都打了水漂,莫名其妙給上官家的雙胞胎做了嫁衣。
衛公子的相貌、風度都比孟明適高了幾等,所以當他騎馬出現的時候,引來一陣稱讚的騷動。
成隊的護衛前呼後擁,費力地分開密集的人群,開出一條狹窄的通道。
衛靈妙對人群的注目與指點毫不在意,他好像行走在自家的院子裡,面上帶著沉思的微笑,翻身下馬的動作如行雲流水,又惹來一陣叫好聲。
貼身僕人進去遞名貼。
守門的刀手們都被衛公子的架勢震懾住了,扭捏不安地互相看著,用力繃住笑意。
很快,貼身僕人出來了,被人扔出來的。
整個人衝向門外的衛靈妙,一名護衛伸手推開人形暗器,讓僕人安穩落地,自己立刻退下。
衛靈妙歎了口氣,扇子在手掌上一敲,抬高聲音叫道:「十公子,故友來訪,何不相見?」
上官如手裡拎著刀,面沉似水,在荷女的阻止下,才沒有跑出去殺人,這個衛公子真是個無賴,甚至沒有提前打聲招呼,就這麼明目張膽地來了,好像她在一直在等著垂青似的。
顧慎為走出鯤社,命令刀手們將看熱鬧的人趕出巷子,勸說衛靈妙離開,「十公子今日不能見客,請衛公子見諒。」
小小的挫折打不垮衛公子,「轉告十公子,我明天再來,每天都來。」然後他衝殺手眨了眨眼睛,好像有什麼心照不宣的秘密似的。
衛公子離開了,上官如的怒火卻沒有熄滅,終於下定決心要懲治這個好色之徒。
第二天,衛靈妙果然又來了,這回鯤社大門緊閉,連僕人都不讓進去了。
衛靈妙連聲歎氣,將禮物留在門口,帶人離去。
一連五天,衛公子真的每日必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少,他卻越挫越勇,送的禮物也越來越奇特,有一天傍晚甚至請人來表演煙火。連位於絕巔之上的金鵬堡都能看得到。
第六天,衛公子仍然不露氣餒之色,但是覺得生活過於平淡了,需要調劑一下。
南城除了十公子,還有什麼女人值得衛靈妙親自前去探訪呢?
只有一位。
南城最頂尖的妓女是不會跟許煙微一樣能被隨意傳喚的。
留人巷向來不留人,一撥撥妓女來了又走,紅了又遭遺忘,唯有蕭鳳釵成名已久,多年屹立不倒,成為璧玉城脂粉圈裡的領袖人物。
那些見不著蕭鳳釵的人常說一句話,「那個婊子長得其實一般,而且年紀老大不小了,要不是孟家出血本一直捧著,誰會排著隊嫖她?盛名之下其實難符。」
見過蕭鳳釵的人聽到這種話,總會帶著優越感輕哼一聲,然後昂首離去,讓對方自慚形穢,面紅耳赤。
衛靈妙見過蕭鳳釵,上一次來璧玉城,他在蕭鳳釵家中逗留十日,成為在那裡待得最久的男人,要知道,蕭鳳釵是挑客人的,她若不是喜歡,縱有千金萬貫,也只能喝喝茶聊聊天而已,想留宿得看自己有沒有這個造化。
因此,衛靈妙覺得自己會在這裡得到安慰。
所以,當一樓的丫環讓這位貴客稍等的時候,他可有點不高興。
衛靈妙很快釋然了,蕭鳳釵畢竟是蕭鳳釵,值得一等,想當年他第一次來拜訪的時候,也不是立刻就上樓的,同樣得連過三關。
第一關是錢,蕭鳳釵挑人不挑錢,想見她,禮金不能少於一千兩,如果能附加幾樣時興的小玩意兒,效果更佳,衛靈妙早有準備,禮金準備了三千兩,從堆在鯤社門口不被接受的禮物當中挑了十幾樣,一併送上。
第二關是人,在樓下喝了一刻鐘的清茶,衛靈妙被請上二樓客廳,這裡裝飾得極為奢華,西域的地毯、中原的字畫、四諦伽藍開光的佛像、海洋之國運來的檀香,應有盡有,更有幾位國色天香的丫環晃來晃去,如果客人一上樓就被這些東西弄得眼花繚亂,露出怯意或是色相,那就別想見著蕭鳳釵本人了。
衛靈妙什麼沒見過,只是在幾幅名家字畫前稍做停留,其它東西都不入他的法眼,而且他知道,一牆之隔,蕭鳳釵正看著自己。
