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詭異的地方,正在於其服侍難以想像的統一度與和諧感。
基本上整個孫子的服裝只有兩種主色,暗藍、亮白。
如果看到成群的人,他們基本都穿著相同顏色的服裝,使視覺上有一種密集的邪意感,好像進入了一個色彩的世界。
瑪麗大嬸的服裝是白色的,她也準備了意見乾淨的白色長袍給方閒。
方閒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披上心衣服,將自己骯髒的旅人服裝重新穿戴。
走出浴房的時候,瑪麗大嬸已經準備好了可口的飯菜,看到方閒沒有換上她給的衣服,表情短暫地僵持了一下,而後又回歸她特有的那種和藹笑容。
「怎麼?衣服不合身麼?」
方閒賠禮道:「不不,很合適,但我想到明天一早還要進沙漠,多麼漂亮的衣服都會變得像我現在一樣骯髒,實在不捨得穿。」
「呵呵,在村子裡的話,最好還是穿的體面些。」瑪麗大嬸沒有再就這個話題多說,而是將方閒拉到桌前,「小伙子,我這裡很久沒來客人。」
方閒謝過過,大概掃視了一下桌上的食物。
很奇怪,這裡的食品並沒有大漠中應有的粗狂,反而很細緻,很溫馨,一直肥得流油的火雞在正中央,旁邊搭配著看起來很美味的沙拉、乳酪、土豆泥等等。
這使方閒有種錯覺,他好像來到了一個歐洲人的家中。
方閒自然也不怕她下毒什麼的。如今只有他毒別人的份兒。
儘管方閒很像多吃一些,以匯報瑪麗大嬸的熱情,但這一桌子菜終究是太多了,他拼盡全力也只是吃掉了不到半隻火雞而已。
「大嬸,你這裡有袋子麼?」
「當然。」瑪麗大嬸熱情地找出幾個袋子給方閒。
「謝謝。」方閒接過袋子,將剩餘的食物分門別類裝入不同的袋中。
瑪麗眉頭皺了一下:「你不留下過夜麼?」
「還是不了。」方閒尷尬笑道,「我的朋友們也許正在被飢餓與寒冷折磨。如果我能為他們帶去香噴噴的雞肉,他們一定很開心。」
瑪麗想說什麼,可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他微笑著沖方閒道:「既然這樣。我也不強留你了,如果你找到了你的朋友們,我希望你能帶他們來這裡。我會準備更豐盛的佳餚。」
「當然。」
話罷,二人禮節性地擁抱一番,方閒便攜著食物走出了大嬸家。
走在小村中,方閒再次觀察路人,這片區域貌似都是穿著亮白色衣服的人,連一個異類也沒有找到。
他隨手叫住一個路人。
「朋友,請問這裡有傭兵隊麼?」
「傭兵隊?」路人有些不滿,但語氣還是保持著應有的尊重,「我們這裡很安全,不需要傭兵隊。」
「是這樣的。我的朋友迷失在沙漠中了,我現在要去尋找他們。」
「現在?」路人搖了搖頭,「遠道而來的旅者,夜晚的沙漠是可怕的,就連駱駝都會迷失方向。」
「我本來就已經信不過駱駝了。」方閒乾笑道。
「抱歉。我們這裡真的沒有傭兵隊,我勸你還是明早再出去吧,如果我沒事的話,可以找些人幫你。」
「好的,謝謝。」方閒知道再問也沒用,便也禮節性地結束對話。
隨後。他又問了幾個路人,大多都是重複著想同的對話,這些人相對熱情,也相對虛偽,不過至少不會給人添堵。
方閒幾次無功而返後,想到了那個脾氣古怪的老大爺。
他見到金幣的時候,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貪婪,也沒有放下自己的尊嚴,雖然態度上比大嬸要惡劣一些,但如果真要辦事的話,也許找他更管用。
