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施川州的很多單位和部門早已是人去樓空,只有州委還是燈火通明;大會議室裡,施川州黨委一班人正在開常委會,除了請假未歸的宋丹妮之外,州委成員全部出席,同時青石縣縣委書記蒲元恪也在裡面坐著,因為今天要討論的是如何應對眺湖工業園污染物倒灌的問題。
唐亭倫手裡拿起一支煙,戴著他標誌性的老花鏡,一邊看文件一邊道:「同志們,有關情況相信大家都已經知道了,由於河道被完全堵塞,眺湖工業園排放的污染物無法正常通過河流給排出去而形成倒灌,現在整個眺湖工業園是臭氣熏天,讓在裡面生產和生活的工人們是苦不堪言;今天召集大家來開這個會,就是希望大家想出一個穩妥的方案來,看看有什麼辦法予以解決,請大家各抒己見吧。」
話音剛落,州組織部部長李春蓮就道:「這有什麼難辦的,下道命令讓宣河縣委把河道給清理乾淨就是了,我還不信林楓敢違背州委常委會的集體決議。」
羅正生聞言當即向李春蓮開了炮;「憑什麼說這是州委常委會的集體決議?表決通過了嗎?真是的;我實話告訴你,青石縣委當初這麼干本身就是極其錯誤的行為,自己縣裡發展經濟,卻把污染物全部排到人家的地盤上,這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這根本就是損人利己,是極其自私和破壞團結的行為。」
「羅州長,別動不動就給人家戴高帽子嘛!」州宣傳部部長張振興發言道:「青石縣的眺湖工業園是有排污現象,可是全國哪個工業園不排污了?難道排出去的廢棄物就只能在當地打轉?流到別的市縣就是極其自私和破壞團結?沒道理嘛;按照羅州長這個說法,那我敢說全國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市縣要寫檢查,羅州長剛剛這番話明顯有失客觀;我認為恰恰相反,林楓故意炸山斷河,這才是真正的極其自私和破壞團結。」
州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局長洪既成聞言冷笑道:「張部長這話有點兒意思,照你這麼說我今兒晚上跑你們家床上撒泡尿,你要是轟我走那就是極其自私和破壞團結喏?」
張振興一聽當時就火了,指著洪既成怒道:「洪書記,你怎麼說話呢?咱們這是在開常委會,你瞧瞧你,就算舉例你也不該舉個這個庸俗的例子吧,太沒素質了。」
洪既成當即反唇相譏道:「喲!你還嫌我洪某人庸俗,可我也沒發現你張部長有多高雅嘛,老話兒怎麼說來著?我這叫話糙理不糙;你我都是副廳級,學歷也都是研究生,都是千年的狐狸,你丫的跟我這兒演什麼聊齋呢?」
「你……」張振興氣得一張臉通紅,指著洪既成半天說不出話來;唐亭倫眼看好好的常委會變成了菜市場大媽鬧架,只得站出來打圓場,道:「行了,都少說兩句,扯來扯去,沒一句實在的;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如何解決好眺湖工業園污染物倒灌的問題,別的事情咱們以後再討論。」
蒲元恪這時發言了,只聽他笑道:「各位領導,我說兩句;不管我們青石縣的工作幹得如何,但有一點,我們也是為了發展地方經濟,提高百姓收入嘛,因此這次的污染物倒灌問題若是解決不好,極有可能影響我們縣乃至整個施川州的招商引資工作,弄不好還會釀成群體**件;剛剛聽了各位領導的發言,我覺得李部長的建議不錯,要不我看就發揚民主,投票表決好了。」
羅正生和洪既成一聽眉頭當即就皺了起來,他倆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些許無奈;今兒在場的林宋兩系人馬明顯比不過對方,加上宋丹妮又不在,表決的話明顯吃虧;可是偏偏蒲元恪這話說得滴水不漏,若是貿然反對不但非碰壁不可,弄不好還得背個破壞民主集中制的罪名,真是讓人鬱悶吶。
唐亭倫一聽卻樂了,當即笑道:「蒲書記這主意不錯,看來還是年輕人這腦子好使呀!現在請大家舉手表決,同意限令三天之內讓宣河縣委把河道清理乾淨的請舉手。」
表決結果毫無懸念的通過了,唐亭倫當即說道:「明天就由組織部李部長代表州委去宣河縣委宣佈州委常委會的決議。」
之所以派李春蓮去,就是怕林楓這小子受了委屈發飆打人,這種危險工作讓女同志去就好多了,林楓脾氣再爆也不可能打女人呀;再說了,他要真敢對李春蓮動手,拿下他就是順理成章,這種事兒到哪兒去說都有理。
李春蓮當然明白唐亭倫的用意,當下她點頭笑道:「沒問題,明天一上班我就去宣河縣委找林楓去。」
第二天李春蓮起了個大早,五點鐘就坐上自己的專車往宣河去了,到了宣河縣委正好趕上上班,她一下車就徑直走進了縣委的辦公大樓,然後來到了林楓的辦公室前。
「林書記,早上好呀!」李春蓮笑呵呵的喊了一聲,林楓此刻正坐在旋轉皮椅上優哉游哉的抽煙,猛然聽到有人叫他,回頭一看,一口煙當即嗆在了喉嚨裡,咳得他眼淚都下來了。
