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近代史(1840年「鴉片戰爭」至1919年「五.四運動」)是中國從封建社會轉變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歷史;是中國被捲入資本主義世界,並開始進入國際工人運動的歷史。這個階段,新陳代謝十分迅速,和早先與世界隔絕的時代完全不同了。因而,湧現了的階級矛盾、民族矛盾、生產鬥爭和觀念形態都不斷地擴大和深化。
上過初中《歷史》,又有《*澤東選集》為「主線」;半個月時間的「中國近代史」的學習,大家都感到很輕鬆。
只是在對待太平天國的認識上有些枝節上的分歧,湖興的城鄉對當時太平天國的血腥事件有著截然不同的詮釋。
城裡政工、宣傳、理論界多以歌頌,湖興城是太平天國堅持到最後為數不多的城鎮據點之一,堵王黃文金率領湖興軍民守城一年半,可謂「軍民團結如一人」,沉重地抗擊了滿清統治者對農民起義的血腥鎮壓。而德興及南太湖湖鄉卻幾乎把太平軍視為洪水野獸。據說,同治元年(一八六二年),太平天國將領黃文金與譚紹光攻取湖興城,圍城一年半,久攻不下。為截斷湖興城的給養,蕩平四鄉「團練」等地主武裝的騷擾,太平軍對德興及南太湖湖鄉進行了掠奪與屠殺。因而,錢北街上提及太平天國,只呼「長毛造反」。
儘管學員們不會輕率提及,而「黨校」老師面對學員頭腦中的疑惑,很巧妙地用了一段**語錄慨括了一些歷史事件,老師抄寫的**語錄是:「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作文章,不是繪畫繡花,不能那樣雅致,那樣從容不迫,文質彬彬,那樣溫良恭儉讓。革命是暴動,是一個階級推翻一個階級暴力的行動。」革命是暴力行動,自然要流血。四年後,林木森重返「青山黨校」學習,在解答學員怎樣理解一系列政治運動的根基時,這位老師面對學員頭腦中的敏感,還是很巧妙地用了一段**語錄慨括了一些歷史事件,老師抄寫的**語錄是:「政治是不流血的戰爭,戰爭是流血的政治!」政治也是戰爭行為之一,自然要流血。
林木森惦記著工程隊的事,吃了中飯,請假「下山」。蘭雲已從愛人哪裡得知了林木森籌建混凝土工程隊的情況,什麼話也沒說。
林木森籌建混凝土工程隊,蘭雲愛人、「省五建」的方書記也為這件事而心存疑慮,說:「木森的想法好是好,就不知能否成功。近來工程進度總受影響,主要還是職工的工作情緒問題。如果工地上添加一支生力軍,工程進度上有了比較,能促進許多事!」
蘭雲知道愛人還有另一層擔憂,如果林木森籌建混凝土的工程隊失敗了,許多人會說二工區肖書記、蔣主任異想天開,對革命事業不負責!如果林木森籌建混凝土的工程隊取得了成績,會不會又被人指責是「以生產壓革命」呢?現在的企業幹部真難!工業學大慶!說是學習「大慶『三老四嚴』(『大慶』的『三老』:對待革命事業,要當老實人,說老實話,辦老實事;『四嚴』:對待工作,要有嚴格的要求,嚴密的組織,嚴肅的態度,嚴明的紀律)」,事實上,誰學習了誰吃虧。不信?揀樣最簡單的,你說老實話,說了私心的一閃念,馬上有人會結合「要鬥私、批修」把你捎帶上。
在「黨校」大門口,周鑫追了上來;說:
「木森,湖興城裡發鈔票,隊伍也排過湖西大橋了!幹什麼要這樣地拚命?叫都叫不應!」
林木森說:「真的對不起!下山速度快,我沒聽見。」
周鑫說:「木森,又是為了『東方廠』?真是,要這樣操心嗎?」
「不,不是。」林木森不想擺露出一種「優秀姿態」,含糊地說:「有一點私事要辦……」
倆人相伴著到了湖西大橋,周鑫說:
「走,走,木森,上『大三元茶樓』。週六有事耽誤了,讓你久等;今天我請你喝茶,陪禮!」
「原來老吳說的貴客就是你呀!」林木森笑著責怪道,「一幅畫而已;還要托人來說?喝茶、吃飯弄得這樣麻煩!」
周鑫不由分說,領著直奔「大三元茶樓」。周鑫很內行地點茶、叫點心,一言一行都適當、到位;就像老吳一樣,處處顯露著場面上的瀟灑、大氣。林木森又想到在「五福樓」麵店受的奚落,使他深悟到劉水根所說「今後要上大場面的,許多禮節行規都要認真地學。」
茶水、點心送上,周鑫提起紫砂壺,斟了兩杯茶水;茶水呈黃,茶香幽濃。
周鑫說:「喝茶。木森,這是『大紅袍』。我不喜歡老吳喝的什麼『龍井』、『碧螺春』,太清淡;『大紅袍』茶香濃郁,你聞聞--」
「我可不會品茶。」林木森謙讓地笑道;他努力地模仿劉水根,用左手姆指與食指卡在茶碗口,端起茶水,瞇上雙眼,用鼻子深深地聞吸了一下,緩緩地呼出。一時卻不知所云,便掩飾地呷了一小口,「大紅袍」茶味濃微苦。他竭力讓茶水慢慢地下嚥,在一番久久地回味後;林木森睜開眼睛,裝出一副「老道」,悠悠地說:
