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好！木森」
馬天民說著大步走向林木森，與他緊緊地握手，轉身對王冰說：
「王主任，怎麼樣？林木森的政治思想教育報告，是不是稱得上是言簡意賅，有理有節，生動活潑。你是『老政工』，這種『政工水平』怎麼樣？」
王冰笑著說：「林木森是馬主任百里挑一的學生，『政工水平』會差嗎？」
馬天民哈哈大笑，說：
「陳shuji才是伯樂；我是下手快，搶了這匹『千里馬』！」
林木森的臉紅了，忙說：
「馬主任，我先向你作檢查」「。發生這種事，是我沒帶好隊伍；還有，擅自給公社領導發『補貼』；請領導處分我！」
「發『補貼』的事，老沈已向我說了。由於錢是交到家屬手上，事情過了幾天才發現，無形中造成了不好的影響。為此，老沈和宏銘都向縣委作了檢查。」馬天民嚴肅地說，「林木森，這件事，我得批評你！不管是不是你的主意，也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經濟問題必須引起高度重視，我希望、也相信你今後不會再犯！」
「是。」林木森轉身對「省五建」的方shuji說，「方shuji，對不起！發生這種事，辜負了你們的信任；請你們相信我們，跌跤爬起來會走得更穩！方shuji，請給我們一個改正的機會！」
王冰一聽，很是激動。也說：「方shuji，龍溪建工隊是我推薦的，我也有責任；我先作個檢討，再討個『人情』。林主任說得好，『跌跤爬起來會走得更穩』；怎樣？給他們一個改正的機會！」
馬天民也樂呵呵地說：
「方shuji，你和王主任是省屬企業的領導，這次你們給了龍溪公社很大的支援；我去龍溪實地看了，嘿！林木森不虧是搞規劃的，『漁民新村』建得很不錯，做到了物盡其用。你和王主任有空去考查一下，簡直是社會主義新農村的『樣板』。方shuji，王主任都開了口，我代表地方政府替木森和龍溪建工隊作個擔保，保證今後不會再出差錯！」
方shuji連忙擺著雙手，說：
「打住，打住。就憑林主任說的『跌跤爬起來會走得更穩』，我相信龍溪建工隊會工作得更好；就憑馬主任所說『漁民新村』做到了『物盡其用』，更堅定了『省五建』與龍溪建工隊合作的信心！這樣，大家都起了個早，聽了林主任的『政工報告』；這裡的事由公安部門處理，我請大家吃早點。林主任，『同春樓』的粽子；怎麼樣？」
林木森一聽，臉又紅了，忙說：
「我請我請。正好借個機會，請茶陪禮！」
馬天民感覺他倆話中有話；說：
「方shuji，這裡好像有些故事？說來聽聽。」
方shuji便把林木森請「二工區」肖shuji、蔣主任去「同春樓」吃粽子的事說了一遍；又說：「林主任這請客方式深得我們公司『半邊天』的歡迎；特別是我家的當家娘子。公司有人為這還起了個名，稱為『家庭式聚會』。」
王冰說：「家庭式聚會，好，這種請客方式好！即溫馨，還少了許多後遺症；老陳每次去參加『茶話會』，回家總是讓我忙一陣。」
馬天民哈哈大笑，說：
「好，好。我們今天也來『家庭式聚會』。」
公安局周局長領著城西公安分局王局長過來，匯報了案情：
原來徐財旺發現了「黃金牆」後，一番思索後，立刻改變了工作計劃，他借口彈藥庫磚牆結實，不好啟磚，讓作業人員轉到別的場地。而後又安排大豐大隊的人接替了彈藥庫的屋面拆除；同時催促張大發給公社領導發「補貼」，親自送錢，以備出現問題有人「保護」。徐財旺一直顧及林木森，得知林木森、王大明和王富貴等人週六回錢北的消息；昨天下午，徐桑旺以「進城賣菜」順便來看哥哥的借口，把條小船泊在竹林。（兄弟倆作夢也沒想到，王富貴就領著人「潛伏」在林木森的宿舍裡）徐財旺藉口連日幹得太累，把晚班安排在碼頭上清理材料。人都到了龍溪河邊後，倆兄弟從牆頂打開夾層，盜取了「聚寶盆」和二百塊銀元。可徐桑旺回到了船上時，當場被擒。由於「聚寶盆」內有四根金條、八隻銀元寶；涉及金額「巨大」，徐財旺、徐桑旺將依法懲處。其他未交銀元的七個人，收繳回銀元外，城西公安分局同意龍溪建工隊的處理意見，立即辭退。
「同春樓」的早餐很豐富，除了粽子，甜的有杏仁餅、核桃酥、奶酪酥，鹹的有肉餡鬆糕、豬油軟糕，油炸的有三絲舂卷、焦皮酥，蒸的有三鮮水晶餃、薄皮湯包……林林總總，林木森望著牆壁上的點心品種價目表，眼花瞭亂，無處著手。公安局周局長見他滿臉茫然，笑了；說：
「這裡不是你的事；木森，進去坐，有人會安排。」
林木森進了包間，正要客套兩句。方shuji一擺手，說：
「坐下。木森，食不談事。現在安安靜靜吃早點。」
