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1-20
丁大力其實已經有了不成熟的腹稿,今天主要是實踐檢驗的過程。所以,對於吳芸芸天馬行空般的創意,他當面並不加以否決,但在實際操作過程中,卻全然不採納。這當然引起了吳芸芸的不滿,兩個人就開始拌嘴。
「哼,神氣什麼……」吳芸芸想不到平常時候任她牽手的「乖乖寶」這麼不給她面子,跺跺腳就走人。而丁大力,則繼續敲敲打打,十幾個漏勺串成一串,最上方的漏勺裝滿沙子,一個連著一個的漏勺進行空中接力,漏到最下面的漏勺,沙子繼續下漏,就漏到了最下面承接著的簸箕。簸箕並不是固定好了的,只要承接了足夠的沙子,它就會翻倒。插在竹竿小孔的插銷與簸箕之間有棉線相連,簸箕一旦傾倒,就會扯動插銷,小孔自然打開,竹竿內部的顆粒飼料就可以滾落。
裝置安裝好了之後,丁大力決定開始試驗,從最上方的漏勺加滿了沙子,然後拔掉漏勺的插銷,看著細沙淅瀝淅瀝滴落,心裡倒是沒來由得一陣忐忑,也不知道最後的效果能不能讓人滿意。
時間應該還早,丁大力左右找了找,吳芸芸卻不見了人影。
有沒有搞錯啊,客人留在家裡,主人卻不知所蹤。丁大力前後找了找,沒找到吳芸芸,正想著她會去哪裡的時候,吳芸芸忽然之間冒出來。
「丁大力,不好了,我弟弟不見了……」
吳芸芸是從河邊奔跑過來的,既然她都這麼說了,那麼很顯然,其他地方她都已經找遍了。
丁大力驀地覺得心裡一陣抽緊,他想起了他的大伯,據說在很小的時候也是因為一個人到河邊玩耍,結果不慎落水而亡。
「不要著急,再找找看。」丁大力嘴上是這麼說,其實他心裡被任何人都著急,如果吳芸芸的弟弟萬一有了不測,那麼,第一責任人肯定就是他,如果不是因為他到吳芸芸家,那麼,吳芸芸也不會丟下她弟弟隨他去綜合廠,後續的一切情節也都不會發生。
河岸邊,一排青石板台階直入水中,這是鄉民們為取水方便所搭設,俗稱為水橋。由於是枯水期,水橋靠近水面的幾級石階之上佈滿了青苔。
丁大力來到河邊,首先看見的就是在最下面一層石階之上,端端正正放著一隻小棉鞋,大小約莫比丁大力腳上所穿的鞋子略小一號,再對照吳芸芸的弟弟的年紀,那麼,這只棉鞋的主人是誰已經呼之欲出了。
丁大力的心漸漸往下沉,現在他所面對的,似乎已經是最糟糕的結局。踩著石階,他一步步接近那只青石板上的小棉鞋,距離一點一點地接近,轉瞬間,與小棉鞋的距離觸手可及。
「不要,你不要碰它……這不是小龍的鞋子……」吳芸芸在身後大聲尖叫,雙手捂著眼睛嚎啕大哭。
人遇到難以接受之事的時候,往往選擇逃避而不是正面面對,吳芸芸當下的狀況即是如此。丁大力卻少有的冷靜,他發現小棉鞋放得太端正了,這本身就不正常,如果是溺水,鞋子應該是不規則的斜置,而不是現在這個樣子。若是一個小孩子,把鞋子端端正正放在石階上,然後在早春的寒冷天氣裡下水玩耍,這一點本身就已經是充滿了漏洞,更何況,青石板上只放了一隻鞋子。
丁大力仔細觀察了週遭的環境,整條河道,除了石階擴散出去的扇形地帶是微波河水之外,河面其餘地方都是水草覆蓋,若是有小孩失足,基本上就是十死無生。說來好笑,江南水網地帶,水面大批量覆蓋著的形似脈搏的水草,還是五六十年代因為豬飼料缺乏,特地從巴西引進的,結果,最後與小龍蝦一道成為典型的生物入侵樣本。
