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嫣帶著大家步入藍裝者的居住區域,一直向北行進,直到一堵牆攔住了大家的前路。
這堵牆高大巍峨,同時有充滿滄桑,歲月與戰爭在上面留下了數不盡的傷痕,然而卻它卻沒有被摧毀,用自己獨特的方式永遠屹立在那裡,沉默而又悲壯。
三三兩兩的藍裝者閉目,虔誠地祈禱著什麼,偶爾會突然哀嚎大哭,體現出藍裝者少有的性情。
「天啊,竟然還有這個……」方閒頗顯驚訝。
「嗯,這是一個微縮版的牆。」語嫣輕聲道,「藍裝者的聖地,他們會在這裡祈禱,懺悔,每每想到那些悲慘的歷史,還會落淚,嚎哭。」
「一堵牆,承載了太多的東西。」方閒興歎過後,問語嫣,「帶我們來這裡意欲如何?」
語嫣指著牆體:「你不去懺悔一下麼?」
「……我信老大爺,不信牆。」
「哈哈……」語嫣突然笑了起來,「所以說,閒叔,咱們是一樣的。」
語嫣正笑著,卻見達爾巴走向了暗黃色的古老牆壁,開始默吟。
「他就不是。」語嫣無奈道,「達爾巴需要將很多東西寄托在信仰中。」
「他從小就受那教育,可以理解。」方閒沉吟一番,突然一愣,「語嫣,你是說靈兒和月如……信瑪麗大嬸了?」
「那麼舒服,誰經得住誘惑?」語嫣笑道。「無論是一生做過多少錯事。犯過多大的罪孽,只要死前好好懺悔一下就能得到救贖,生時亦無太多的清規戒律,白裝者的迷惑性太強了。」
方閒搖頭道:「也怪靈兒和月如生活的地方,神神鬼鬼有些多了。」
「現在你應該明白了。藍裝者銘記歷史,時刻鞭策自己,靠著仇恨與精明達成信仰;白裝者則願意接納一切,所以他們的勢力最為龐大,但同時,他們也更為鬆散。缺乏團結。」
「那邊呢?」方閒努嘴,他不敢去牆的那一邊。
語嫣倒抽了口涼氣:「那邊……我再也不敢去了。他們擁有近乎病態的自律,絕對的虔誠,這是千百年來的延續。不要去惹他們。」
「我他媽也不想惹啊……」方閒撓頭道,「可是寶藏呢?寶藏呢?我們怎麼出去?」
「閒叔。」語嫣鎮言道,「相信你也能感覺到,這裡不是真的。」
「廢話,整個遊戲世界都不是真的。」
「我的意思是,這是遊戲中的遊戲,幻覺中的幻覺。」
「《盜夢空間》?」
「有些那種意思。」語嫣望著牆,「既然我們來到了這裡,那麼,我們的信仰到底是什麼呢?是藍。是白,是綠。」
方閒虎軀一震,道出了一個讓人噴飯的答案:「是馬.克思爺爺!!」
「……不管是馬克.思爺爺還是孔孟老莊,我們要找到我們自己的答案。」語嫣瞇眼盯著牆,好像要看穿了一樣,「相信馬三保已經找到了他的答案。」
「嚇死叔了,又突然蹦出三保大太監的名號。」
迷茫之時,身後響起了整齊的腳步聲。
方閒回過頭去,是小亞伯,他已經卸下戎裝。重新穿上了藍色的襯衫,與一行人一同來到此地。
方閒盯著他,他卻無視方閒,領著人來到牆面前,向自己的內心訴說著什麼。【】
良久。他睜開眼。
「離開這裡吧。」亞伯雖然沒有看方閒,方閒卻知道這話是對自己說的。「我們已經積累了足夠的優勢,馬上要到牆的那邊去。無論結局如何,這一夜,這裡將不和平。」
「嗯,我也發現這裡並非我旅途的終點。」方閒走向前,一把拽起達爾巴,「瞎磕什麼頭。」
方閒一行人回到瑪麗大嬸家門口,再次叩響大門。
瑪麗大嬸依然親切,只是見到語嫣,眼中流露出稍縱即逝的不屑。