馬天民笑著說：「對，對。這時還扯工作，就不是『家庭式聚會』了。」
王冰說：「忙了一夜，木森，辛苦了！」
林木森對王冰的話，很受用；心裡騰起一股溫情，他突然覺得王冰嚴肅的面龐下，有著很細膩的女人溫柔。
很快，服務員送上了三鮮水晶蒸餃、三絲春卷、肉餡鬆糕和粽子。
「同春樓」粽子伏天存放一周不餿，冬季半月不變質，號稱浙北狀元粽。水有源頭木有根。「同春樓」粽子膾炙人口，主要地居江南富饒，能供優良作料，位於魚米州府，賴其製作精細。「同春樓」粽子分為鹹、甜兩種；粽子製作選料認真。糯米要粒粒相似，顆顆飽滿壯實，口感特別綿密軟嫩的圓糯米。鮮肉鹹粽選的五花肉，剔除不好的肥油再經過醃浸，每隻用肥瘦肉各一片作餡，首尾均有餡心，圓糯米浸泡上等醬油。甜粽用的赤豆，必用「大紅袍」，豬油用上好的肥豬板油。最難得的是豆沙是「洗沙」－－赤豆煮爛去殼，再加糖、熟豬油、滲入自製的玫瑰露炒至烏黑晶亮有勁；蒸熟，豬油融入豆沙，這種赤豆沙吃到口，香、潤、細、滑。裹粽的箬葉是清香撲鼻的徽州伏箬，泡上半日，以大量清水一張一張人工刷洗。裹粽用力不鬆不緊，粽子四角密縫，外形挺括修長；捆紮用彩線，鹹藍甜紅，打結美觀。煮粽時火候恰到好處，待水滾以後才落粽子，水要浸過粽面，待重新滾起以後再用旺火煮三個小時左右，便以平火燜煮。煮粽子的水一次加好，燒煮過程中不添生水。
端上的粽子已剝去粽葉，一甜一鹹，放在盤子；鮮肉鹹粽呈醬黃色，肉質鮮嫩，油光閃亮。甜粽米白糯軟，烏黑發亮油晶晶的洗沙；還夾有一種玫瑰香。店裡剝去粽葉，是為了客人（特別是要讓領導保持端裝文雅儀表）不「髒手」，可以用筷子斯斯文文地夾著吃；雖然不定量，大家都埋頭苦幹起來。
林木森感到沒有自己動手吃得痛快。品美食應處於原生態的狀況之中。你試試，熱騰騰的粽子端上，粽香噴鼻，即可令人手指欲動，你急不可待打開粽葉，深深吸一口粽葉香味，令人食慾大開，再細細品嚐夾雜著粽葉香、糯而不粘的糯米口感，一口咬下，糯米香摻著五花肉，油而不膩；甜粽味蜜而糯，味鮮而香。整個心身揉合在原汁原味的米香、肉香、洗沙甜、粽葉香中，心裡立刻會湧出一種甜美舒適感來，這才叫作幸福！
早餐最後是由城西公安分局「請客」。其一，「同春樓」屬於城西公安分局轄區，領導外出就餐，公安部門必須作好安全保衛工作；王分局長自然要派人出面打招呼，安排包間、茶點等事宜。第二，能與地委shuji夫人、縣革委會主任、「省五建」的方shuji、頂頭上司周局長等人吃飯，是一次很難得的機會；花錢能報銷，「人情」買不到！關健是第三條，辦理經濟大案，最終處理公安局多少也得到些「工作補貼」；城西公安分局是獲利者，自然應盡「地主之誼」。
林木森捱到最後，到櫃檯去付錢時；王分局長爽朗笑道：
「你同我客氣什麼？寶林說得沒錯，你的前程不會比王宏銘差。怎麼？木森，你不認識我。我叫王石頭，家裡原來也是錢北街的，後來阿爸到公社糧庫才搬到龍溪鎮上的，我妹妹嫁在錢北的李忠良……」
林木森想起薛天康說的「離開『困龍』，兒子『死而復生』」的王阿金；禁不住笑了。他感到有些失禮，忙掩飾說：
「你是秋菊嫂子的哥哥！真對不起！今天辛苦你們了。」
王石頭說：「什麼話？這是我們的職責。」
林木森說：「王、王局長，想求你件事！」
王石頭抬手制止林木森的話，很爽氣地說：
「等等。首先，稱呼要改，寶林叫我王哥；你是他兄弟，也叫我王哥。第二，有事說事；不許說求，說求就不要說事。」
林木森說：「好，我有話直說。王哥，徐財旺也是見錢眼開；能不能法外開恩，從輕處理？」
王石頭說：「我妹妹說得不錯，木森兄弟真是個仁義人。兄弟，今早的事可是馬主任親自佈置的；事情雖然不算大，但這規模、這陣勢可不小。兄弟，實話告訴你，今早的事是有人先報告了馬主任，其實，我們早就到了。馬主任佈置我們全面包圍，一網打盡，再憎別首惡。我們等在門外，聽見你在勸說大家；馬主任有意讓你說完，才讓我們行動。如果徐財旺不『咬』出『補貼』的事，可能還好辦。木森兄弟，馬主任是『軍人出身』；最忌諱『經濟問題』。」
林木森想了一下，遞上一支煙，說：「王哥，我說求是有原因的。說實話，徐財旺的姐姐對我有恩；徐財旺走到這步，一是財迷心竅，二來，很可能是認為我會庇護著他……王哥，實在不行就變通一下，二保一，怎樣？」
王石頭沈吟片刻，說：「二保一。兄弟，保誰？」
林木森說：「保徐財旺吧。他是『上門女婿』，有老有小，日子難過……」
王分局長沒作聲，抽完香煙，把二十隻粽子放在林木森面前；說聲「有空來玩」，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