觀察之後,丁大力基本上打消了下水搜救的念頭,不說天氣的寒冷,即使是夏天,以他自己本身能力,下了水,萬一被水草纏住,也是一個死字。既然如此,丁大力反倒靜下心來,再細細觀察水橋石板周邊的黏土。
只觀察了第一眼,丁大力便即眉梢聳動,就在距河面第三級石階旁邊,乾枯的草皮之上被蹭了幾處新鮮的黏土塊。
丁大力馬上做出決定,與其在這裡打撈萬分之一的希望,倒不如換個思路,從人販子拐帶人口的角度出發考慮問題。想到這裡,丁大力飛快地上岸,拉著吳芸芸的手,火急火燎地離開了這裡。
吳芸芸仍舊捂著自己的眼睛嘶聲痛哭,被丁大力拉扯了一段距離之後,算是接受了殘酷的現實,掙脫了丁大力的手,哭叫著要到河裡去找她弟弟小龍。
丁大力用力把吳芸芸抓回來,抓住她的手,雙目直視,大聲喊道:「吳芸芸,冷靜,你冷靜點,你弟弟沒有死,聽見了沒有,沒有死!你聽我的,馬上到公社裡,找我爸爸,現在只有我爸爸能夠救你弟弟……你聽明白了沒有!」
吳芸芸就好像是落水之人、陡然間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哭聲瞬間止住。
「好了,你跟我來。」丁大力在前頭帶路,而在他後面,希望之火重燃的吳芸芸緊緊跟在他後面一起奔跑著。
丁大力首先來到了昌南大隊,在門衛室,他告訴門衛師傅,吳家可能有小孩子落水,請門衛師傅通知大隊部值班幹部,讓大隊派人到河裡打撈。
吳芸芸剛燃起的希望火苗再遭澆滅,想哭的時候,一口氣卻堵住了嗓子眼,頓時眼珠子泛白,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的樣子。
丁大力不停在吳芸芸背上拍、心口撫,總算讓她的一口氣順了,叮囑道:「你現在休息一會兒,你要找我,就到公社裡去……」說完,甩下吳芸芸,一個人獨自朝著公社大院狂奔而去。
公社大院裡今天值班的帶班領導是公社管委會主任包家明。丁大力得知了之後,猛覺得一陣頭疼,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去二樓找包家明反映情況。
然而,真的與包家明面對面了,丁大力才發覺他想得太天真了。包家明對於丁大力的厭惡幾乎是不加掩飾的,丁大力氣喘細細跑到包家明的辦公室門口,還沒開口說話,就被包家明一連串的「去去」聲往外趕。
丁大力喘著氣說:「包主任,我有急事,我真的有急事……」
「有急事找你爸去,我這裡姓包,不姓丁!」包家明拍著桌子,站起來就要推丁大力出去。
「好,我找我爸去……」丁大力在心裡怒罵,這一次不整你一個灰頭土臉,我踏馬從今往後就叫包大力……
丁大力不確定老爸是不是在家裡。即使是在家裡,還要分天昌公社的家還是立榮公社的家。不過,眼下也只能先回公房找一找,萬一人不在天昌公社,那就另外再想辦法,總之,活人不能給尿憋死。
從二樓下來,丁大力眼尖,忽然看見了公社人武部長徐金龍篤悠悠從公社外面進來。這位大概是到自由市場淘寶去了,收穫不怎麼樣,手裡拎著一條草繩穿過魚嘴的白魚,這種魚以腥味濃郁著稱,烹調不當,很難下口,反正丁大力是不愛吃的。
丁大力決定再碰碰運氣,跑過去攔住徐金龍,焦急地道:「徐伯伯,不好了……」徐金龍看見是丁大力,倒是友好但不算太熱情地叫了一聲「是大力啊……」及至聽到丁大力說:「徐伯伯,我們天昌公社可能混進來了人販子了……」這才覺得事情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