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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身逢亂世 第一百一十四章 虎落平陽 文 / 樣樣稀鬆

    岳培坤走在石板鋪成的甬道上,卡卡的聲音在四壁迴盪,這裡潮濕而又陰冷,還散出著一股霉臭味。

    「操,岳老五,你個王八蛋,快把老子放出去。」一個牢房的鐵窗口出現了張人臉,憤怒地罵道。

    隨著罵聲,兩邊的牢房窗口又出現了不少人臉,污言穢語劈面而來。

    「你他娘x的是王八揍出來的,老子要把你的嘎啦哈摘下來。」

    「等老子出去,一刀一刀碎割了你個王八蛋。」

    …………

    岳培坤面無表情,走過了三道有人看守的鐵門,來到了最裡面的一個房間,停頓了一下,他整理著衣服和頭髮,倒像一個要去見情人的少女對著鏡子在仔細梳妝打扮。

    推開門,岳培坤走了進去,房間很大,但卻被鐵柵欄隔開,裡面像個鐵籠子,一個男人坐在椅子上,正背對著大門在喝酒。

    岳培坤擺了擺手,示意外間看守的人出去,自己慢步走到鐵柵欄前。

    「大哥。」溫柔的聲音不可思議的從岳培坤嘴裡吐出,他的臉上也魔術般地露出了親切的笑臉。

    柳無雙慢慢轉了過來,頭髮有些蓬亂,衣服也皺皺巴巴,看上去有些潦倒落魄,但那種英雄之氣卻從兩隻眼中射出。

    岳培坤瞧見柳無雙轉過身,輕聲笑道:「大哥,自己一個人喝酒很悶,要不要我找兩個人陪你?」

    柳無雙瞇起了眼睛,仔細打量著岳培坤。似乎從來不認識這個人一樣。從他的表現來看,他確實老了,也或者是心性成熟了。他知道在這個地方,在這個時候暴跳如雷、斥罵不休不僅無濟於事,反倒會讓岳培坤輕看了自己。

    岳培坤輕輕嚥了口唾沫,柳無雙的目光讓他感到了不舒服,多少年的俯首聽命。積威之下,他還沒辦法一下子擺脫陰影。

    「為什麼?」柳無雙把積壓在胸中的怒意、恨意、不明和懷疑,都一起在這三字中吐了出來。

    岳培坤拉了張椅子。慢慢坐下,擺出這種平等的姿態,他心裡的慌亂才減輕了不少。

    「大哥。我這樣做當然是為了自己。」岳培坤抬起頭緩緩說道:「因為我必須這樣做,一定要那樣做,非那樣做不可,我想那樣做想了不知多久,終於鼓足勇氣做了!我要結束這沒有奔頭,只有一條死路的生活。」

    柳無雙轉著手裡的酒杯,眼睛裡閃動了一下不明的意味,他並沒有聽懂岳培坤話裡的意思。

    「我一直在想,我變成什麼東西?我不知道自己變成了什麼東西,只知道自己不再是人!我不是人!對我好。替我報仇,看重我,我就算是個人,也不再是自己,我是你手裡握著的一支槍。一把刀。」岳培坤的胸膛急劇起伏了幾下,聲音也變得激憤,「我必須按照你的意思去做,這個可以,那個不可以,直到我被子彈打死。被刀砍死,才算到了頭兒。對,這就是最後的結果,不是嗎?」

    柳無雙皺起了眉頭,他沒想到岳培坤竟會是這樣的想法,竟有些不知怎麼說才好。停頓了半晌,他才沉聲說道:「別假惺惺的放你的狗臭屁,不想幹了,你可以拔香頭子,我也不是沒跟你交過底,九龍堂既不會難為你,更不會虧待你。」

    「拔香頭子」就是退伙,洗手不幹的意思。在綹子裡,拔香頭子屬於玩命的事情,一般人不敢,除非爹娘、老婆孩子在家裡出了大事,一定讓兒子或男人回去。大當家的打聽後,確認是這麼回事,便要舉行拔香儀式。

    拔香的日子一般選在陰曆十五左右,天上月亮出圓了,星出齊了,在院子裡的空地上插好香,和結拜盟誓時一樣,也是十九根。前三後四,左五右六,中間插一根。

    儀式開始,要退伙的人往中間的香堆前一跪,說道:「十八羅漢在四方,大掌櫃的在中央。流落山林多少日,多蒙眾兄來照看。今日小弟要離去,還望眾兄多容寬。小弟回去養老母,還和眾兄命相連。有窯有片弟來報,有兵有警早掛線。下有地來上有天,弟和眾兄一線牽。鐵馬別牙不開口,鋼刀剜膽心不變。小弟廢話有一句,五雷擊頂不久全。大哥吉星永高懸,財源茂盛沒個完,眾兄弟們保平安。」

