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畫樓沒有多說什麼,衝動之下喊出如今王復興,甚至是王家後宮內所禁忌的三個字後,她的內心瞬間忐忑起來,她自己並沒有經歷過那場葬禮,所以內心有些莫名其妙的直覺便來的格外強烈。: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非常確定,這個看起來好像強大的不像話的女人,就是用一種另類的方式將王復興的離婚證送到她手中的女人。
她到底是誰?!
陳畫樓輕輕咬了下紅潤的嘴唇,看了看臉色陰沉的王復興,眼神有些躲閃。
暴雨依舊。
以毫米論水位的話,這一場大雨可謂罕見,幾人傻乎乎的站在雨中,身上的衣服,頭髮,徹底都被雨水濕透,落湯雞一樣,雨水中,無數的殘屍散落一地,形成了一個異常慘烈的戰場。
王復興臉色逐漸恢復平緩,不再猙獰的五官慘白的沒有絲毫血色,他深呼吸一口,看了看一縷頭髮貼在小臉上顯得有些淒冷的陳畫樓,語氣平靜道:「扶我去車裡。」
腦海中完全是一片亂麻的陳畫樓乖巧的點點頭,走過來摟著王復興的腰將他的重量壓在自己的身上,走向那輛奧迪a6l,兩人的身體貼的很近,但卻並不溫暖,甚至彼此都能感受到彼此身體的冰冷。
射手掏出手機看了看,手機並不防水,而且雨勢太大,如今已經自動黑屏,她皺著眉頭看了看眼前的景象,轉身跑進車裡,用車載電話通知了下帝王宮,叫人來收拾戰場後,跟陳畫樓一左一右的扶著嘴角不斷溢血的王復興,坐進了車後排。
南宮屠龍眼神有些複雜的跟在後面,坐進a6l的副駕駛席位上,沉默了良久,才長長的出了口氣。
「你怎麼樣?要不要去醫院?痛不痛?你說話啊。」
陳畫樓緊緊抱著王復興的身體,興許是因為寒冷,興許是因為緊張,她的嬌柔身體顫抖的比王復興還要劇烈,手忙腳亂的掏出一些紙巾,輕柔的摀住王復興的嘴巴,陳畫樓幾乎是眼看著那一疊紙巾被鮮紅浸透。
這一戰,完全是王復興超實力發揮的一戰,巨大的壓力下再次突破,收穫可謂巨大,他這種基礎無比牢固的人,幾乎每進一步都是天壤之別,戰鬥力都會迅速飆升,可如此巨大的收穫下王復興同樣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五臟六腑再次受創,身體也挨了中年武士結結實實的兩刀,不止嘴角,他被刀砍傷的地方同樣也在緩緩向外流血,王復興臉色愈發慘白,車內完全被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充斥。
「唔…唔…」
王復興瞪著眼睛,費力的抬起一隻手將陳畫樓的小手掰開,自己握住那一疊紙巾,有氣無力道:「你這麼用力的捂著我,我怎麼說話?」
陳畫樓臉色慌張,面紅耳赤,她開始的動作很輕,可不斷用力,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她身居高位,如今是天朝最年輕的中央委員,坐在副部級位置上的正部級高配官員,何等顯赫?她留給無數人的,都是一副堅毅而沉穩的形象,可說到底,她還是只是一個女人而已,會有自己愛著雖然沒有結婚但卻已經將他當做自己丈夫的男人,他受傷,她同樣會跟著心疼心亂的不知所措。
陳畫樓臉色由紅轉白,再由白轉紅,不斷變換,緊緊抱著王復興的身體,默默流淚,但卻沒有哭出聲。
「放心吧,死不了。」
王復興勉強笑了笑,拍了拍陳畫樓的手臂,淡淡道:「我們回去,我的傷勢交給白羊處理,她能比任何人做的都要好。」
陳畫樓聽話的點點頭,抱著王復興,輕輕哽咽道:「我今晚不回家了,留下來陪你。」
「帝王宮本來就是你家啊,傻妞。」
王復興喃喃自語了一聲,眼神恍惚,微微歎息,看了看前排一言不發的南宮屠龍,再次咳出一小口鮮血,安靜道:「老爺子,她是誰?」
南宮屠龍的身體微微僵硬,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道:「她代號死屍。」
