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耀如今暫時放棄了貢院六號的住宅,事實上不止是他,連同唐寧在內,如今唐家的核心人員全部集中在了唐家大宅中,這片規模遠遠不能跟帝王宮相比,甚至連夏家莊園都不能比的地方規模不大,但是風水極好,就是平時唐家所有人都散落在各處維持著這個商業帝國的運轉,大宅內反而冷清了些,如今核心人員全部收攏,反而讓這座平時冷清的大宅內多了些許人氣。
暮色黃昏中。
唐天耀坐在別墅前的一張石凳上面,臉色平靜,拿起茶壺倒了杯茶,遞給坐在自己對面的年輕女子後,自己又倒了一杯。
女子一身白衣,絕美的臉龐在落日的餘暉中略顯柔軟,可那一雙平靜的眼眸,卻更加的死寂空洞,她的氣質不算冰冷,可任何人看到這樣一雙眸子,內心都會下意識的泛起寒意。
一把晶瑩透明的長劍橫放在石桌上,女子的一隻手始終距離長劍不過二十公分的距離,青蔥般的玉指緩緩的敲打著身前的石桌,桌子深埋於地下,紋絲不動,桌上的兩杯茶卻蕩起了一陣陣的漣漪,逐漸激烈。
唐天耀的神色依舊殘留著一絲蒼白色,顯然傷勢未癒,他會武的事情京城很少有人知道,可最近動手卻連連失利,先是在南宮屠龍手上吃了虧,還沒好利索,又被面前這個著實年輕的有些不像話的女子重傷,這讓唐天耀沒由來的有種屬於自己的時代已經過去的感慨。
歲月靜好,但梟雄已老。
聽起來真悲壯。
但唐天耀沒什麼屈辱,依舊心平氣和的養傷,敗在南宮屠龍手中,他並不委屈,那畢竟是在自己那個時代就已經幾乎無敵的人物,至於敗在面前這個年輕人手裡,他一開始不理解,但過後細細想過,除了內心有些發寒之外,倒也沒過多的反映,反而任由她在這裡住了下來。
細嫩手指落在桌上的節奏越來越急。
唐天耀面前的茶杯已經有水珠在輕輕跳動。
他輕輕皺了皺眉,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緩緩道:「大執法者可以說是執法隊中的特殊小組,也可以說是另外一個凌駕於執法隊之上的組織,即便二十年前,大執法者也很少代天執法,這四個字的口號,不過是震懾而已。年輕人,你是這一代的大執法者,不去帝王宮,為什麼在我這裡逗留?」
「想來這裡住幾天,所以就來了。」
一身白衣的死屍語氣平淡,但她的說出口的每一個字似乎都藏著針一樣,帶著不加掩飾的鋒芒和凜冽。
她的意思很明顯,偌大的京城,我想去哪,就去哪!
換句話說,沒有她不能去的地方,只有她不想去的地方。
唐天耀內心一跳,瞇起眼睛,語氣依然平靜:「上一任大執法者叛逃,而如今你似乎也跟王復興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大執法者,每一代都強大的無敵,但對於王家來說,也是一個變數,如今的王家,能走出你這樣的人物已經是奇跡,沒有人可以約束你,你是想跟唐家合作,自己做王家的家主?」
死屍的手指猛的一戳桌面。
擺在她面前的茶杯似乎晃動了一下,水珠飛灑,她緩緩抬起頭,看了唐天耀一眼,語氣有些譏諷,毫不客氣道:「合作?你們唐家有資格?」
唐天耀的表情古井不波,沒有任何被小看的惱怒,點點頭,歎息道:「既然不是合作,那你應該是看到唐家如今大不如前,所以打算肆意踐踏了。」
「大不如前嗎?」