「怎麼?又決定回來了?歡迎!」
方閒搖搖頭:「我們要走了,我來接她們。」
瑪麗大嬸歎息一番:「何苦呢……」
不過她還是遵從了方閒的意願,叫兩個姑娘出來,並送了她們每人一個十字架。
「不要忘記禱告。」瑪麗向靈兒和月如囑咐道。
方閒有些惱怒,搶過二人手中的十字架,扔給瑪麗:「我們不需要這個。」
瑪麗大嬸眼色狠了一下,卻還是克制著怒火:「這是兩位女士自主的意願,你無權干涉。」
「你才無權,你全家都無權。」方閒攔在娘子們身前,厲聲道,「我們那邊講究三從四德,我說言,娘子所信,不要將奇怪的理念強加給她們。」
「哼……你再看看她們。」瑪麗大嬸陰陽怪氣地道。
方閒回頭,只見二娘子緊緊地盯著那個十字架,渾身冷汗,不住地顫抖。
「你到底做了什麼?!」方閒吼道。
瑪麗大嬸不慌不忙地笑道:「孩子,只要給她們帶上這個十字架就會解脫了,從此心靈有了寄托的住所,不會再趕到寒冷。」
「存盤,退出。」方閒準備強關機了。
「存盤,退出!」
「存盤,退出?」
「媽的。」
方閒轉過頭,抱著兩位娘子搖晃著:「清醒,清醒,咱們還要回去過日子呢!」
靈兒顫顫道:「閒哥哥……信吧……他會保佑我們身體安康……」
「就連死後都會那麼美好。」月如眼裡也冒著奇怪的光芒。
方閒包頭惱怒,手已經三次摸向腰間,想直接砍翻瑪麗,摧毀這些無端的虛幻。
然而他終是有些不敢。在這裡。是他們的世界。
「你不敢,我來。」
只見阿芝莎手起刀落,幾乎看不清抽到,就已收刀。
瑪麗大嬸驚愕地望著阿芝莎,而後慢慢低頭,看著自己被刺穿的左胸淌出血來。
「你們……你們……」瑪麗大嬸的表情突然變得,從極端的慈祥變得極端地殘忍,「你們會死無全屍……你們會下地獄……該死的異教徒……沒人會放過……」
阿芝莎刀光又是一閃,瑪麗人頭落地。
瑪麗最終的表情,永遠定格在那個驚悚的瞬間。
方閒木木地望著阿芝莎。
「呵呵。不用謝。」阿芝莎攤了攤手。
「好吧。【】」
雖然阿芝莎干的痛快,然而此時靈兒和月如卻已六神無主。
她們像看惡魔一樣看著阿芝莎。
「天啊……阿芝莎,你都做了什麼……你會下地獄的。」
「地獄?」阿芝莎放然一笑,「這裡不就是麼?」
村子的北面。已經吼聲一片,火光沖天。
在這裡,無數的白裝者也已圍住了眾人,他們舉著過吧,拿著長劍。
「那個女人!她殺死了瑪麗大嬸!」
「燒死他們!燒死他們!」
「一個不留!!」
白裝者的瞳孔中都流露出了瘋狂,不似先前那麼溫馨和善。
這一瞬間,方閒彷彿明白了。
自己的存在,與這個村子,根本就是對立的。
來到這裡,他更清醒地意識到了彼此的差別。
「媽的。我他媽搞清楚了。」方閒自嘲地搖了搖頭,「老子來這裡根本不是追尋什麼信仰之類的鬼東西。」
「老子是來找霸者之證的!」方閒將複雜的問題歸於簡單,「就像吉原的長信宮燈,雞場的皇冠一樣——我來,我見,我路過。」
「終於決定動手了麼?」阿芝莎晃了晃腦袋,抽出彎刀,做出了標準的戰鬥姿勢。
「嗯,瞭解夠了,干回你的老本行吧。」方閒一聲獰笑。「你不容我,我也就不容你了,大家都是異端,最後剩下來的就是唯一正確的了。」
方閒正要開干,忽然感覺腳下的大地開始顫動。
「這熟悉的節奏……」
「提督!!!!」
「這熟悉的聲音……」
「是我。大順啊!!!」