「這不是我想要知道的答案。」
王復興咳嗽著笑道,整個人靠在陳畫樓懷裡,看起來很狼狽,可他的眼神卻有種前所未有的凌厲神色:「我一直不相信有什麼所謂的天才的,尤其是在武道一途,除非發生現實中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人體變異,不然沒有人可以強大到那種程度,但今晚我看的很清楚,這個死屍做到了,老爺子,我不是你的對手,也不是她的對手,但一點眼力,我還是有的,正常情況下,你除非偷襲才有可能重創或者殺死她,這也只是可能而已,但她若想對你出手,面對面,你都有可能不是她的對手,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
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當著一名武夫的面,毫不留情的說他不如另外一人,這絕對不是什麼友好的態度。
南宮屠龍也微微皺了皺眉,但卻沒有反駁,點點頭,靜靜道:「不錯,單對單,我不是她的對手。」
王復興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南宮屠龍,等著他說下去。
「我想殺她,很簡單,她想要殺我,同樣也很容易,我一個人很難殺死她,可如果二對二的話,她很難是我的對手,她的劍走的是極端的路子,講究單體最強大迅猛的破壞力,天下無敵這一招,本就是如此,單打獨鬥近乎無解。但她也並非是沒有弱點的,只要有人可以抗住她的進攻,我完全可以殺死她,不管她有沒有幫手。」
南宮屠龍的聲音繼續響起,在沉悶的車廂內,異常的清晰。
王復興默然,他很清楚,南宮屠龍說的話沒有半點水分,天下無敵這一招,如今幾乎是他最大的殺手鑭,毫不誇張的說,這一招單挑幾乎是真正的無敵,完全可以殺死實力比自己強大的對手,但若是群戰,弊端幾乎立即就顯現出來。
王復興如今的極限是可以連續出九劍。
如果群戰,也就是只能用自己最強大的爆發力連續殺死九人,之後便不得不採取其他手段。
在這一點上,南宮屠龍的雙刀在群戰中的殺傷力確實要遠超天下無敵!
可如果單對單,在兩人身手差不多的情況下,天下無敵的爆發力絕對要遠超無雙和屠龍!
「天下無敵太過剛猛,可過剛易折,人的身體本身就很脆弱,即便可以通過鍛煉變得強大起來,但仍舊是有一個極限,天下無敵每一次揮劍,都是在衝擊那個極限,這一招出劍的次數是有限的,但同樣,同級別的對手,基本不可能抗住對方一劍又一劍的天下無敵,可若是在多一個人,那結果就完全不一樣了。」
南宮屠龍輕輕歎息道:「死屍的本質很弱,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她甚至不是雙子射手這類人的對手,但她卻選擇了一條根本不可能回頭的,所以她如今的本質雖然依舊弱小,但如果我對上她,同樣是死路一條。」
「什麼道路?」
王復興瞇起眼睛,臉色有些發僵,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心跳猛然變得劇烈了不少。
「記不記得你前段時間問過我,要如何才能變強?我當時的回答是根本不可能。但如果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和皇甫靈犀在幾個月之內實力不斷飆升到完全可以挑戰我,或者殺死我的地步,你願不願做?」
南宮屠龍沉默了一會,悠悠開口道。
「要付出什麼代價?」
王復興內心一跳,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
「代價嗎?」
南宮屠龍輕聲道,眼神中似乎有一絲恐懼的神色在醞釀:「什麼代價,我也不知道,但我曾經聽王滄瀾親口告訴過我,天下無敵,若想大成,唯有求弱!」