「人生如茶,吃得苦,方知甜。『大紅袍』果然不同,茶香濃郁。謝謝!」
周鑫對林木森的招式很是敬服,說:
「人生如茶,吃得苦,方知甜。精闢!木森,我怎麼不早些和你交往?」
林木森說:「君子之交淡若水;你我二度『同窗』,緣份已不淺了。」
周鑫說:「正是正是。你我緣份不淺。」
林木森對周鑫心存魏闕;大家都叫他的外號。林木森竟然一時忘了周鑫的名字,恍惚是姓周,持疑地說:
「周兄是怎麼想到要那幅拙作《月》的?」
周鑫說:「木森,我是有眼不識泰山!實不相瞞,老吳找你要的大作《月》,是我阿爸要。木森,我阿爸是在選『出口繡品』時,在沈榮根的繡坊作品那看到《月》的,他贊為是『無間已得像,像外更生意』!可惜『繡娘』的技藝不精,繡品落選。我阿爸知道沈榮根是精明人,明知《月》有紕漏而送選;繡品應是收來的,這次只是打個前站。還有,畫稿肯定不在他手中。於是,就委託老吳幫他訪找。木森,週六,老吳打電話給我阿爸說,已尋到《月》的作者;實不湊巧,我有事耽誤了,週日進城來,被阿爸一頓責罵,問過老吳,才知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林木森說:「拙作能得伯父誇獎,誠惶誠恐!周兄,《月》的原稿在龍溪,週六我去取來便是。」
周鑫說:「週六?不行不行!木森,我阿爸己知道老吳尋到《月》的作者,還與我同學;今天就反覆交代,一定要拿到畫稿。木森,你今天辛苦一趟,無論如何讓我交差。不然我阿爸知道我是在蠶種場誤了事,一頓『筍乾炒肉』是逃不掉的。」
周鑫的話雖然誇張,話音仍流露出對父親威嚴的懼怕。《月》的畫稿,林木森已應承老吳,豈會抹周鑫面子?跑趟龍溪而已。正要起身,林木森心裡倏然叫苦不贏;林木森想起原稿已送給了朱麗雯,繡樣給了沈梅英,連備稿也被張愛玲拿走了。朱麗雯現在杭州,偏偏張愛玲昨天因姆媽生病去了上海,話己出口,怎樣收回?林木森正省吟,周鑫催促說:
「木森,我阿爸正在為明年『春季廣交會』在籌集一批『出口繡品』。由於這兩年有些亂,許多繡製品急待修改。我阿爸打算收集一批作品,組織一屆『創作學習班』,優秀作品送『杭繡』刺繡。木森,這對你也是一個機會。辛苦一趟,可謂吃一點辛苦,名利雙收!」
林木森動心了,只得硬著頭皮答應下來;雖然他對周鑫所說「名利雙收」有些不快,但這四個字的確很是誘惑。林木森一直很看不慣周鑫的傲慢,倚仗父輩的權、勢,有恃無恐。就算你父親是「伯樂」,我從錢北取來畫稿,也有趨炎附勢之舉。「氣以實志,志以定言。」我得顯示一下,就像《風竹圖》把沈榮根的氣焰徹底打掉!
林木森突然眼前一亮;「大三元茶樓」原本是湖興文人墨客聚集場合,延有「吟詩作對潑墨書畫」的「雅風」。「文革」肇始,敢留「墨寶」的人趨之若鶩;漸漸能留「墨寶」的避而不前;留不下「墨寶」的也自慚形穢,一時間書桌少有人關顧了。
林木森有心賣弄,恰又滿腹相思苦無傾速吐訴處;再者畫稿業一時難索回,從錢北取來繡樣也要補畫。林木森決意要在周鑫面前贏回尊嚴,他一笑,走到書桌前,文房四寶俱為「上品」。林木森看著都喜歡,問服務員:
「請問,能借用一下嗎?」
服務員眨巴了一陣眼,上樓去請示。「大三元茶樓」革委會主任是個老職工,聽到有人要動文房四寶,感到稀奇,答應了。
林木森慢慢地擺開畫攤;他拆散了一包香煙,閉目抽煙。一時間「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眼前晃蕩出一隻隻活蹦亂跳的兔子來……相思的情結感染下,兔子變得多愁善感,嗔怨嬌斥,呈現出牽腸掛肚,苦思冥想,相思惜別……
《月》的原稿在林木森腦海裡逐漸生成,慢慢定格……林木森旁若無人,提毫作畫。抽完第六支煙,一對潔白玉兔呈現紙上,一隻仰首凝思,沉吟不決;一隻依偎眷戀,凝眸含情;配上殘蕉,畫面雖不見月,仍感到月光似水逝,寒霜秋思寂。他點燃第七支煙,省視一番,取支「狼毫」題下「他鄉有明月,千里照相思」;心思被觸動,兩顆眼淚幾乎奪眶而下……
林木森說:「周兄,塗鴉之作,豈敢名利雙收?拿去交差吧!」
周鑫仍沉浸於驚異之中;他聽過「林木森作畫戲甘雪」,雖有「傳奇色彩」,一枝梅花,彫蟲小技,蠶種場鄉僻人土,難免被人渲染。今天林木森在「大三元茶樓」當堂作畫,周鑫雖不精「美術」,深為兩隻活靈活現、情感可觸的兔子震憾!難怪阿爸要托人尋訪……
周圍一遍讚歎聲,周鑫才發現林木森已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