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
中秋。
海外的死亡島上,並不存在王復雨隨口瞎扯總覺得在某個地方某個高人身上存在的大把飛劍和可以批量贈送的武功秘籍。
相對於此時還艷陽高照的天朝大陸,島上已經提前進入黑夜,大部分時間都在沉寂中靜默訓練的小島今夜卻是燈火齊明,滿月緩緩升空,皎潔月光灑落在海面上,chao漲潮落後逐漸安靜的海平面閃著光,幽深,美麗,但卻估計。
中秋團圓。
而對於這裡來說,卻只是少了一整天的艱苦訓練,全體聚餐,酒水管夠,美食管夠,島上供人發洩生理慾望的一些玩物也在一陣陣歡呼聲和喘息聲中被帶了出來。
這個時常充斥著死亡和躁動的小島,在任何時候,任何節日,都不會有所謂的溫馨,所以這一夜,在茫茫大海中只是一個小小的閃光點的小島,只有最原始的迷亂和躁動
月光下,樹影斑駁。
中年男人推著坐在輪椅上的老人,兩人相互沉默著遠離了背後的喧囂和狂亂,穿過樹林,在沙灘中的小路上緩緩前行,最終停在了波光粼粼的海邊。
月下聽潮聲。
臉色已經越來越消瘦的王滄瀾眼神帶著一種少有的溫和平靜,看著在海面上微微抖動的水波,開口笑道:「有沒有煙?來一支。」
只要身在島上基本上跟王滄瀾都是形影不離的王蒼生略微猶豫,皺起眉頭。
「人老啦,身體是越來越差,但這條命,幾根煙還拿不走,死撐著在活幾年,一點都不難,而且我死了不是正好遂了你的願?死亡島和執法隊都交給你,死屍在外面,暫時不能起到平衡你的作用,這樣一來,島上你完全可以做另外一個陛下,想如何就如何,那種滋味,你不想試試?」
王滄瀾語氣平淡,伸出手,接過王蒼生遞過來的香煙和打火機,抽出一支放在嘴裡點燃,深深吸了一口,瞇起眼睛。
「我確實想讓你死,但如果你現在死了,會出亂子,我會接手你留下來的權利,但沒有替你處理爛攤子的慾望,所以我還是希望你可以撐住,最起碼也要多活幾年。」
王蒼生冷漠道,聽到老人提起死屍這個代號,他的身體略微僵硬,眼神有些複雜。
「咳咳…攤子鋪的太大,想全弄妥當,不容易,爛攤子總有人來收拾的,你收拾不來,自然就要換別人。」
王滄瀾咳嗽了一聲,他今晚的心情似乎還可以,笑容也比之往日多了許多,這個即便坐在輪椅上隨意走在島上任意一個角落都可以讓任何人低頭彎腰的陰冷老人,今晚給人的感覺似乎很容易親近。
王蒼生眼神愈發冰冷,笑容有些譏諷,淡淡道:「死屍已經進入天朝,只不過從天朝反饋回來的情報來看,她並沒有按照你的意志做事,那個女人,你確信你還可以控制?」
「控制?」
王滄瀾微微挑眉,語氣似乎也逐漸從溫和向著冷淡轉變:「如果我全力出手不計生死,可以殺她,至於控制她,我從來沒有想過,這起碼不是我可以做到的事情,她走到今天這一步,可以控制她的,只有感情。她有多強,你清楚,我也清楚,你不必他差,南宮屠龍,王天雄,都不比她差,她最可怕的地方,完全在於她可以徹底的無視自己的生命,她的每一次戰鬥過後都是在距離死亡再進一步,但她卻沒有任何顧忌,求弱之後的天下無敵,才是真正的天下無敵,但付出的太多,這麼多年來,敢走這一條路的,只有她一個人而已。所以我可以肯定,她瘋了,很巧合的是,我也瘋了,都是瘋狂的不可救藥的那種,所以一個瘋子,甚至連自己都沒有弄明白,那有何苦去試圖嘗試控制另外一個瘋子?太累了。」
王蒼生緊緊皺起眉頭,看著臉色平靜的王滄瀾,沉默良久,才淡然道:「我不喜歡她…她…」
王蒼生的語氣突然頓住,他很想說他現在確實很恐懼那個在不計後果瘋狂提升自己戰鬥力的女人,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他自己便是執法隊的大統領。
而對方則是代天執法的大執法者!
