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瞬之間,已到蜀山之巔,蜀門之前。
酒劍仙跳下葫蘆,抿了一下嘴:「乖徒兒,你跟我去見掌門即可,兩位姑娘在此稍等。」
靈兒月如雖然不爽這怪老頭,但人家本事擺那兒呢,這又是人家的地盤,此時也便不敢再造次。
唯有方閒,原地琢磨了一下,不見絲毫移動。
酒劍仙又是搖搖頭:「乖徒兒,我知道你想什麼呢,這兩位姑娘……最好還是別進去,非要進入一個的話,我可以讓這位揮著鞭子的女俠進入。」
靈兒與月如同時都是一怔,隨即明白。
靈兒來到這裡,怕又是又要被當成妖了,這邊可都是半仙兒級的人物。
「閒哥哥,你們去吧,靈兒在此等等便可。」靈兒強笑一聲,鞠緊身子,高處不勝寒,這高海拔確實蠻冷的。
哪知方閒一把摟住靈兒,哈了口氣幫她取暖,衝著酒劍仙歉然道:「師父,我看還是算了,直接送我們道鎖妖塔吧。」
「我看行。」林月如大笑,雖然她是道上混的,但一到這蜀山,總覺得這道跟自己的道是兩回事兒。
酒劍仙疑惑了,迷茫了。
「乖徒兒,我師兄又不是老虎?怎就不能見了?你既然已拜入我蜀山仙劍派門下,總是要漸漸掌門的吧?」
方閒擺手:「見,不如不見;雖然不見,其實很賤。」
酒劍仙臉皮一抖:「咱們是修道的,不是念佛的,別來這套行麼?」
玉佛珠的正太腔適時地出現了:「念佛怎麼了?!招你了!」
酒劍仙聞言一拍腦袋:「……帶上山了兩個異道……這下不好辦了。」
「師父。」方閒跨上一步,正色道,「這一路上徒兒想了很多,現在已經明白了。」
「明白什麼了?」
「我發現,你們修的是仙。」方閒望著巍峨的蜀門,「蜀道難,難於上青年,這裡距青天只有一線之隔,這已經不是人界了。」
酒劍仙苦苦地喝上了一口:「這點你說錯了,咱們仍在人界,不過前面是條路口,可直達仙境,亦可墮入魔窟。」
靈兒有些發抖,也不知是嚇得還是凍得,緊緊地抱著方閒。
沒等方閒說話,林月如先是問道:「道士,仙境是什麼,魔窟又是什麼?」
「仙境修仙,魔窟入魔。」酒劍仙不假思索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修仙和入魔有何不同?」林月如再問。
「道不同。」酒劍仙再答。
「道有什麼不同?」林月如第三次問。
「修仙者修身養性,斬妖除魔。入魔者肆意妄為,屠戮生靈。」
「這有什麼不同?!」林月如最後一次發問。
「……」酒劍仙葫蘆裡的酒喝光了,人也跟著啞口了。
肆意妄為就不是修身養性了?斬妖除魔就不是屠戮生靈了?
仙路與魔途是一個複雜的論證,並不是幾句話能掰斥清楚的,但絕對是幾句話能把人說迷糊的麼。
方閒驚道:「娘子你還有這一手?」
林月如拍著胸脯女王笑:「月如不才,蘇州辯社二辯,專攻詭辯!」
「哇,姐姐好厲害!!」靈兒藉著月如的氣勢也暖和起來,精神頭好上了許多。
酒劍仙也搖著葫蘆大笑:「小丫頭,把我也說迷糊了,不能再往下說了,我道行還不夠,下面的話要我師兄才能解釋了。」
方閒知道,這種時候要自己來把事情說清楚了。
「師父,我娘子已經把話說的很清楚了——徒兒不孝,貪圖七情六慾,留戀食色人間,無意入仙道。」
酒劍仙沒什麼表情變化,只長歎一聲。
「師父,徒兒沒猜錯的話,我們夫妻三人的命運早在你們的預料之中了吧。」方閒深吸一口氣,道出了自己大膽的猜測,「要修仙,便要踏破紅塵,撇清與世俗的糾葛。師父與掌門顯然知道徒兒多情,便一步步盯著徒兒,在關鍵時刻為徒兒上一課。在京城外擄走徒兒的娘子;在毒娘子面前讓徒兒看盡孽緣滄桑;讓徒兒進鎖妖塔試煉,讓徒兒一次次體驗失去愛人的至苦;而後放任徒兒隨女媧後人前往苗疆,與妖魔拼盡全力,魚死網破。」
「最終,讓徒兒之所愛一個個離去,只留下了對妖魔的恨。讓徒兒生無所戀,僅有求道之狂熱,你們便是成功了。」
「如果這蜀山都是真仙至善之人的話,哪還會將我懷胎的娘子懸於纏龍柱上?哪還會放任水魔獸在苗疆肆虐?哪還會望著彩依化蝶後才凜然現身?」
說到最後,方閒抄出斧頭,按著斧鋒決然道:「所以師父,這樣的仙道,徒兒不修也罷。徒兒自小不愛用劍,全憑一柄大斧蠻拼,此時讓徒兒去習劍,怕是晚了。」
靈兒雖然聽不太明白,但還是被方閒的激情感染,擠著眼睛死死地抱著他。
「我不讓閒哥哥修仙,只要永遠與閒哥哥在一起!」
「傻丫頭,修個屁仙,沒見這裡都是男人麼,年復一年這日子根本沒法過。」
酒劍仙臉皮一抖,貌似這句話才說到了他的傷處。
月如卻真是思考著方閒的話,隨口吐槽:「道理能說通,但後面的事……都是你空想出來的麼?」
只聽此時酒劍仙沉沉一歎。
「後面的故事,便是前人的血淚史了。」
酒劍仙的小眼睛中閃過了若干種神采,天知道他在上山前經歷過什麼。
「罷了。」酒劍仙大臂一揮,酒葫蘆再次變大,「來吧,帶你們去鎖妖塔,你這孽徒桀驁不馴,為師還是別帶到掌門面前挨罵了。」
方閒大喜,酒劍仙果然好說話:「多謝師父!」
方閒所闡述的故事的確是空想,但卻是有理有據的空想,建立在原版劇情中的空想。在這個世界中,老大爺會給每件不合理的事情一個合理的解釋。
仙魔不兩立,為何蜀山派這般縱容妖精,酒劍仙對妖怪的態度如此曖昧?
李逍遙為何那麼倒霉,老婆為什麼一個個死?
劍聖明明與苗疆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跟苗疆聖姑又是老相識,卻為何放任拜月復活水魔獸而不顧?為何放任拜月妖法逆天,製造苗疆大旱而不顧?酒劍仙都是一招秒殺毒娘子的實力,那劍聖幹掉10個水魔獸還不跟玩似地?
鎖妖塔為何存在?為何不直接殺掉妖魔,而要將其困於塔中?
所有的矛盾都指向一個出口,蜀山派根本就是仙門,在他們眼裡,人就是那什麼蟻一樣的存在,普通的妖魔對他們來說,也不過是試煉門徒的工具而已。
苗疆大旱水魔獸什麼的,這在劍聖眼裡就是螞蟻搬家。
李逍遙喪妻,這在劍聖眼裡,就是個斬斷塵緣必經的步驟,他老人家甚至在其中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從剛才酒劍仙的神色中不難發現,他也許也是經歷了不少慘劇才上山的,只是這酒劍仙天性放蕩不羈愛自由,始終未能斬斷紅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