    每說一句,拔掉一根,十九句說完,香也拔完了。如果把大家說樂呵了,大掌櫃的從凳子上站起來,說道:「兄弟走吧,啥時候想家了,再回來吃飯。來呀,給兄弟拿盤纏。」

    這是拔香頭子順當的,綹子裡的兄弟給衣物、錢財。大多想退伙的人,如果有正當理由,通常還是能退出的。如果是有人逼著拔香頭子,那可就麻煩了。

    拔香頭子一開始,那些看不上退伙人的土匪們便圍著要退伙的人,瞪著眼珠子看他。有的膽子小的早就尿褲子了。等說完那套磕,如果說得不好,或者吞吞吐吐的,大家都沒笑模樣,大掌櫃的一聲令下,眾土匪們便一齊抽刀,有的割耳朵,有的挖眼睛,藉機把退伙的人弄死。

    岳培坤聽著柳無雙的指責,略帶嘲諷地一笑,說道:「大哥,這個不虧待是多少,你也說不出個准數兒吧?你也知道兄弟年歲大了,種地沒那個力氣,也不願意出那麼辛苦;做買賣,一來沒那個腦子,二來這兵荒馬亂的,賺的怕是沒有被人搶得多吧?兄弟可不是要你幾個打發要飯的幾個小錢,兄弟要的是後半輩子啥也不用干,還過得舒舒服服。」

    「老子知道你愛財,可沒想到你都鑽進錢眼裡了。」柳無雙鄙夷地冷笑道。

    「難道這不是我應該得的?」岳培坤幾把扯開衣服,指點著身上的傷疤大聲說道:「看,看哪,我今天還活著,那是老天開眼。這就是跟著你混的結果,這種日子我還過得下去嗎?你是對我有恩,難道我就要當牛作馬一輩子,永遠讓你指東指西,做什麼,該怎麼樣,早就安排得妥妥當當,我是什麼東西。啊?」

    柳無雙暗自歎了口氣,岳培坤不承認他是背叛,還振振有詞,這便無可救藥了。

    「怎麼,沒話說了?」岳培坤呼呼喘著粗氣,以為自己佔了理兒。

    「收起你那身爛肉吧!」柳無雙嘲諷道:「你個忘恩負義,貪婪無度的小人。為了錢,你連老娘都能賣到妓院去,還覺得自己理直氣壯,還要不要你那張臭臉了。」

    「我不要臉,哼哼,你的臉呢,被關在這裡,還有臉嗎?」岳培坤一下子站起來,哈哈地笑道:「既然撕破了臉皮,我就告訴你,你不過是一塊砧板上的肉。嗯,日本人和柳鳳都想要,那就看誰出的價錢高,把你這塊肉買走。哈哈,你還神氣個屁呀!」

    「呵呵,姓岳的,別做你的春秋大夢了。」柳無雙氣極反笑,罵道:「你等著我閨女砍你的腦袋吧!想拿我柳無雙這條爛命換你的榮華富貴,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柳鳳,她來砍我腦袋?」岳培坤好像聽見了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笑個不停,能把柳無雙制住,看著昔日對自己發號施令的傢伙成為階下囚,報復的快感讓他有些得意忘形。

    笑了一會兒,岳培坤重新坐了下來,說道:「柳鳳是個孝順的丫頭,為了你,她連命都可以不要,怎麼會在意錢財。那個秘密金庫,可都是弟兄們拚命掙來的,不是你柳家的財產,憑什麼只讓你們把著?」

    柳無雙冷笑不止,終於明白岳培坤打的是什麼主意了。哼哼,胃口不小呢!

    「看在多年的情份上,只要柳鳳乖乖聽話,我也不會難為你。」岳培坤的語氣放緩和了一些,「我不準備再過這種刀頭舔血的生活了,得了錢便找個地方享福,你們有人有槍,再掙起家當來也不是難事。這樣,我叫你一聲大哥,你給阿鳳寫封信,勸勸她。」

    「滾,別讓爺看著你噁心想吐。」柳無雙背轉了身子,再不屑於看一眼以前的兄弟。

    「何必呢,你這麼倔有什麼好處,早點談妥,你和阿鳳也早點團聚不是。」岳培坤開始施展親情攻勢,勸道:「你不是一直盼著阿鳳嫁個好人家,好抱外孫嗎?現在阿鳳心神無主,事事都聽那個死瘸子的,弄不好就被他給騙到手了。再說,你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忠於你的兄弟考慮呀,肖三、滾地龍、何老海他們可都受你牽累,被關著呢!」

    柳無雙的眼皮跳了兩下,這最後一句話擊中了他的要害。他可以不拿自己的命當回事兒,可那些兄弟——

    「大哥,你好好想一想,錢財是身外之物,何必那麼吝嗇。那些兄弟跟了你多少年了,還不值幾個錢嗎?阿鳳要是沒了親人,一個女孩家孤苦伶仃的多可憐。」岳培坤突然伸腳踢了下鐵欄杆,伴著金屬嗡嗡的振動聲,他的聲音幽幽傳來,動搖著柳無雙的心神。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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