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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畫樓沉吟一聲,一時間沒有說話。
這個社會,交情是交情,利益是利益,混雜在一起的話,最後多半會悲劇收場。親兄弟,夫妻,甚至父子母女,因為幾千萬甚至上億的金錢翻臉不認人反目成仇,這種事情在老百姓眼中荒誕滑稽,可卻真心不稀罕,貨幣金錢,永遠都是罪惡的源頭,體會過金錢魅力的人,在關鍵時刻往往都會變成瘋子,六親不認。
金錢,權力。
氣勢說到底,這都是利益。
陳畫樓和王復興不能說沒交情,但跟深厚一詞卻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大家都心知肚明雙方所謂的感情不過是利益所致,隨時都有翻臉的可能,甚至更確切點說,兩人只不過是單方面的見過一次而已,當初閩南省的美女書記親自來到金陵,王復興正是重傷昏迷的時候,平日裡聯繫也不過是偶爾的電話,這樣的交情,絕對能算是是淺薄平淡如水的。
所以陳畫樓根本就沒想過,王復興竟然會給自己打電話,要求要見吳越的組織部長韓國營。
雖然說的只是一次單純見面,但實際上王復興傳達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他需要陳系的力量!
這個要求可以說是很唐突突兀的。
以王復興的性格,不應該如此才對。
但也正是因為這樣,才更能說明這傢伙如今處境的巨大局限性。
陳畫樓心思轉動,接到王復興電話的時候,她剛剛從家裡的跑步機上面下來,一身緊身的運動服包裹著她的嬌軀,身材高挑,薄薄的衣服貼在她的身上,將這位美女書記的傲人身材襯托的愈發誘人,剛剛三十歲出頭還沒結過婚的女人,當真是熟透了的水蜜.桃,稍微一捏就能捏出水來。
陳畫樓輕輕皺著漂亮眉毛,沉吟不語,她不說話,電話那頭的王復興也沒有要掛電話的意思,更沒有很識趣的說一聲如果陳書記為難就算了之類看似客套實際卻是強人所難的話語,而是靜靜等著她的答案,真是實在人。
陳畫樓一陣頭疼,咬著自己的一縷頭髮,一種極為誘人的嫵媚風韻立刻從她身上體現出來,悄然代替了她平日裡的威嚴外衣,在自己家裡,她從來都不介意展現自己嫵媚的一面,就算孤芳自賞都無所謂,整日裡高強度的工作,板著臉孔看著手下在自己面前戰戰兢兢的做事,日復一日下來,如果不是當的調劑一下自己的心情的話,她幾乎會忘記自己是個女人。
「王少,這件事情很敏感,你這是在給我出難題啊。」
陳畫樓沉默了一會,終於開口,語氣雖然是無奈苦笑,但眼神卻愈發璀璨,明亮而睿智。
金陵的事情陳系不可能不知道,事實上夏家和秦家破天荒的合作,讓京城所有的大小勢力都開始戒備起來,三大家族,加上一個軍政界第一派系,平日裡雖然摩擦不斷,但卻都是小打小鬧,而且多數都由年輕一輩出頭,無論勝負,幾個老頭子都躲在暗中當是看個樂子,這種情況已經維持了好多年,可這次卻明顯不一樣,據說夏九鼎和秦勝這兩個說句話就能震動京城的老狐狸全部都站了出來,秦家夏家兩家旗下各個集團的瘋狂調動,唐天耀沉默,唐千軍下金陵,原本算是相安無事的局面,似乎在一夜之間生生被營造成了一副大戰將起風雨欲來的緊張氣氛。
陳系隱身暗處,按兵不動,不偏不倚,似乎這一次又站在了中立的位置兩不相幫,可事實卻是陳系如今的領頭羊,軍委副主席陳正先最近跟吳越的組織部長黃國營通話愈發頻繁,幾乎金陵的每件事情,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傳進陳正先的耳朵裡面。
陳畫樓很明顯這意味著什麼,現在的陳系,雖然不是家族,但也因為少了家族的掣肘,某些方面實力更加雄厚,如今完全到了不必隱藏自己鋒芒的時刻,陳繫在國內的特殊地位雖然進不了傳說中的精英俱樂部,但整體實力,已經不亞於三大家族的任何一家。
所以陳系一直在等一個機會。
等著三大家族內戰的機會,如今各方面都劍拔弩張,火藥味濃重,這個機會似乎已經成熟了,但局勢未明朗前,斷然不是陳系插手的最好時機,現在正是陳繫手握籌碼坐在一邊看其他三家賭博的時候,這個時候就坐上賭桌的話,變數實在太多了。
陳畫樓拿著電話,默默思索,秦家夏家躊躇滿志,唐家被動防禦,落在人眼中的局面已經很明朗,接下來應該是三家亮出底牌的時間,但對夾在中間的王復興來說,這卻是一個僵局,所以他需要陳系的力量來祝他破局,作為這次合作的關鍵性人物,按照他的性格,如果一直處於這樣的境遇中,王復興斷然是不會開始行動的。這對野心勃勃等待機會的陳系同樣也不是好事。
幫他一次?
