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1-17
吳芸芸倒是有了內疚之感,想到昨天她還推了丁大力一跤。
「大姐姐給你吃這個新炒的。」吳芸芸撕開狀元牌香瓜子的塑料袋,倒出了幾顆,放到丁大力嘴邊餵他吃。
丁大力嚼著嘎崩脆的新黃豆,這一刻,他淚流滿面——可比霉變的炒黃豆好吃多了哇……
「真討厭,又舔到人家手心裡了……」吳芸芸的手心在丁大力臉上反覆擦了幾下,直到覺得把丁大力的口水都擦他臉上了,才算取得了一點心理平衡。又從塑料袋裡倒出幾顆炒黃豆,同樣拿到丁大力嘴邊餵他吃。
丁大力一頭黑線,說道:「大姐姐,我自己能夠吃的……」心裡則想著,找個機會和她好好談一談,大力哥可不是個隨便的人……
吳芸芸俏臉泛紅,很羞赧地說道:「大姐姐向你道歉……昨天,我不該推你的,害你摔了一跤……對不起啊……」
「哦……」
「哎呀,你真是越來越討厭了,以前你都說沒關係的……」
「哦,沒關係。」
「嗯,這才乖。」吳芸芸喜滋滋把手裡的炒黃豆放桌上,自己也坐下,打開書包袋,拿出作業本。
有陰謀!
丁大力摸著下巴,疑心頓起。也不怪丁大力起疑,實在是昨天和今天,短短兩天時間裡,吳芸芸的反差實在太大了。
這樣的想法才產生了沒多久,正打開本子準備寫字的吳芸芸忽然說:「丁大力,求你個事好不好?」
「好的。」丁大力自有自己的判斷,主要還是看自己的能力,如果超出自己能力範圍,那當然就不幫了。
「你爸爸是不是要整有根爺爺?」
這個問題卻是難住了丁大力,該怎麼回答呢?良久之後他才說:「什麼叫整啊?」
「就是……不讓有根爺爺上班……你看,有根爺爺的辦公室,開了年就一直關著門。」
「哦……」
「你能不能和你爸爸說一說,別再整有根爺爺了?好不好?」
「哦。」
吳芸芸就很高興地樣子。小孩子之間,也沒什麼非要賭咒發誓什麼的,說了就說了,至於成不成,那是以後的事情,或者過一段時間,吳芸芸再說幾句類似於「不和你好了」的話。
丁大力卻想了很多。有關章有根之事,聽老頭子說起的時候,似乎當時薛國祥很生氣,後果也很嚴重,要讓他停止反省。問題是,說是這麼說了,正式地公文卻始終沒有,也就是說,章有根隨時都可以來上班。
不過,這個問題丁大力不能就這麼和吳芸芸說,說了也白說,一個正在念四年級的小女生,她能懂這些麼?