遠處,張大順一馬當先。身後是黑壓壓的一片。
「提督!!迷路的兄弟回去找我們,我怕提督遭遇不測,就帶著兄弟們都來了!」
「這也太是時候了。」方閒仰天狂笑,衝著四周的白裝者肆無忌憚地揮灑著自己的狂妄,「看到了麼?你們的神在哪裡?」
白裝者已完全沒有了先前的氣魄,但還是怒是方閒,沒有服軟的打算。
方閒攤開雙臂:「無論你們的神是否出現,我的人反正到了,你們消失在這裡後,沒人會記得你們。」
「阿芝莎,這裡交給你了。」
「呵呵,我不是你的屬下。」
「搶到的東西都是你的。」
「樂意而為。」
方閒又交待道:「達爾巴,保護好你兩個師娘,我跟三師娘看電影去。」
「是,師父!」
話罷,方閒根本再懶得看這些白裝者一眼,攜著語嫣向村北走去。
阿芝莎上前一步,舉起彎刀,大笑道:「那麼,是你們主動交出財寶,脫下衣服,還是要我幫忙?」
三千窯子水手一擁而入,數目已經遠超了小村的常住人口。
不管白裝者有什麼虔誠的信仰,不管窯子水手有多麼的骯髒齷齪。
最後,刀子說的算。
……
方閒同語嫣坐在牆簷上,看著一出重口味的畫面。
「閒叔,你先前不是說要敬畏的麼?怎麼現在坐在人家的牆上了?」
「那時還是沒明白,沒有你明白。」方閒乾笑道,「根本就不需要敬畏,大家都是敵人,我那時沒意識到這一點。」
「哎……」語嫣望著眼前的畫面,藍裝者正在夥同白裝者肆無忌憚地進攻著綠裝者的區域。雖然綠裝者戰意絲毫不弱。卻也無法挽回這屠殺的局面。
藍裝者在這近千年來,積累了太多的財富,多到可以收買所有的白裝者。
他們用火槍轟殺綠裝者,綠裝者只有極少數能衝到他們面前,揮動自己的刺刀。
「他們都認為自己是對的,要消滅錯誤。當然,如果自己被消滅,那自己就是錯誤了,所以要不停地打打殺殺,只為證明自己是對的。」方閒望而興歎。「藍裝者是最可怕的復仇者。當他們掃除了首要錯誤後,便會向次要錯誤開刀。」
「也就是我們嘍。」語嫣靠在方閒肩上,「在你的時代,男孩子要帶女孩子去看電影。沒想到,咱們第一次看的就是恐怖片。」
「哈哈!」方閒捏了下她的鼻子,「你個大喪屍,對於你來說,這是愛情片吧!」
……
窯子水手先於藍裝者完成了任務,阿芝莎寫意地躍上牆頭。
「喂,沒打擾你們吧。」阿芝莎話剛一出口,看見眼前的場面都不禁皺了下眉頭,「你們的癖好真是有個性。」
方閒問道:「怎樣,有沒有搶到什麼霸主之證之類的東西?」
阿芝莎聳了聳肩:「問過了。抓了幾個膽小的,問他們這裡有什麼寶貝,他們哼哼唧唧,最後才老實交代,寶貝屬於唯一的勝利者。」
「哦……」方閒指著眼前的戰團,「交給你了。」
「天啊。」阿芝莎都不免有些動容,「提督大人,我的手都麻了,您就這麼沒有人性麼?」
「呵呵。這是戰爭,別跟我提人性。」
「呵呵。這是戰爭?」
「呵呵。我是說就是。」
「呵呵。」
方閒無意再觀看最後的戰局,抱著語嫣跳下高強。
達爾巴正護著月如和靈兒過來,兩位娘子瑟瑟發抖,依然魂不守舍,口中還在禱告著什麼。
方閒歎了口氣。看來她們要很久才能緩回來了,也因此。他更加痛恨這些穿著固定顏色衣服的人。
最終,村子被燒燬了,還有裡面的人,永遠消失在了遊戲的世界中。
亞伯的智慧沒能挽救村子,瑪麗的熱情沒能挽救村子,還有那些素未謀面的人,他們同樣失敗了。他們被成噸的窯子水手野蠻地抹殺,也許沒人會再記得他們。
