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軍進駐了蔚州城,可楊榮不知為什麼,卻是半點也高興不起來。
幾個月前,潘美圍攻蔚州,經過一場場慘烈的廝殺不僅沒能攻下城池,反倒被前來支援的遼國鐵林軍給逼到了飛狐一帶,差點把整個山後軍都給葬送在蔚州一帶。
這一次,楊榮幾乎沒有耗費多少兵力,就將韓德讓的主力騎兵給殲滅在城外,而且還順利的攻佔了蔚州。
按道理說,這絕對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但是楊榮卻有一種感覺,一種蔚州城內,才是他們真正戰場的感覺。
城內的每一處民宅、每一條小巷甚至連每一座荒廢了的破舊建築,楊榮都讓官兵們仔細查看了。
搜尋的結果是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處!
這個回報才是讓楊榮最感到擔憂的!
他絕對相信自己的直覺,直覺告訴他,蔚州城內有危險,可他卻沒能發現危險蟄伏在什麼地方,想提前將危險拔除,都是沒有可能。
等待危險降臨,是一種最為被動也最愚蠢的辦法,可是一旦進入了蔚州城,假若有遼軍在暗中觀察著他們,西塞軍的任何調動都不可能逃過那些在暗中觀察的遼軍眼睛。
在楊榮攻陷蔚州的時候,蔚州西北面,壺流河的西北岸邊,耶律休哥眼睛微微瞇著,看著河對岸的蔚州城,對身旁的馬鵬說道:「大丞相的七萬鐵騎,竟然一天之內被楊榮給殺了個片甲不留!這楊榮著實不簡單!」
「可他終究還是佔據了蔚州!也跳進了於越大人設的局中!」馬鵬望著蔚州城,眉頭微微皺起,對耶律休哥說道:「幸虧於越大人早有安排,否則蔚州主力恐怕此時也已被楊榮給殲滅了!」
「再過幾天,楊榮會發現佔領了蔚州,對他來說其實並不是什麼好事!」耶律休哥笑了笑,對馬鵬說道:「我軍多是騎兵,箭矢帶的不足,你可有辦法弄些箭矢過來?」
「於越大人這是在考驗末將!」聽了耶律休哥提出的問題,馬鵬笑了笑,對耶律休哥說道:「早在三國時期,諸葛亮就曾有過草船借箭的典故,今日晚間,末將便帶著一隊扎滿草人的小船,在這壺流河中擂鼓吶喊,那楊榮聽到喊聲,天色漆黑,必然不敢出城迎敵,豈不是只有做回曹操?」
「呵呵!」耶律休哥搖了搖頭,微微一笑,對馬鵬說道:「民間傳聞,何足掛齒!不過你若是認為那楊榮會上當,便去試試也無妨!」
「即便那楊榮不上當,頂多不會向城外發射箭矢,末將只當是逗弄他一番便是!」馬鵬微微躬著身子應了一聲,在看向河對岸的蔚州城牆時,嘴角竟漾起了一抹輕蔑的笑容。
天色剛剛擦黑,一排排堆滿了草人的小舟被壺流河西北岸的遼軍推進河中。
馬鵬坐在其中一葉小舟的船艙內,在他對面坐著的,是個一直跟隨他四處征戰的遼軍將領。
「馬將軍,你說那楊榮會不會上當?」坐在船艙內,遼將有些不確定的對馬鵬說道:「都說楊榮奸詐,我們耍出這種幾百年前諸葛亮用過的計策,是否會被他給識破?」
「不妨!」馬鵬擺了擺手,對坐他對面的遼將說道:「即便他識破了,無非也是看著我等划船在這壺流河中遊玩一番,此番借箭只是附帶,重要的是要把那楊榮給氣的吐出三斗血來。」
聽馬鵬這麼一說,遼將也就不再說話了,只是坐在船艙中,有些忐忑的等待著即將發生的一切。
天色越來越暗,隨著馬鵬一聲令下,上百艘載滿了草人的小船朝著壺流河的下游去了。
騎馬立在河岸上的耶律休哥見排成一字型的小船向著靠近蔚州城牆的方向走了,長長的歎了口氣,對身旁的一員遼將說道:「帶上百餘人,沿著岸邊在馬鵬等人吸引楊榮射箭的地方等候,等待救援他們。」
遼將應了一聲,點了一百多名遼軍士兵,沿著河岸向下游去了。
蔚州城牆上,心內始終感到有些不安的楊榮正站在城垛邊上,雙手扶著城垛,望著蔚州西邊那條並不算是很寬的壺流河。
一陣「嘩嘩」的水響傳進了他的耳朵,循著水響,楊榮朝壺流河的河床上看了過去。
在沒有月亮的夜色中,一片黑影從河的上游向下游飄來,那片黑影排成一字長蛇形,行動的速度並不是很快,到了正對著蔚州城的地方,黑影居然停了下來。
「上將軍你看!」發現河床上有黑影的,並不只是楊榮一個人,站在楊榮身旁的魯毅伸手指著河床上的那片黑影,對楊榮說道:「那些好像是船。」
「是船!」看著那片黑影,楊榮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對一旁的魯毅說道:「若是我猜想的不錯,那些船不過都是些小船,假如河岸對面有遼軍要攻城,他們又怎會用這種一艘船只能帶十多個兵士的小舸?而且最為奇怪的,是他們竟然在正對蔚州城的地方停了下來!」
話說到這裡,楊榮突然猛的一拍腦袋,對一旁的魯毅說道:「我總算是想明白他們要做什麼了?」
「他們要做什麼?」看著河床上的那些小船,魯毅微微皺起眉頭,對楊榮說道:「末將看他們好像並沒有什麼動作!」
「他們想向我們借箭!」楊榮撇了撇嘴,對魯毅說道:「從這一點來看,遼軍的統帥定然是個容易相信野史的蠢蛋!不知從哪裡聽到過草船借箭的典故,想要用在我們這裡。只不過他忽略了一點,今夜雖是沒有月色,可天氣卻十分晴朗,河床上的一切也是能清晰的看到!而且我這個人又不太喜歡只是用太簡單的箭矢阻擋進攻的敵人。」
「呵呵!」聽了楊榮的話後,魯毅笑著搖了搖頭,對楊榮說道:「這個典故末將倒是也聽說過,只不過是聽說而已,卻從未見哪本書裡有過記載!」
魯毅沒有看過《三國演義》楊榮是一點都不感到奇怪,若是他看過,那才真是奇怪了。
眼下正是北宋時期,寫三國演義的羅貫中在這個時候,連個蝌蚪形的小精蟲都還不是,哪裡有可能寫出那本傳誦千古的名著來?
