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記住哦！
林木森回錢北是去辦理「提干」手續的——/
昨天，林木森回到龍溪正碰上張國慶；張國慶一把拖住他，開口便要他請客。見林木森一頭霧水，張國慶說：
「你真的不知道？你已經成為『公社幹部』了！這次沈書記和王主任去縣裡匯報『三級會議』情況時，縣革委會馬主任專門提到你，對你的工作評介非常高。遵照**有關要『摻沙子，挖牆腳』的指示，省裡在春節前發了提拔一批優秀的『工農兵』進入各級領導班子的指示，縣裡決定對二十六人『提干』；你是其中一名。木森，不容易呀！別看公社裡職能人員九十四人，大大小小的主任就有十六七個，吃『國家糧』的和正式『下令』的加上你才十八人。」
林木森半信半疑地望著張國慶，心想，怎麼一下變成了「國家幹部」了？
當然林木森這還只能算半個「國家幹部」。根據「斗、批、改」的精神，要「改革不合理的規章制度」，對「國家幹部制度」進行改革為「調整工作，身份不變」，就是「以工代干、以農代干」。最典型的就是「大寨人」陳永貴，作到了國家副總理，其身份還是「農民」。這類幹部分兩種，一種是單位因工作需要任命的，因縣一級人事幹部部門未備案，就不能享受幹部待遇；這類俗稱「黑干」，「以農代干」的還是舀工分。另一種是得到縣一級人事幹部部門認可，身份雖不變，但享受幹部待遇，舀工資。
事也湊巧，林木森轉身就看見了沈心田。沈心田叫林木森去他辦公室，給他－份《湖興縣幹部履歷表》，說：
「抓緊時間填，明天交給蔡阿毛，大隊寫了鑒定後，讓他們直接交給我。木森，工作上的成績我不說了，只提二條；一要踏實工作，要有真才實學。這次的報告你說得很好，為什麼？主要是你掌握了第一手材料。二是要謙虛，說話辦事要穩重；時刻要注意自己的身份。還有一點，要有上進心，應該積極向黨組織靠攏，爭取早日成為－名光榮的*產黨員！」
回到繭站，林木森思緒萬千，久久不能平靜。他反省了兩年來的種種事情，有驕傲，有成績，也有不足，還有羞愧；特別是糾纏在三個女人的桃色『情感中，更令他無顏去面對烈士鮮血染成的黨旗。我不能褻瀆偉大的*產黨，連寫「申請」都不配！林木森更感慨的是「山外青山樓外樓，龍溪河水向北流。」還是王大明一言中的，平淡中藏有的玄機就是離開錢北。
張愛玲來了。她上下打量林木森，故作氣惱地說：
「龍溪，不，應該是湖興的『知青』傑出人物也只長者二隻眼睛，一個鼻子嘛！阿拉還是恭喜儂！看，誰來了？」
李金鳳低著頭，忸怩地走進來；低聲說：「我和姆媽來給姨媽拜年。嫂嫂說，有人看見你從城裡回來了。我們來叫你去吃晚飯。」
李金鳳說完，四下一看，就去泡茶。熱水瓶是空的，她笑了笑，又舒了口氣；想了一下，就下樓去食堂了。
「金鳳妹妹真勤快！」張愛玲讚道，「可惜……沒讀書……表填好了嗎？」
「填了。」林木森岔開話題，說，「你調『婦代會』了？比辦公室好些嗎？」
張愛玲說：「好什麼，讓阿拉管『計劃生育』，煩死了。對了，儂和金鳳必須要作到『晚婚，晚育』。女方要實足年齡滿二十一；木森，在龍溪這裡，姑娘到這年紀孩子都快上學了。還有，要『頭胎計劃』，『二胎』必須間隔四年以上。還有……」
「嫂嫂，這些留著跟婦女隊長們說去。」林木森笑著制止她，「打聽一個人事安排，王主任準備把我安排在哪個部門？」
張愛玲見李金鳳回來，也覺得不方法，轉開話說：「王主任回家從不談工作。好了，看儂急得樣。開春了，『農規』暫告一階段，公社準備設『農規辦』接蘀『農規部』的工作，由儂你負責。」
林木森說：「真的？我不可以碌碌不為，飽食終日了。」
張愛玲說：「沒這好。公社會放過儂這個能人？等著看，只要遇上為難事頭一個就會找儂。」
林木森說：「我不成了中藥鋪的甘草，百藥都配。」
「儂可不同，儂是能者多勞。」張愛玲接過金鳳遞上的茶，說，「金鳳怎麼不說話？嫂嫂現在是龍溪『半邊天』的領導，木森敢耍大男子作風，告訴嫂嫂，阿拉幫儂出頭！」