死屍搖頭,嘴角的譏諷弧度愈發明顯:「你也不用裝可憐,如今的唐家雖然在龜縮,聲勢一落千丈,但實力卻並沒有縮水太多,天朝最大的私人商業帝國,如果之論財力,唐家要遠比夏家和秦家強大。三大家族,夏家跟政界的契合度最為緊密,秦家最可怕的是武力和軍火,他們都有龐大的讓人無法想像的商業集團,但仍然比不上純粹走商業路線,做生意肆無忌憚的唐家,如今你雖然被高層打壓,但錢可通神,唐家也遠沒有到傷筋動骨的地步,短時間內,高層也不敢逼的你太緊,對不對?」
唐天耀端著茶杯,動作似乎凝固,一時間沒有開口。
死屍手指重重彈了一下面前的茶杯。
精緻的茶杯瞬間裂開,破碎的陶瓷隨著水珠灑滿整個桌面。
她看也不看唐天耀一眼,只是認真的看著石桌上的狼藉,繼續道:「二十年前,唐家的軍刺,夏家的野火,秦家的暗影是三大家族最強大的私人武裝,誰也不可否認這一點,但你們既然知道大執法者團隊的存在,你們會沒有想法?三支部隊二十年前確實是你們最強的武力,這是事實,但只是二十年前的事實,二十年後的今天,你們難道會沒有其他的底牌?這麼長的時間,在軍刺部隊中挑選真正的精銳,組成一個在軍刺之上的殺手鑭,對你來說,不難吧?」
唐天耀眼皮猛的一跳,手掌驟然用力,茶杯也瞬間多出了無數道的細微裂紋,他垂下眼瞼,淡然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年輕人,明人不說暗話,在這裡住了這麼多天,說出你的目的吧。」
「你所謂的殺手鑭在哪?我想見識見識。」
死屍直截了當道,眼神森冷的盯著唐天耀,一瞬不瞬。
軍刺之上的殺手鑭。
這個消息,整個唐家,除了一些當事人之外,只有唐天耀自己知道!
甚至連唐寧都沒有聽說過!
但這樣一個團隊,跟大執法者一樣,人數同樣不多。
唐天耀眼神顫動,一時間有些摸不準面前的年輕女人到底還知道些什麼。
「你想殺死他們?」
唐天耀終於抬起頭,跟死屍的眼神對視,笑容有些發冷。
「他們有反抗的能力,死的就是我,如果沒有反抗能力,一些廢物,活著也沒意義。」
死屍輕聲道,理所當然的語氣卻讓唐天耀渾身一陣寒意。
「如果我堅持不說呢?」
唐天耀瞇起眼睛冷冷道,滾燙的茶水順著茶杯的細微裂縫緩緩滲出來,卻驅散不了他身體上的冰冷。
「我今天不想殺人。」
死屍緩緩摸到了自己的那把琉璃,淡然道:「你不想說,那便改天再問。」
一男一女兩道身影迅速出現在死屍身邊,同時躬身,恭敬的喊了一聲首領。
死屍面色不變,掃了他們一眼,完全不顧及唐天耀在場,看著面前的魑魅魍魎道:「羅斯柴爾德最近有什麼動靜?」
「很安靜。」
魑魅皺了皺眉有些秀氣的眉毛,聲音清脆:「他們應該是在等天朝即將召開的黨代會,黨代會後,就是他們動手的時候。」
「應該?」
死屍反問了一句。
躬身彎腰站在她面前的魑魅魍魎兩人身體同時一顫,不敢再繼續說話。
「再查!」
死屍眼神中冷光一閃,語氣下降了幾個溫度。
魑魅魍魎兩兄妹再次躬身,後退了幾步,直接離開。
死屍臉色安靜,抓起手中的琉璃,在唐天耀如臨大敵的目光下,起身,開著一輛停在唐家車庫中的頂配寶馬七系離開。
唐天耀一個人坐在椅子上,似乎石化。
「爺爺…」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聲音才從唐天耀的耳邊響起。
氣質冷艷但卻多了一絲成熟氣息的唐寧重新拿著一隻茶杯放在唐天耀面前,晶瑩的眸子有些複雜道:「我們怎麼辦?難道一直容忍她在這裡待下去?」