兩者本來就是相互牽制誰也奈何不了誰的地位,可他現在面對死屍,卻有種完全壓制不下來的感覺。
王滄瀾淡淡的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平靜的轉移話題,淡淡道:「天朝如今是真正的多事之秋,這次換屆之後,新的高層應該忍耐不住了,扶持王家的動作勢必會加快,這放在前期是好事,可如今最正確的方法,卻是要壓著王家的發展速度,我們時間不是很充裕,所以只能盡量的拖延時間,這一屆的儲君,下一屆的儲君,都是最具野心的梟雄,雄才大陸,更是跟王家沒有關係,如果拖不到陳畫樓那一代的話,那麼我們這麼多年的努力,很可能會被別人摘了果子,到時王家徹底煙消雲散,所有的復興和努力都成了一場笑話,成全了一個人的功績,這種事情,想起來就覺得悲壯。」
「我們至少還有十年的時間,未必就不能拿到我們最想拿到的東西!他們就算想摘果子,也肯定會等到林擎天上位之後,不然就算他們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達到預想中的完美效果!」
王蒼生瞇起眼睛沉聲道,臉色有些陰沉。
「十年?!」
王滄瀾冷笑一聲,毫不留情道:「你太天真了,林擎天和這一屆的儲君確實有足夠的師徒情分,但這點情分在那種功績之前,根本就沒有任何值得留戀的地方,他們二人現在看似同氣連枝,但內心未必就沒有自己的小九九,王家如今在天朝處於一個僵局,天朝在國際上面對的同樣是僵局,誰把果實摘到手,就等於是直接打破了這個僵局,一國的崛起也邁出了很重要的一步,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誰摘了王家的果實,完全就是後世記載中的一代偉人!甚至不下於天朝的太祖!」
「從政者求權,但求名也一樣重要,前者在他們在位的時候需要,後者則是他們退下來時在國內依舊殘留的巨大影響力,這麼大的事情,如果換了是你,你會不會爭?」
「政治一旦到達一定的高度,情分也就走到頭了,儲君如今在利用林擎天,林擎天同樣在利用儲君,只不過目前誰都沒有點破,所以他們二人誰拿到這份天大的功勞,最主要的就是看王復興的徹底復興是在這十年中還是在十年後!」
王滄瀾越說越激動,似乎酒意上湧,整個人在海風的吹拂中微醉,談xing大增,突然笑道:「知不知道二十年前我們跟天朝高層的約定是什麼?」
「不知道。」
王蒼生面無表情,內心卻跳動了一下。
「當初大哥提出的最重要的一點要求,便是二十年後的王家,要擁有屬於自己的核武!」
王滄瀾有些傲然,笑容逐漸變得瘋狂。
核武器!
這個世界,無論再怎麼發展,起碼在很多年以內,核武,都將是最為恐怖的殺傷力!
所以可以肯定的說,王蒼穹當年三進三出zhongnanhǎi,提出的要求到底是何等的過分。
王蒼生臉色猛的一變,眼神灼灼的盯著王滄瀾道:「對方答應了?」
「當然。」
王滄瀾笑道,僅僅兩個字,卻讓王蒼生臉色更加雪白。
將核武器的研製方法給一個並非國家的私人家族!
如果不是當初的高層瘋了,那肯定是王滄瀾提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無法拒絕的條件!