於是,方閒又循著舊路,回到了村子的入口。
他驚奇的發現,原來不同服侍的人們是分區域居住的。
進村向左,是藍衣服的集中地,右邊,則是白衣服。
這次,方閒走出了白衣服的地盤,步入藍衣服地域。
這裡的場面,遠沒有白衣服那邊熱鬧,在那邊走著走著,總會碰到說笑的路人,親吻的情侶以及頑皮的小孩子。
而藍衣服這邊,大家說話都是低聲細語,就連一家人出行,也是保持著嚴謹的順序,爸爸走的稍微靠前一些,媽媽則領著孩子在後面,很少交談。
方閒還是第一次來到這樣的地方,他感覺這裡並沒有白衣服那邊的包容性,而自己站在這裡,顯得與周圍格格不入。
令他稍微釋懷的是,路人貌似並沒有發現這一點,也沒有對這個旅人投來多少不友善的表情。
方閒再次叫住一個路人,問出了想同的話,得到的卻是完全不同的回答。
穿著藍色襯衫,棕髮的小伙子頭髮梳得很整齊,並不多麼俊朗,卻很精神,回答也很利索:「傭兵隊?我們這裡是沒有的,但如果你可以付賬的話,我可以幫你找到足夠的人手。」
方閒喜歡這種交流風格。
他掏出一把金幣,大概三十枚上下,直接交給這個小伙子。
「我需要人,需要駱駝,需要火把,越多越好。」
小伙子短暫思索了一下,而後問道:「請問是現在麼?」
「當然。」
小伙子又皺了下眉:「現在出去,會有危險,不止是沙漠的危險。」
「是什麼?」
小伙子沒說什麼,扯開話題:「我建議你明早出行,那樣的話我想5枚金幣足夠僱傭一個人全天的了,你金幣足夠的話。我應該能找到上百個人,當然,我希望得到1金幣每人的佣金。」
「佣金沒問題,但我現在就要出去。」方閒堅定地說道。
「現在……」小伙子又思索了一下,彷彿心中在算賬,「現在出去太危險了,即便你願意付給每人50個金幣。我想敢出去的亡命之徒也不會太多,為此你還要租用火槍防身,這太昂貴了。」
方閒調出界面。將10萬金幣撥給了他。
「每人500金幣,購買最好的武器,帶上所有的駱駝。」
小伙子眼前一亮。這次沒有再算賬:「好的,我賭了,不過事先聲明,這件事很危險,我會盡力最快完成著急,同時我也會抽取10%的佣金。」
「可以,如果金幣不夠的話再來找我。」
小伙子點點頭,指著不遠處廣場的噴泉:「你那那裡等著就好了,我會讓所有人到那裡集合。」
「合作愉快。」
二人對視點頭後,小伙子快步消失在街道上。
如果方閒手頭不這麼闊綽的話。是絕對要與他討價還價的,但莫想到,隨便的一個路人頭腦就這麼清晰,執行力如此可怕,他也便果斷出手。只為更快地出行。
方閒剛剛在噴泉前站立幾分鐘,便有四五個藍裝人出現,見到方閒後上去點頭握手。
「小亞伯告訴我們半小時後出發,更多要回家準備一下,很快道。」藍裝人告訴方閒。
「好的,效率出奇地高啊。」
藍裝人點點頭:「當然。小亞伯是除了老亞伯外最出色的人,他要做什麼一定能做成。」
「亞伯……亞伯?」方閒問道,「老亞伯是不是鬍子很長。」
「是的,看來你見過他了。」藍裝人笑道,「他是整個村子最睿智的人,小亞伯很好地繼承了這一點。」
方閒還想再問一些有關亞伯的信息,但藍裝人好像沒有再廢口舌的興致,只到一旁整齊入列,開始自覺地做一些熱身。
隨著時間的推移,藍裝人一個個到達了廣場。
他們清一色的換上了藍色皮甲,不需要人號召,很自覺地形成隊伍,極其整齊。