媽的,臭婆娘,跟個鬼似的站在門口,嚇老子一大跳;其實對於李春蓮的今日到訪林楓昨晚就知道了,只不過冷不丁的被她這麼一喊,自己有點兒意外而已。
心裡不爽是一回事兒,面子上的功夫還得做;當下林楓把手裡的煙掐滅在煙灰缸裡,起身迎上去笑道:「是哪陣風把李部長給吹來了?歡迎歡迎啊!」
李春蓮微笑著跟他握了手,然後進了辦公室,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林楓親自給她泡了一杯上好的碧螺春端到面前,這才呵呵笑道:「不知道李部長今日光臨我這破衙門有何指教呀?」
「林書記,你也太謙虛了,誰不知道你們宣河縣委的辦公大樓是整個施川州里數一數二的呀!」李春蓮淡淡一笑,隨即從自己的皮包裡拿了一份文件出來遞給林楓,道:「林書記,這是州委常委會的決議,請你們宣河縣委遵照執行。」
「哎呀!決議發個郵件過來就是了,你看你還大老遠的親自跑一趟,這多不好呀!」林楓笑呵呵的接過文件隨意看了幾眼,然後直接捏成團抬手一丟就進廢紙簍裡去了。
李春蓮見狀一下子就站了起來,指著林楓瞪眼怒道:「林書記,你什麼意思?你居然敢把州委常委會的決議給扔了,太過分了吧。」
「李部長,你急什麼呀!來來來,坐下說。」林楓跟個沒事兒人似的就熱情地招呼李春蓮坐下了,然後呵呵笑道:「李部長,這決議你給我也沒用啊!你還不知道吧,炸山斷河這件事兒是部隊上干的,與我們宣河縣委無關吶。」
「你說什麼?部隊干的?」李春蓮疑惑的看了林楓一眼,就見他百般真誠的點了點頭,道:「沒錯,確實是部隊干的,你想想,炸一匹山那得多少炸藥啊!我們宣河縣委就是有這心也沒這力呀!」
李春蓮道:「好,就算這是部隊干的,那把河道清理乾淨你們宣河縣委總可以吧?」
「不可以。」林楓搖了搖頭,道:「李部長,實話跟你說吧,炸山這事兒是鄂北省軍區干的,他們剛炸完我就去問過他們能不能清理河道了,可他們說這是軍事任務,好像在做什麼實驗,因此實驗不做完就不許我們清理。」
李春蓮冷冷一笑,道:「林書記,你這編瞎話的功夫也太次了點兒吧?我……」
林楓直接打斷了她的話,道:「真的,你要不信儘管打電話去鄂北省軍區核實,要不你去現場看看也行,那兒還有解放軍守著呢。」
「哦?是這樣嗎?林書記,我請問一下,他們是在做什麼實驗?居然連山都給炸了。」
「那我哪兒知道,人家部隊上的事兒跟我一個地方官員說啥呀!」
李春蓮知道林楓是在跟她打太極,無奈這小子就這麼說了,自己就算明知是假也挑不出不是來,得,趁早回去吧,今兒這趟算是白來了。
笑容滿面的送李春蓮出了門進了電梯,林楓這才輕輕舒了一口氣,陳衛民從一旁的辦公室溜出來問道:「楓少,剛剛這老女人跟你說啥來著?」
「還能說啥?蒲元恪和唐亭倫這倆孫子急了,想用行政命令逼我把河道給清理了,做他娘的大頭夢去吧;這次不讓丫的狠狠出把血,我那五噸多炸藥就算白花了。」
陳衛民一聽當即問道:「楓少,我不太明白,你打算讓他們怎麼出這血?」
林楓露出一個老奸巨猾的笑容來,在陳衛民耳邊小聲道:「你忘啦?咱們還有一個億的資金缺口沒著落呢。」
哦!陳衛民恍然大悟,對著林楓豎起大拇指笑道:「楓少,你這招可真絕了。」
「那是,我早跟你說過,跟我玩陰的,丫的還差點兒火候。」林楓說完背著手昂首闊步的哼著小調走了,陳衛民自言自語的感歎道:「楓少真乃神人也。」
林楓是神人,可蒲元恪接到李春蓮的消息卻快神經了;眺湖工業園只要還在繼續生產,污染物就無可避免的要排泄出來,而林楓把河道給堵死了,造成河水水位越來越高,污染物甚至隨著河水已經流進了工業園內部;照這樣下去,工業園的人不給熏死,那也得被水給淹死。
停產也不行,且不說停產一天的經濟損失有多大,光是工業園裡那幾家大型企業的鍋爐就不得了;工業鍋爐可不像家裡的爐子,想用的時候點上火,不用了就把火關掉就成;工業鍋爐要求的溫度一般都在兩千攝氏度以上,要把巨大的工業鍋爐內部燒到這個溫度,那花銷可不是一般的貴,隨便一個工業鍋爐點一次火的費用那最少也得好幾十萬吶,這筆費用青石縣委可賠不起。
停產不敢停,繼續生產又不可能,蒲元恪是真的蛋疼了,偏巧林楓把這次炸山的事兒全都一乾二淨的推給了鄂北省軍區,這可是林家控制的地盤,蒲家一點兒力也使不上,現在的蒲元恪真是給愁死了。
跟唐亭倫一商量,得,乖乖服軟吧,於是唐亭倫厚著臉皮,親自打電話請林楓到州委一敘,沒想到林楓這時卻擺起了高架子,不好意思,本衙內沒空見你老人家,有事兒到宣河來吧,氣得唐亭倫牙都疼了;無奈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最後唐亭倫還是恬著一張老臉,灰溜溜的跑到宣河找林衙內報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