唐天耀重新給自己倒了杯茶,歎息一聲,笑道:「除了這樣,還能如何?起碼暫時我們沒有危險。而且,這個人我看不透,但看不透的,不代表不能夠利用,她對王家的態度同樣複雜,關鍵時刻,我們未必不能夠跟她達成一些交易。」
唐寧紅潤的嘴角動了動,她很想告訴爺爺,出於一個女人的直覺,她感覺那個神秘女人絕對不會跟唐家做交易,可話到嘴邊,她猶豫了下,還是改口問道:「爺爺,她為什麼可以這麼強?難道這就是你所說的習武天才?」
「天才?」
唐天耀眼神有些冷,笑意有些嘲弄,搖了搖頭,淡淡道:「你暫時可以把她當成是怪物。」
唐寧很好看的眉毛一挑,顯然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
已經年邁的唐老家主皺著眉頭,認真思索了一會,才解釋道:「或者你可以把她當成是一個傷員,時時刻刻都帶著重傷的那種,而現在,她是在死撐著,這樣就容易理解了。寧兒,你要記住,任何強大,都是要付出代價的,這個世間或許很不公平,但大多數時候,我們想要得到什麼之前,總要付出一些什麼,她也一樣。」
「時時刻刻都帶著重傷?」
唐寧的眉毛緊緊擰在一起,眼神更為複雜,輕聲道:「很疼的吧?」
「自然很疼,但她應該習慣了。」
唐天耀默默道。
唐寧沉默著站起身,走了幾步,突然繼續問道:「如果,如果有一天她撐不住了,那會如何?」
「撐不住了,自然就死了。」
唐天耀的語氣沒有絲毫波瀾道。
唐寧眼神閃爍,心思複雜的重新走進別墅,身體蜷縮在床上,怔怔出神——
在孫秘書眼中,陳部長一直都是一個非常穩重的高官,至於她在自己男朋友面前露出的些許嬌憨神態,她也完全可以理解,女人嘛,外面再怎麼強勢,終究還是要依靠在男人懷抱中的,很正常的現象。
但今天的陳部長表現的卻非常的不正常。
從她早上上班看到陳部長的第一眼開始,就發現她正捧著手機臉色古怪的狂按屏幕,時而咬牙切齒,時而怒氣沖沖,一會又橫眉冷目,甚至還張牙舞爪的做金剛怒目狀,這讓上班期間看著陳部長古怪表現的孫秘書內心忐忑,心裡想著是不是領導跟男朋友吵架了心情不好在發洩。
只不過這個猜測很快就被她自己推翻。
因為陳部長明顯是在發短信,而對面也有回應。
一天!
整整一天的時間!
也就是說,中組部的常務副部長,從早上一上班開始到了下午下班,跟手機那頭的神秘人物互動發了一天的短信。
那種忘我程度,甚至讓她連午飯都沒吃。
孫秘書一整天的時間都在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盡量很少去陳部長的辦公室,也不敢揣測讓陳部長這般憤恨忘我的神秘人物到底是誰,這得多大仇啊,手機沒電了充電也要繼續戰鬥,果真充分體現了一名黨員的執著和奮鬥精神,能坐上大官的人,太不一樣了。
孫秘書小心翼翼的開著車,警衛坐在副駕駛上保持警戒,她小心翼翼的透過後視鏡看了看陳畫樓,卻發現陳部長依然抱著手機在狂按鍵盤,大有棋逢對手在繼續戰鬥幾百個回合的架勢,孫秘書一陣頭皮發麻,有些懷疑陳部長的小手究竟能不能承受住這麼長時間的辛苦,看著架勢,這種短信大戰,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甚至維持一天一夜甚至更久都說不準。
難不成是情敵?