這種集體感是無法想像的,方閒從小就一直受著集體教育,但到最後成為了一個點兒啷當的傢伙,他相信大多數同齡人到最後都同他一樣,認為集體是個笑話。
現在,他自己的認知反倒成個笑話了。藍裝人自覺地按高矮形成隊列,時不時就有幾個人運來火槍,大家排隊領槍,調彈試槍。
一切理所當然,透露出了一種可怕的和諧感,與白裝人那邊的鬆散溫馨完全是兩種環境。
方閒感覺這些藍裝人是天生的軍人,甚至是天生的學者,他們每個人都極其理智。
想到此,他又不禁自嘲起來,如果現在著急的是那幫窯子水手,恐怕這會兒已經吵鬧得不成樣子,應該足夠開起賭局了,還會不停地又人過來扯淡。
大約過了二十八分鐘,小亞伯準時地到來。
「先生,一共召集了104個人,按你說的,每人500金幣,其中22人有戰鬥經驗,需要60金幣,還有兩位具有十分豐富的沙漠旅行與戰鬥經驗,需要100金幣。」
「好的。」
「另外,每把火槍外加駱駝的租用費是5金幣,彈藥消費回來後結算。不算我個人的僱傭費用,總共用去了42040枚金幣。如果您也需要駱駝和火槍的話,那麼久是42045金幣。」
「……」
「怎麼了?」
「口算的?」
「這很難麼?」
「沒事。」方閒咳了一聲,鼓勵道,「如果此行找到了我的朋友們,並且帶著他們安全回來,餘下的金幣就都是你們到了。」
「謝謝,先生。」小亞伯終於露出了鮮見的基色,他轉頭對其他人說道,「這位先生說了,如果完成任務,佣金將會翻倍。」
人群中並沒什麼歡呼,所有人都沖方閒投去了禮貌地,感謝地微笑。
就這樣一群人向村門走去。
小亞伯伴在方閒身旁,開始向他講述計劃。
「首先。我們從村子的南門出去,分為四個小隊,分別向東南西北四個方閒搜尋,如果哪邊有消息,我們會用信號彈聯繫。」
方閒努力讓自己的思維跟上他的語速,小伙子思路太清晰了,自己根本就無需多言。
可這一席話。終於讓方閒找到了不科學的地方,他不想讓小亞伯覺得自己是個白癡,便努力地展現起自己的智商:「亞伯。村子只有一個門麼?」
「有兩個,一南一北,你是從南門來的。」
「那麼負責搜尋北方的小隊。直接從北門出去不就得了?」方閒臉上淡定裝逼,心中卻終於對自己智商恢復了些許自信。
「我們到不了北門。」小伙子搖了搖頭,「同樣的,居住在北門的人也無法來南門。」
「為什麼?」
小伙子努力想了想,最後說道:「懂的人,自然就懂了,你既然不懂,我也無法解釋。」
「…………」
就這樣,一行人分成四隊,每隊15人。主力向北方尋找的部隊則有60人。
方閒騎在駱駝上,有些不解:「每隊25人不好麼?」
亞伯來到沙漠上,氣質發生了微弱的改變,少了些和藹,多了些警惕:「向北的這邊最危險。很可能發生戰鬥,我們要盡量保證戰力。」
「你說的危險到底是什麼?」
「住在村北的人。」亞伯正色道,「如果碰到他們,你第一時間躲遠些,不過你不要害怕,即便我們輸了。北邊人也不會對你下手。」
「為什麼?」
「因為你不是我們。」
「……」方閒撓了撓頭,繼續問道,「你們彼此如此仇視的話,怎麼還能住在一個村子離?」
「祖祖輩輩住在這裡,沒人會離開。」亞伯歎然道,「我們立下了規矩,在村中分別住在不同的區域,並且不能在村中開戰,那是對祖先的褻瀆。」
「……」
「但出了村子,就不再有這個枷鎖。」亞伯解釋道,「如果白天出來的話,我們會遠遠望一眼,然後人少的一邊撤走;晚上的話,也許有的人會選擇潛伏,偷襲弱小的隊伍,所以我要保證這個隊伍的人數。」
「我……大概明白了。」方閒確實大概明白了。