王復興瞇起眼睛,沉默不語。
「你每次出劍,換來了絕對的爆發力的時候,自身的滋味是不是也不好受?但這種痛苦,卻是你自己可以承受的,但你有沒有想過,你將全身關節的收縮程度故意減弱,會是什麼效果?」
南宮屠龍笑的有些譏諷,眼神中的恐懼和忌憚卻愈發明顯:「不用思考,我可以告訴你,如果你刻意的將天下無敵減弱,以你現在的實力,天下無敵雖然不如你全力出手時強大,但你卻至少可以連續出十五劍!你自己不會有事,可承受的痛苦,卻能讓你在出劍的一瞬間,生不如死!」
王復興微微變色。
「有意削弱天下無敵的爆發力,九劍變成十五劍,你在最後幾劍的時候,基本上就可以發揮出你第九劍的爆發力,那種痛苦,很少有人可以承受,天下無敵的求弱,這是第一步!想要再次變強,只能將自身關節時刻控制在一個很微妙的狀態,也就是你爆發前的一剎那,你是一剎那的爆發,忍受一瞬間的痛苦,死屍卻是時刻在承受這種痛苦,她的關節也會在這種情況下越來越堅韌,實力也越來越強,但同樣,對於全身骨骼破壞也就越來越嚴重,每強一分,對身體的破壞也就嚴重一分,如果再刻意削弱天下無敵的效果,如今的死屍不要說連續出二十劍,只要她體力充足,出一百劍都可以,但其中所承受的痛苦,卻絲毫不亞於踩刀山,下油鍋!」
「繼續說下去!」
王復興呼吸不自覺的變得有些急促。
「你剛才說到變異這個詞,我可以告訴你,天下無敵求弱,便是逼著自己在變異,隨著自身實力的強大,她所受到的傷勢也會越來越嚴重,將自身骨骼隨時緊繃到那種微妙的狀態,一旦這種微妙的平衡打破,下場便只有一個,那就是死亡。」
南宮屠龍語氣平淡。
陳畫樓若有所思。
「我雖然懂得天下無敵的發力方式,但我一生,只信自己的雙刀,所以我不能給你解釋清楚關於求弱二字的含義,但我知道,這個隨時都會死亡的代價,你付不起,任何人都不可能承受,她,是個怪物。」
南宮屠龍一錘定音道。
「她不是怪物!」
王復興猛然暴怒,掙扎著從陳畫樓懷中爬起來,臉色有些猙獰。
南宮屠龍陷入沉默,不再說話。
王復興身體僵硬了一會,重新無力的靠在陳畫樓懷中,眼神恍惚道:「她不是…」
暴雨幕天席地。
與a6l完全相反的方向上。
一身白衣臉色也有些蒼白的死屍靜靜行走在雨幕中,神色平靜。
她肩膀上被王復興抓住來的血跡已經變得很淡,她的腳步也很慢,偌大的京城,罕見的暴雨中,安靜行走的她,猶如一道飄忽的幽靈,似乎隨時都可以出現在任意的地方。
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現在她的對面。
身形窈窕,黑衣蒙面。
她手中握著一柄幾乎跟琉璃很相似的長劍,叫琥珀。
死屍停下身體,打量了她一下,輕聲道:「晚了,所有人都被我殺了,讓你少了一個可以讓他繼續欠你人情的機會。」
「我不是找他的。」
渾身被黑衣籠罩的女子柔聲道,抬了抬手掌,他一隻手握著劍,另外一隻手卻提著一個古香古色的酒罈,輕聲道:「想喝酒嗎?很烈的酒。」
「喝酒?」
死屍笑的有些茫然:「我們兩個女人,喝酒嗎?」
黑衣女人沒有說話,揚起手,直接將手中的酒罈丟給了死屍。
死屍單手抓住,在暴雨中啟封,猶豫了下,抓著算是比較小巧的酒罈,仰頭喝了一大口。
辛辣嗆鼻。
酒一入腹,一股幾乎讓人承受不住的燥熱立即遍佈全身,隨即又變得溫暖下來。
死屍低著頭,看著雨水落在酒罈中蕩起的漣漪,沉默了一會,輕聲道:「烈酒,好酒。」
「這酒叫崑崙雪,來自崑崙山。」
黑衣女子輕聲道,看著面前的白衣死屍,眼神中有些同情,有些惋惜。
崑崙雪,崑崙山嗎?
死屍微微搖頭,平靜道:「這個名字不好。」
「是嗎?那它還有另外一個名字。」
黑衣女子笑了笑,語氣有些恍惚迷離,輕聲道:「叫醉生夢死。」
嘩啦!
酒罈落地。
雨幕中,死屍握住酒罈的手鬆開,整個人身體晃了晃,悠然墜地——
明天兩章貌似要等到下午或者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