孫秘書內心一驚,又有些恍然,頓時感覺自己的猜測無限接近事實的真相,確實,能讓女人如此執著的,除了男人之外,只有對自己很有威脅的情敵才能讓陳部長如此的不可理喻。
「陳部長,還是回中南海?」
孫秘書收斂了一切無謂猜想,輕聲問道。
仍舊有著旺盛戰鬥力保持著滿血滿魔的可怕狀態的陳畫樓再次咬著牙發了一條短信,抬起頭,故作平靜的嗯了一聲,隨即反應過來,又搖了搖頭,靜靜道:「我去做一下頭髮,孫秘書,如果我的頭髮拉直,你覺得效果怎麼樣?」
副駕駛席上,從來沒有聽過這位年輕部長討論過這種問題的警衛大叔眼神古怪,卻不動聲色。
孫秘書也是微微一愣,輕笑道:「陳部長無論做什麼頭髮,肯定都是極為漂亮的,王先生看到之後,保證要目瞪口呆。」
警衛大叔已經感覺到有一大片的八卦之火正在飛速靠近,他支起耳朵,更加不動聲色。
「不過陳部長面嫩,恐怕整個中組部都在懷疑猜測您的年齡,所以頭髮如果改變一下的話,只能盤起來了,不然會有失威嚴。」
孫秘書停頓了一會,忍不住又加了一句。
陳畫樓微微一笑,淡然道:「外表和威嚴沒有任何關係,坐在一個足夠高的位置上,只要身子可以做的正,別的都不用擔心。」
孫秘書愣了一下,點點頭。
一陣短信提示音再次響起。
原本恢復了往日神采的陳畫樓皺了皺眉精緻的小鼻子,捧著手機,繼續專注的投入戰鬥。
孫秘書沒由來的一陣頭大。
一輛黑色的寶馬七系無聲無息的靠近陳畫樓的a6l。
遠光燈閃了閃,對方似乎打算超車。
孫秘書神色平靜,微微轉動了下方向盤,將道路讓出來。
依稀的,她似乎察覺到了後方寶馬車的車主是個面貌幾乎不亞於陳部長多少的絕美女子。
穿白衣。
孫秘書回過神來,不在多看,安靜開車。
黑色寶馬逐漸接近奧迪。
最終,兩輛在偌大的京城中並不起眼的車輛幾乎要並駕齊驅。
寶馬駕駛艙已經跟奧迪後排持平,隱隱超出一線。
寶馬駕駛席上的車窗落下,露出一張傾城俏臉,她刻意的轉過頭,瞇著那雙空洞死寂但卻異常迷人的眸子看了看奧迪的後排,似乎在確定一些什麼。
a6l內,警衛大叔條件反射般的繃緊了身體,一股彪悍至極的氣勢陡然爆發出來,他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沉聲命令道:「加速!」
奧迪瞬間加速。
寶馬緊追不捨。
陳畫樓終於察覺到了一些什麼,茫然轉頭,卻只看到旁邊那個似乎很漂亮的女子嘴角輕輕上揚,隨著她嘴角上揚的,還有她的一隻白嫩玉手和車窗。
「彭!」
整個奧迪瞬間巨震!
幸好車速不快,孫秘書瞬間握緊方向盤,眼神憤怒。
陳畫樓瞳孔驟然收縮。
視線中,一把很普通的匕首盯著一個綠色的小冊子,直接從寶馬車窗內飛了過來。
匕首鋒芒閃爍,速度極快,勢大力沉,生生穿破了防彈玻璃,釘著那本綠色的小冊子,插在了車窗上面。
匕首的一截已經沒入車內。
寶馬瞬間加速,猶如一道幽靈,黑影閃爍,最終消失。
「追!」
警衛大叔臉色暴怒,額頭青筋微微跳動,眼神陰沉。
「不要追!」
陳畫樓彷彿受到刺激一般,猛的尖叫了一聲,死死盯著窗外的那把匕首,確切說,是盯著匕首上的那件小東西。
她緩緩落下車窗,不顧秘書和警衛的組織,甚至沒有去管情敵再次發過來的短信,用力將匕首拔了出來,扔出窗外,將那個綠色的小冊子拿在了手中。
陳畫樓臉色微微蒼白,可眼神卻愈發璀璨,她輕輕顫抖著,將小冊子翻開。
車內寂靜無聲。
陳畫樓靜靜的看著手上的東西,眼神卻逐漸變得迷離,似乎恍惚了整個逐漸深沉的黃昏,和這個愈發清涼的季節。
她珍重的將手中的小冊子放入包中,深呼吸一口,看了看早已消失不見的寶馬,輕聲道:「孫秘書,去帝王宮,現在。」
帝王宮?
那是什麼地方?
在孫秘書腦海中,能稱呼為帝王宮的,只有中南海。
難道是中南海的別稱?
孫秘書一臉茫然。
陳畫樓頓時想起如今的帝王宮並沒有掛上那三個正在定做中的溜進大字,輕輕一笑,柔聲道:「前方三百米,左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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