第三關是耐心,衛靈妙在二樓又喝了兩刻鐘的清茶,勉強壓下心中的惱怒,跟第一次來的客人玩這種花樣也就算了,自己可是二度重訪,當初的柔情蜜意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婊子終歸是婊子,衛靈妙心想,總是一招鮮,萬年不變。
等待終於結束了,兩名絕色丫環捲起珠簾,衛靈妙知道自己可以進去了。
坐在窗前的女子正是他記憶中的蕭鳳釵,快三年了,她的容貌幾乎沒有任何變化,臉上不施粉黛,穿著淡雅的淺黃色長裙,凝望窗外,似乎沒聽到有人進來。
屋子裡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衛靈妙心中一蕩,所有的不滿立時煙消雲散,「鳳釵……」
砰,衛靈妙腦後一痛眼前一黑,暈倒之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婊子無情」。
想抓住衛靈妙可不容易,來南城這種地方,他身邊總是帶著數十名護衛,其中頗有幾位高手,不弄得血濺街巷,休想接近這位貴公子。
蕭鳳釵轉過頭,臉上說不清是什麼表情,她見過太多世面,三個年輕的殺手唬不住她,就是在鯤虯大戰最激烈的時候,也沒人敢來她家放肆,直到今天。
「哪位是十公子?」
「我是。」上官如走前一步,既然對方已經猜出身份,也就沒必要隱藏了,她扯掉面罩,目光咄咄逼人,「嗯,你的確是美女,傳說也不都是假的。」
蕭鳳釵微微一笑,「你也很美,怪不得小妙兒這樣一個人,竟然偏偏對你癡情。」
「是他癡心妄想。」上官如恨恨地說。
另外兩名殺手仍然蒙著面,從身形上看,其中一個也是女子,另一個卻是男的,蕭鳳釵收起笑容,「我這裡輕易不准男人進入。」
這話由一名妓女說出來,頗具有諷刺與虛偽效果,不過蕭鳳釵說的是實話,這三名殺手從隔壁許煙微家裡偷偷摸過來,著實嚇了她一跳,卻也有幾分刺激,現在她想結束這場遊戲了。
顧慎為從鐵寒鋒那裡聽過許多關於蕭鳳釵的傳說,尤其是她幫助一些富人隱藏金銀的事,不由得懷疑衛靈妙來這裡另有目的。
「我們搶走你的客人,你不介意吧?」上官如對這個妓女有點好感,對方非常配合,省了她不少麻煩。
「不介意,今天我真沒想見他,不誠心的客人如同嚼蠟,心思都在別人身上,卻要我哄他開心,這種事我不做,所以他不是我的客人。而且你不要在留人巷用『搶』這個字,別人會誤解的。」
蕭鳳釵臉上閃過一絲調皮的微笑,好像大姐姐在跟小妹妹說話,上官如竟然沒法生氣,還以一個微笑,帶著殺手與俘虜原路離開。
許煙微還在北城,她的臥室是空著的,後窗與隔壁的蕭鳳釵家的窗戶有一丈多的距離,這自然難不住金鵬堡殺手,他們用飛抓扣住房簷,拽住繩索一蕩就回到了許家,前街的護衛們一所無覺,還在羨慕主人的艷福。
顧慎為抗著衛靈妙,將他放在地板上,衛公子哼了兩聲,就要醒轉了。
這是他出的主意,花錢買通衛公子的一名隨從,打聽其主人的喜好,很快就得出結論,衛靈妙必定會去拜訪蕭鳳釵。
上官如、荷女、歡奴在許家住了三天,才等到這個機會。
「怎麼辦?」顧慎為問道,與荷女一起看著上官如。
上官如握著刀,但她不想殺人,也沒法殺人,「這人太髒,得好好洗一洗才行。」
地上的衛靈妙呻吟了一聲,剛要睜開眼睛就被黑布蒙住了,嘴裡也塞進破布,他心中一驚,自己來璧玉城肩負宏偉大計,難道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在妓院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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