小孩子之間的吵架,來得快,去的也快。到了食堂裡吃晚飯時間,兩個人又自然而然並肩一起去食堂吃晚飯了。而且,吳芸芸還是喜歡牽著丁大力那只挺有肉感的手。話又說回來,丁大力握著吳芸芸的手,感受五指弱柳般纖細的質感,這樣的感受也很不錯。
天昌公社的大建設如火如荼展開,針織一廠的廠房建設正在進行當中,來自香江的管理人才也開始到位。
元宵節剛過,羅家竹在香江那邊發來電報,電報上說,他們羅家的企業安排了一個專精於企業生產管理的人才過來,大致在兩天後與羅老鍋一起飛臨海市,要天昌公社安排吃住事宜。丁大力估計,羅家竹是想讓他做廠長,只不過礙於國內現狀,職務方面沒有詳說。
工資方面,羅家竹在電報上同樣沒有多說,不過,以丁大力估計,羅家竹不是不諳熟國內工資行情的初姐,海外的管理人才,工資要是由天昌公社支付,不管是被社員知道、還是被領導知道,恐怕最終都要把天給吵開一個大洞。而現在,既然羅家竹沒有提出來,大概就是她那方面做出的支持吧。
師父回鄉,丁大力果然很風騷地去機場接機,為此,學校裡的老師再一次得知丁大力同學「發高燒三十九度半」。數學老師還到了校長室,與孫校長一起為丁書記歎息,覺得丁書記有這麼個兒子,真是一場磨難。
真正接完機之後,丁大力才曉得了所謂的管理人才,還有著雙重身份。
與羅老鍋同來的是一位四十上下的中年美婦。二人並肩走在一起,神態之間還顯得挺親暱的。
做子女的想得很周到啊,同時,作為資本家,人力資源也被充分發掘出來,你看,白天管理企業,晚上管理羅老鍋的生活。只不過,話雖如此,丁大力卻很難認同羅家竹的做法,怎麼說呢,好像算計人太厲害了點。
羅老鍋看到丁大力父子很高興,為雙方做了介紹。通過羅老鍋之口,丁大力得知了中年美婦名叫奚菲霖,喪偶之人,膝下有一子一女,不過都已成年。
丁大力試探著叫了一聲阿姨,看看師父有什麼特別的表示,比如說,讓他改口叫師母。不過,羅老鍋並不太在意,倒是連著強調了好幾次,說這個徒弟是他在國內最親近之人,這份態度,親疏遠近一目瞭然。
只不過,丁大力還是暗暗提醒自己,人與人相處是會產生感情的,羅老鍋現時未必對這個奚菲霖存有共同過完下半輩子的打算,焉知相處有了感情之後的想法為何呢。
奚菲霖的到來在天昌公社刮起了一陣時尚的旋風,蝙蝠衫,喇叭褲,蛤蟆鏡,波浪捲發,在丁大力眼中有著濃濃復古情調的穿著,在時下,卻是萬千民眾頂禮膜拜的時尚指南。哪怕是吳芸芸,某次在見到奚菲霖之後亦為之驚歎,然後在某一次與丁大力一起做作業的時候,拿著鉛筆在白紙上畫著蝙蝠衫、喇叭褲的畫像。
有關奚菲霖的安排,丁三坡曾在許多非正式場合強調,奚女士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違反奚女士所提出的要求,就等於違法他的要求……以此作為未能安排實質性職務的補償。
由於施工方面的問題,奚菲霖現下還未能正式履行她的管理職責,但在先期的針織廠女工培訓過程中,她卻展現了極其嚴厲地一面,一行行的工作守則,只有處罰沒有獎勵。而作為管理者一方,比之舊社會的那摩溫,除了體罰一項,其他幾乎都佔全了。
然而,工作守則儘管嚴厲,但當針織一廠招手工人的時候,前來排隊報名的社員還是讓丁大力大呼意外。
二月十四日,星期日。西方情人節當天,公社大院大門口人山人海。
針織一廠因為接的是外貿訂單,時間方面的限制要求很是嚴格,自然需要針織廠女工有良好的奉獻精神,輪到加班加點趕工,要求一人不缺,不能讓人都逃光了吧。所以,招工海報特地點到了計件工資制,多勞多得,還專門有提及加班費一說,每開一個夜班,以四個小時計,每個夜班單獨支付五毛錢夜班費,除了夜班費,還有夜宵補貼,一頓夜宵一毛五分。
這還了得!
招工海報剛一貼出去,許多公社幹部都來找丁三坡,意思是針織一廠給的工資太高了,別的就不說了,光是夜班費一項,一個月下來就要十五塊錢,這麼一算的話,一個月干勤快點,工資怕是要比國營企業的工人還要高了哇……
丁三坡也隱隱覺得有些不妥,一家社隊企業,如果工資比國營企業還高,這麼搞法,要遭人忌的,其他先不說,只是招工問題,就讓人頭疼。然而,奚菲霖提出的一個計件工資制,多勞多得,又隱隱與當下改革的大背景相吻合,也符合丁三坡一貫的改革形象,對此他又必須加以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