「對方當時答應的很漂亮,但那三十多名跟隨我來這裡的物理學家和生物學家還沒有踏足這座孤島,就已經死了一多半,全部都是自殺,這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他們的死亡,直接將他們的知識經驗以及各種資料全部帶進了棺材,如今我們經過了這麼多年的努力,這件大事已經完成了多半,只要一成功,將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威脅到我們的安全!」
王滄瀾哈哈狂笑,笑聲中卻有些悲愴:「我為王家付出了一生,王家又為很多人付出了一切,我忍了這麼多年沒有討債,如今卻已經有了出動出擊的資本,這一次,我要讓所有人,把王家應該得到的待遇全部給我一點一點的吐出來,是也別想打王家的注意!」
「這就是你的夢想吧?」
王蒼生看著坐在輪椅上的老人,眼神複雜。
「夢想?」
老人喃喃自語了一聲,聽到這個很久都沒有聽到的詞彙,一時間竟然怔怔出神,良久,他才回過神來,搖搖頭,淡淡道:「這只是我的一個目標而已,很久沒人在我面前說夢想這個詞彙了,我今天倒是想問問,身為執法隊的大統領,你的夢想是什麼?」
王蒼生沒有說話,沉默不語。
夢想,對他而言是個很奢侈的東西,他內心的夢想早已變質,變質成了最深沉的渴望!
「你難道沒有夢想嗎?」
他緩緩的,再次問了一句,眼神很認真的看著面前這個改變了他一生的老人。
王滄瀾不再開口,只是眼神有些傷感的看著天上的月亮,輕輕的咳嗽。
海邊突然陷入了一陣壓抑的沉默中,只有退卻的潮水依舊是不是的湧上來,輕柔的拍打著岸邊的沙灘。
不知道過了多久。
始終沒有等到答案的王蒼生忍不住抬起頭,卻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那個似乎已經沒有夢想的老人已經散發著酒氣,沉沉睡去。
王蒼生沒有去叫醒他,只是走過去,推著他的輪椅,走向樹林。
王滄瀾閉著眼,輕輕嘟囔了一句,落在王蒼生耳朵中的,只有兩個字,沒有殺伐氣,但卻異常的柔軟。
他身子下意識的動了動,輕聲含糊道:「回家…」
家。
這個老人,現在哪裡還有家?
王蒼生終於想起,這個殺了自己親生兒子的老人,這個付出了一切的老年奸雄,他的極端和瘋狂,他的狠辣和野心,原來自始至終,他都是在為別人做嫁衣。
而且做的心甘情願!
這樣的老人,即便在怎麼極端偏執,王蒼生都覺得應該對他付出一些尊重。
近年來身體已經越來越差的王滄瀾坐在輪椅上,昏昏欲睡,再次含糊著說了一句:「回家…」
中秋,團圓。
這個經歷了無數風雨的老人,他的夢想,只是回家而已。
可是…
中秋以至。
家在哪?
皎潔的滿月下,一條年輕時代就背井離鄉的喪家犬,推著一條坐在輪椅上生命似乎快要接近盡頭的老狗,背對月光,迎中秋。
夜微涼,風微冷,人微醺。
兩人的背影重疊,愈發孤寡。
王蒼生內心冰涼,逐漸接近最中央的住宅區。
這個本該是地獄的地方,在他內心,即便是天堂,也不能心安。
因為就算處處淨土,也終究不是吾家。
在所有人敬畏的目光中,他推著王滄瀾,單手拎起一壺酒,在夜色中,漸行漸遠。
沒有家人的中秋。
陪伴他的,只有那一地的淒冷月光。
以及…
一壺酒。
這章中期寫的有點迷糊,一直到後面洗了把臉才精神點,語病啊錯別字阿啥的,大家提出來。我明天改~
今天中秋,跟這章的時間對比下,也算應景~
祝大家中秋快樂,閤家團圓~
最後還是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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