「我喜歡聽你們說話。」李金鳳脹紅了臉，鼓了鼓勇氣，說，「嫂嫂，你們說的真好！許多道理我都懂，就是說不出。嫂嫂，他作的事，我看都看不懂。我，我只要他不這麼忙，不要太累；生活有……嫂嫂，他喜歡喝茶；不要忙得連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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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金鳳的話樸實，卻使張愛玲產生了一種不安的情緒。
張愛玲己發現，林木森寧願在宿舍裡作畫，也不回錢北；現在公社給他配了自行車，回趟錢北二十多分鐘。顯然，林木森是心理上的「迴避」。文化的差距，觀念的差距，生活的差距，都會使他倆的婚姻基礎不牢固；隨著林木森社會地位的提高，還會有社交，環境等場合的變化都會使差距不斷地拉大……
當時，面對王宏銘的追求，張愛玲也猶豫，徘徊過。王宏銘為人是優秀，但骨底子還是「小農經濟」的思維，做事不大氣，血緣關係的宗法思想意識很濃。單憑錢北姨媽所謂「林木森離開錢北會『變心』」的擔憂，王宏銘竟幾次放棄對林木森的調動，倒是沈心田借馬天民的「東風」解決了調動。後經肖楊的再三撮合，張愛玲同意了。旅行結婚時，重返大上海，她的心隱隱作痛；扎根龍溪干革命，再也不能回到這華麗的大都會了！
「走吧！」張愛玲覺察自己的走神而冷了場，忙笑著說，「婆婆，大姨等著哩！」
吃了晚飯，林木森說要帶李金鳳去給陸寶林拜年。王宏銘非常高興，忙讓母親準備些「禮品」，說：「老風俗習慣，過年嘛，你怎能空著手去呀！」
「我有。」林木森忙推辭，說，「就在繭站宿舍裡。」
王宏銘說：「還得過河；多麻煩！帶上。木森，寶林文化低，脾氣燥，是個粗人，可人實在，他平日可沒少說你的好話！」
張愛玲送林木森到門口，悄聲說：「高，高，實在是高！「
林木森笑了。他很佩服張愛玲的洞察力；她和朱麗雯一樣，能一眼就看穿自己的伎倆。要想得到「權勢者」的信任，首先要與他最信賴的人建立特殊關係，使他消除戒備心理；羅為心腹，待他發現你比他最信賴的人更有才華，你便可借助「權勢」更上一層！
李金鳳提著「禮品」，美滋滋地和木森並肩而行。遇見人，她低下羞怯的臉，但與木森挨得更緊。她僅乎想告訴龍溪鎮上所有人，林木森是我的。誰也別想搶走我的男人！
陸寶林夫婦見到他們親熱極了。泡糖水，沏薰豆茶，端果盤，削水果，忙了一陣，彘兒醒了，林木森忙把個「紅包」塞到他衣襟裡。大家圍著彘兒又是逗呀，哄呀，說鬧了一陣。陸寶林把林木森拖到一邊，說：
「怎麼樣？小老大，我回來就聽到你的喜事，馬主任『特批』，不簡單呀！」
林木森說：「工作是大家做的……」
陸寶林說：「行了，在我面前別來這套虛頭八腦的。這是你應得的！想好沒有，上哪去？」
林木森說：「不知道。看公社安排吧。」
陸寶林說：「不去做**毛『農規辦』主任，上『治保會』來。先委屈你做個副主任。木森，要恢復『人武部』了，進了『人武部』等於是『吃軍糧』。憑你的才華，不出二年就能調縣裡去。搞什麼『農規、農改』，一定三、五年，他姆媽的！等搞好了，位置也沒了。痛快點，別像個女人，撒尿都不敢站著。你說一句話，我明天找王主任要人去！」
望著陸寶林急巴巴的神色，林木森笑笑。他知道，公社安排這份「閒差」就是還沒有確定對他的使用方向。依著沈書記決不讓我「從政」；反正己「提干」，先幹上一年半載，現在「開口要官」是大忌！多虧彘兒哭了，陸寶林急忙過去哄「寶貝」；他抱著兒子滿屋子踱步，邊喋喋不休地說：「彘兒不哭了，彘兒好乖，看，舅舅來了。還有舅媽。彘兒是頭豬，會變龍的豬。明天，舅舅和爸爸一起上〞人武部〞，穿軍裝，佩小槍……」——
記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