「像這等蠢人,我們只管不要理會,讓他們鬧騰便是!」楊榮想明白了河面上漂著的那些小船要做什麼,魯毅撇了撇嘴,對他說道:「等他們鬧騰的累了,自然是會回去的!」
「不!」魯毅的話音剛落,楊榮就擺了擺手說道:「遼軍好不容易想到了這條妙計,若是我們不配合一下,豈不是白白的浪費了他們的心思?」
「上將軍的意思是……?」看到楊榮嘴角掛起一抹壞壞的笑意,魯毅有些不解的向楊榮問道:「上將軍莫非真的是要借箭給他們!」
「那是當然,我楊榮向來慷慨大方!敵軍既然缺少箭矢,擺出如此大的陣仗來找我們借箭,我們自然是要借一些給他們,否則這仗打的不是沒了趣味?」楊榮朝魯毅挑了挑眉毛,臉上的笑容越發的邪惡了。
沒過多會,河面上的小船果然敲起了鼓,船上的遼軍一邊敲鼓,一邊高聲喊殺,倒也是頗有氣勢。
「命令將士們,準備箭矢,將箭矢點著,借給他們一些火箭使使!」聽到河面上傳來的喊殺聲,楊榮撇了撇嘴,對身旁的魯毅下達了這樣的一條命令。
得了楊榮的命令,魯毅才算是明白過來,敢情楊榮並不是真的大方到要借一些箭矢給河床上擂鼓作秀的遼軍,而是要用火箭,把船上那些稻草人全都給點著了,讓那些自以為聰明的遼軍吃些苦頭。
一排排火箭夾著呼呼的風聲朝著河床飛了過去,河床上的遼軍正擂著鼓叫的歡騰,猛然看到一片猶如流星般的火焰朝他們飛了過來,一個個驚的張圓了嘴巴,忘記了擂鼓吶喊,只顧著抬頭看天上那一團團越來越近的火球。
一支支帶火的箭矢扎上了小船上的稻草人,很快河面上的小船就燃起了一片火海,先前還擂鼓吶喊的遼軍慘嚎著、身上帶著燃燒的火焰跳進了冰冷的壺流河。
會游泳的掙扎著朝河岸上游去,不會游泳的則像是一隻隻秤砣般沉入了水底。
那些會游泳的遼軍也並不是全都能活著游上岸去,城上射下的火箭太密,許多跳進河水中的遼軍被箭矢射中,在身體周邊的水面泛起一股血花之後,緊握著插進他們身軀的箭矢沉入了河底。
能夠逃上河岸的遼軍僅僅只是少數,他們在逃上河岸後,還驚魂未定的望著對岸的蔚州城牆,慌不擇路的向遠處逃走,生怕城上飛下的箭矢會射中他們。
當蔚州城上的宋軍向城下射出火箭的時候,還在壺流河上游駐馬立著的耶律休哥嘴角微微的牽了牽,在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後,自言自語的說道:「馬鵬啊馬鵬,雖說你也是有些能耐,可與楊榮相比,你卻是差的遠啊!這一次,只不過是讓你不要再小看楊榮,否則將來定會遭受大敗!」
在其他小船上的遼軍紛紛跳水逃命的時候,馬鵬與他對面的遼將正坐在船艙裡悠閒的喝著酒。
聽到外面的喊叫聲,遼將有些心神不寧,可馬鵬卻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在遼將幾次說要出外看看的情況下,馬鵬還是朝那遼將擺著手說道:「不妨事,只管坐下陪本將軍喝酒,這是兵士們在渲染氣氛,回頭得了箭矢,你我去向於越大人邀功!」
「馬將軍,你有沒有感覺到有些熱?」遼將重新坐下後,抬手擦了下額頭上的汗珠,向馬鵬問了一句。
「可能是船艙關的太死,氣息不太流通吧!」經遼將這麼一說,馬鵬也感覺到好像有些熱了,他抬起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扭過頭朝身後看了一眼。
木板製成的倉板很是厚實,馬鵬伸手朝板子上摸了摸,立馬將手給收了回來,很是納悶的嘀咕了一句:「怎麼會這麼燙?」
心內犯著疑惑,他對艙內的遼將說道:「你去看看外面發生了什麼?」
遼將應了一聲,跑到船艙門口,推開艙門隔著掛在門上的布簾看到外面一片火光,一臉茫然的回頭對馬鵬說了一句:「馬將軍,好像天亮了!」(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