事到如今,他已經搞清了來龍去脈,也搞清楚了,這個村子到底是什麼,更搞清楚了藍裝人是什麼,白裝人是什麼。
想到此,他心中突然一陣寒冷。
村北的人……難道就是……
方閒連忙搖了搖頭,這才意識到與藍裝人為伍的危險。
亞伯彷彿看出了方閒的恐懼,直言不諱:「我說過,你不必親自隨隊,我們是最講究信用的,絕對會用心偵查。」
方閒乾笑了一聲,拍了下腰間的刀柄,又摸了摸另一邊捆著的袋子:「我想如果在這種時候,我能為她們送去香噴噴的雞肉,她們會很開心。」
「當然,沒什麼比和家人在一起更開心的了。」亞伯也是露出微笑。
方閒一怔,問道:「可我看你們……好像……抱歉,好像沒有多麼溫馨啊,與白裝者比。」
「白裝者,呵呵。」亞伯笑道,「你剛來村子,並不瞭解她們,更不瞭解我們。有些人喜歡將十倍的東西浮在臉上,有些人更願意將千倍的熱忱鑄刻心中。」
亞伯說著,撫摸著自己的左胸,閉目默吟了一段方閒聽不懂的話。
方閒雖不理解,但還是表示了應有的尊重,不再打斷他。
隊伍有條不紊地行進,四方又各設了四個斥候,作為先發部隊勘察情況,如果有埋伏的話,也不會整支隊伍都栽進去。
「晚上就是這樣,行進必須很緩慢。」亞伯怕方閒著急,便向他解釋,「我們不敢舉火把,只能依賴月光;我們只能藏在風聲下輕聲細語。」
「大概明白了。」方閒點頭道,「其實不用這麼嚴謹,我們的隊伍足夠龐大了。」
「永遠不要大意,永遠。」亞伯很嚴肅,「我們為此已經付出了太多的損失,不能再犧牲一個同胞。如果不是你的出價太過誘人,我是不會組織這麼危險的計劃的。」
「哦?」方閒有意試探。
「旅人,你對我們好像很感興趣?」亞伯笑了笑,「如果我是瑪麗的話,現在已經對你滔滔不絕了,可惜我是亞伯。」
「呵呵,你比你的爺爺強太多了,那個老頑固一句話也不願與我多說。」
「見諒。」亞伯禮貌地微笑,「爺爺經歷的太多了,已經沒有什麼東西能讓他產生波瀾。」
「除了金幣。」
「哈哈!」亞伯大笑,這是他第一次真誠的笑,「先生,您真是個口不擇言的人。」
方閒借勢掏出從瑪麗家帶來的葡萄酒袋,灌了一口後遞給亞伯:「晚上太冷,暖暖身子。」
「不了,如果凱旋而歸的話我可以陪您喝一杯。」亞伯做了一個杯子的手型,「就一杯。」
「哎……」方閒終於放棄套話了。
「您到底想瞭解什麼?」亞伯問道,「您是我見過最有好奇心的人。」
「說實話?」
「我沒有能力辨別您言語的真偽。」
「……一點幽默細胞也沒有麼。」方閒無奈道,「我有好多要問的,比如我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
「這個沒人能回答你。」
「所以,我退了一步,我現在想知道我到了哪,你又是誰。」
「……」亞伯略微沉思了一下,終於開口了,「既然這樣,我可以將能解釋的事情告訴您。您太迷茫了,比我見過的所有人都要迷茫。」
「……」
一行人一邊搜索,亞伯一邊為方閒講述村子,在月光的照耀下,這位正值壯年的小伙子身上籠上了一層濃重的滄桑感。
「村子裡,最先只有我們的祖先,我們建設了這個村子。」
「是你們?」
「是的,是我們。」亞伯看出了方閒的疑惑,眼中透露出一些仇視,「當然,你如果問他們,他們一定也會說是他們祖先創造的村子。但事實上就是我們,絕對是我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