陳畫樓有些猶豫,陳繫在吳越的常委名額雖然只有一個,但手中卻是實打實的實權,動這樣一個常委,會不會打亂陳系的佈置?很多時候,只要錯一小步,就要改動整個局面的計劃,在這種關頭,就算是陳畫樓也不敢貿然行動。
「陳書記巾幗不讓鬚眉,一個小難題而已,解決起來應該並不困難。而我現在需要幫助。」
王復興輕聲笑道,語氣不急不緩,從容鎮定,雖然說的是尋求幫助,但語氣卻沒有半點迫切感覺。
「這件事情,我不能做主應承王少什麼。」
陳畫樓沉默了一會,謹慎道,死活不肯鬆口。
王復興笑了笑,對這個結果沒有半點意外,如果陳系輕輕鬆鬆就答應了他,反而才會讓他覺得更不靠譜,這年頭,每個人都在為自己考慮,爭鬥到了三大家族這個級別,那就是戰爭了,貨幣戰爭,政治漩渦,還有武力鬥爭,缺一不可,比拚的就是大家族的底蘊,就算陳系也不得不小心謹慎,而自己夾在中間,動輒就有萬劫不復的危險,但危險和機遇並存,王復興骨子裡雖然謹慎,但關鍵時刻從來都不是缺乏瘋狂細胞的人,有魄力,如果這件事運作的好了,足以讓他少奮鬥五年十年甚至更久,他實在沒辦法說服自己錯過。
「陳書記,如今各方面都準備在即,迫在眉睫,留給陳系考慮觀察的時間並不充分,而且就算你們可以找到最佳的突破口橫插一腳,最後的結果也未必就能如意。說到底,大家都是在賭博,在押注。這個東西,一早一晚,卻會形成不同的結果,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這個結果,陳書記肯定懂的。」
王復興輕聲道,語氣頓了一頓,繼續說下去:「我們這邊的勝算很大,陳系如果在這個時候提供能量,到時肯定少不了你們應該得到的那份,陳書記,希望你慎重考慮一下。」
這番話可以說是講的相當嚴肅了。
「王少這句話矛盾了哦。你們勝券在握,陳系這個時候加入,豈不是最正經的錦上添花?何來雪中送炭?秦家和夏家的能量,你不會想像到有多麼深厚,兩家如果打定主意聯手的話,二對一,唐家確實無力抵擋,所以,你們並不需要陳系的幫助。」
陳畫樓輕笑著打趣了一句,語氣輕鬆調侃,似乎是在給王復興分析形勢,但卻無意間將自己最需要的答案丟給了王復興。
她願意幫助王復興,但需要一個答案!
一個足以讓她去說動自己父親的答案。
王復興沉默了一會,眼神中的猶豫神色一閃而逝,僅僅抿著嘴唇,聽著電話中微弱的呼吸聲,沉默了一會,才淡淡開口道:「夏家不需要幫助。秦家也不需要。但王家需要!」
王家!
王復興的家族,到如今,似乎真正能算是王家人的,只有他和一個小學還沒畢業的弟弟了。
電話那頭瞬間安靜下來,甚至連呼吸聲都消失無蹤。
王復興緊緊握著手機,臉色平靜,但手上的關節已經有些發白。
氣氛瞬間凝滯下來。
良久,陳畫樓的聲音再次響起,只不過這次卻再沒有半點嬌俏慵懶和調侃味道,只剩下屬於一省紀委書記獨有的威嚴和嚴肅,這位陳系的長女拿著電話,一字一頓道:「王少,你的立場到底是什麼?你的想法又是什麼?」
a8l內,王復興悄然坐直了身體,臉色鄭重,淡淡道:「我只代表王家,代表我自己的家族。我的想法很簡單,活下去,很好的活下去。我們的目標是唐家的三名常委,如果陳系肯出手,我可以做出承諾,除了黃部長,事後的吳越,陳系可以在曾加兩名常委!」
這一句話說出來,王復興可謂是豁出一切徹底攤牌了。
秦家夏家的合作圖謀的是唐家三名常委,王復興的名額已經到手,唐清和李春華也已經板上釘釘,除了這些,王復興竟然承諾在給陳系兩名常委。
這兩個名額從哪來?
傻子都能想得到。
陳畫樓輕輕歎息,語氣中似乎有些失望,但又有些期待,緊追不捨,淡然道:「但你現在是夏家的代表。我看得出來,夏沁薇很在乎你,非常在乎。」
王復興原本蒼白的臉色因為一夜奔波,更加慘白,但卻始終用力握著手機,眼神中光彩閃爍,輕聲卻堅定的咬牙道:「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
劍三微微轉頭,看著自己身邊的年輕男人,那張很普通的臉龐,因為這一句話,變得徹底扭曲起來。
猶豫,掙扎,無奈,彷徨,痛苦。
一一在這張平凡的年輕臉龐上閃現,最終變得異常猙獰瘋狂。
寂靜的清晨,安靜的車內,劍三似乎見證了一個男人的蛻變和決然。
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
霸氣嗎?豪邁嗎?
字字心酸,字字無奈。
陳畫樓沉默了一會,淡然道:「等我電話就是。」
王復興一言不發,放在耳朵上的手機無力垂下來,臉色沒有半點血色,出神的盯著車頂。
瞳孔中,似乎又一張臉逐漸清晰,笑顏如花。
王復興輕輕歎息一聲,嘴角扯動出一絲異常僵硬的笑容,沒由來的響起皇甫靈犀的口頭禪,順口說了出來,但一開口,嗓音卻在極短的時間內變得沙啞而乾澀。
「餓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