在村子的廢墟上,高牆的破壁縫隙中,開出了一朵粉艷的小花。
語嫣走過去,將其拾起。
「永不枯萎的蓮花。」語嫣都忍不住笑了,「想不到,最後以這種方式結束。」
阿芝莎笑盈盈地走過來,高舉著自己的戰利品。
方閒驚道:「找到了?」
「嗯,浴血月牙刀!原來在村子北面,是那裡人收藏的一個寶物。」阿芝莎輕撫著彎刀,心願終於了結,「沒有神靈的祝福,這一切都是靠我們自己雙手,殘忍的戰爭而來。」
隨著村子的毀滅,靈兒與月如也暈了過去,好在張大順有備而來,連豪華轎子都備好了,她們只需要在轎子中做睡上一覺,就會醒來。
歸途很快,並未遇到任何奇怪的事情。
大家終於回到熟悉的船上,同時他們發誓,再也不往內陸深走了。
靈兒月如也已醒來,他們只記得吃了些火雞,喝了些酒,方閒便也沒將更多的事情告訴他們,重口味的事情,就留給大喪屍語嫣自己回憶吧。
由於方家水師長時間消失在這片海域,這使得阿芝莎的兒子們相當之猖獗,將魔爪伸向了印度沿岸,納胖被虐得苦不堪言。
至於阿芝莎本人,她是這樣說的:「孩子們長大了,關我什麼事?」
隨後,她就與達爾巴進倉了。
異域女子,果然開放,方閒雖然對阿芝莎的身材也很是不淡定,但他久聞這種類型的女子渴望無限,這種艱巨的任務還是交給達爾巴吧。
東亞那邊,倭國又有猖獗之事,張大順已委派李華梅艦隊去壓制一下,方閒便也沒有改變這個命令,那片海域是根本,讓華梅在那裡巡航也叫人放心。
餘下三個艦隊整編過後,水師出航非洲。
正如之前庫恩所說,非洲主要由葡萄牙和西班牙控制,方閒唯一感歎的是——這兩個勢力實在是太弱了,比庫恩和普雷依拉要弱上太多了。
幫助苦難的黑人兄弟是我大天朝一貫的外交傳統,方閒自然要響應組織的口號。
遠洋的時候,窯子漿手大多時候在休息,否則消耗將十分驚人,所以非戰鬥航行,帆船艦隊反而會比鐵甲艦快上許多。
方閒在那黑疙瘩上也呆煩了,便將原先的第一艦隊委任給阿芝莎和達爾巴,自己與幾個娘子躺在北海三桿帆船的甲板上曬太陽,率先進入了非洲海域。
「歐洲人就他媽的會享受!」方閒覺得自己也很會享受。
幾位桅桿之間,有一套附送的吊床,面積非常之大,大到可以容下一個方閒與三位娘子。
四人橫七豎八地躺著,自是非常之不亞,方閒躺在月如大腿上,左臂摟著語嫣,靈兒又躺在方閒大腿上,抱著月如的腳睡著了……等等等等……非常之混亂。
一般這種時候,方閒都會放慢航行速度,就當是旅行度假,獨有一番愜意。
水手長那也是相當會做,身為窯子水手,自然要知道怎麼享樂。
沒過一會,就為提督送來幾份果汁,烤魚,還雖是準備好魚竿魚槍,提督什麼時候又興致什麼時候可以釣魚玩。
就這樣,幾人度過了相當**的半天時光。
方閒可以想像,達爾巴這混蛋過的絕對比自己要**的多。
這日下午,日薄西岸,方閒正要加快航行速度的時候,不速之客出現了。
瞭望員喊道:「是非洲艦隊,埃斯皮諾莎第一艦隊,他們發出了警告的旗號!」
「警告個毛。」方閒命道,「同樣的旗號返回去。」
幾分鐘後,對面響起了炮彈聲,一排炮彈高拋物線咋如海中。
「提督,這是警告炮擊,如果我們再向前,他們就要開炮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