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背在身後,楊榮在校場的高台上來回的踱著步子。
台下站著千餘名軍容不整的宋軍,這些宋軍個個身材高大,但每個人臉上都隱隱的透著些菜色。
許多官兵的衣甲都沒有穿戴整齊,站在校場上,就像是一群剛打了敗仗的敗軍一樣。
楊榮身後站著一個與他穿著同樣鎧甲的宋軍將領,這將領倒是生的白白胖胖,一手按著劍柄,站在校場高台上,微微仰著頭,倒是頗有幾分將軍的氣度。
「孫大人!」楊榮來回踱了幾圈之後,擰著眉頭向身後的將領問道:「以往你們都是如何練兵的?」
站在一旁的這位孫大人正是自從上任忻州都部署卸任後,一直管理忻州兵馬的孫蛟。
此人大約三十五六歲,論才幹或許還比不上楊榮身邊的徐保,可他在朝廷裡卻是有著一些背景,上任都部署就是因為他的排擠,才提前卸任。
楊榮對這些並不知情,當官兵們一個個面有菜色從營房裡走出來的時候,他就隱隱的感覺到這忻州軍營好像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內幕。
只是他才剛剛到這裡,想要對這裡有所瞭解,必須先聽聽孫蛟的話,然後再從官兵們那裡獲取些信息。
他很清楚,忻州大營的官兵,或許對孫蛟都有著一定的忌憚,想要從他們那裡獲取信息可能會很難,不過楊榮卻相信,辦法總比困難多,總有一天,他會瞭解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瞭解官兵們為何個個都是一臉菜色,像是一群病夫一般。
「回都部署大人!」見楊榮向他問起以往練兵的事,孫蛟心內有些發虛,連忙上前一步,對楊榮說道:「以往軍營裡也都是每日操練,只是近日稍稍的有些懈怠了!」
聽了孫蛟的解釋,楊榮並沒多說什麼,他只是點了點頭說道:「這裡許久沒有都部署,想來孫大人是勞心費力了!」
「都是末將該做的!」孫蛟躬著身子,雙手抱拳十分謙卑的說道:「大人來了,末將自當鼎力相助!」
「那是!」楊榮笑了笑,對孫蛟說道:「我想先查看一下這裡的軍費調撥,還有,讓軍需官到我房內來一趟!」
說完話,楊榮又朝下面站著的官兵們擺了擺手說道:「你們且各自回營,從明日起,大營將恢復訓練。」
官兵們散去後,楊榮扭頭對跟在他身後的徐保說道:「你跑一趟,讓所有駐紮在城外的本營官兵全部返回大營,從明日起,任何人不得在城外私自駐軍!」
要說楊榮的表現,多少是有點急躁了,剛來到軍營,第一件事就是要調查過去軍費的發放狀況,即便是孫蛟過去沒有貪污軍費的做法,心裡也一定不會很舒服。
不過楊榮有著他的想法,人情他自然是要講的,但在交接之前,他想把許多事情給弄個清楚明白,以免接手過後,過去的一些爛賬全部都被栽在他的頭上。
想要弄個清楚明白,不意味著他一定能弄個清楚明白。
軍費賬目和軍需支出的賬本到了楊榮手中的時候,楊榮大致的翻看了幾下,他發現了一個十分嚴重的問題,這本賬他居然一點都看不懂。
且不說賬本上有著塗畫的痕跡,就算是這賬本寫的清清楚楚,他也是看不懂賬本上面那一筆筆不太均衡的收支。
賬目越是不清晰,楊榮就越是感覺到這裡過去的收支一定有問題,只不過單純的從賬目上來看,根本看不出收支的問題到底出在什麼地方。
看了好一會賬本,滿頭霧水的楊榮將賬本往前一推,抬起頭看著站在面前的軍需官問道:「我這人不太懂得賬目,單看這些,也是看不大懂。你直接告訴我,軍營裡伙食是如何安排的,每日幾個菜,需要花費幾兩銀子。還有就是官兵們的軍餉如何結算,每月何時發放,發放數目是多少?」
「回都部署大人!」軍需官舔了舔嘴唇,微微躬著身子對楊榮說道:「本營一千一百三十七人,每日官兵們的飯食都是兩道菜餚一份湯,全營需要耗費白銀五兩,另外還有城外駐軍……」
「不要說了!」楊榮抬起手制止了軍需繼續說下去,對他說道:「你先去忙吧,這些事暫且先擱置,我這裡還有些更重要的事要解決!」
軍需應了一聲,捧著賬本退出了楊榮的營房。
在軍需官退出去之後,楊榮讓人把閻真給叫到了營房裡。
這一次來到忻州,他帶來的除了閻真,只有三個人,想要很快在忻州大營開展起工作,憑著徐保他們幾個人,是完全不夠的,必須要把閻真也給利用起來。
而且給閻真安排事情,楊榮還是有著另外一層打算。
只有讓她忙起來,她才不會整天想那些情情愛愛的事情,楊榮才能抽出手來趕赴大同,將耶律休菱給劫到忻州。
馬鵬跟他說了耶律休菱被蕭太后賜婚的事之後,楊榮已經做好了去大同搶親的打算。
原本這個計劃一到忻州就應展開,可來到忻州後,軍營裡的狀況卻是讓楊榮感到非常失望。
官兵們面有菜色,根本就是長期營養不良,如果伙食真的像軍需官說的那麼好,這種情況完全不可能出現。
一天五兩銀子!
楊榮嘴角撇了撇,心內生起了幾絲鄙夷,看官兵們病夫一般的臉色,恐怕一千多號人,一天連一兩銀子也花不到!
沒過多會,閻真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她剛一進門,楊榮就向她問道:「你會算賬嗎?」
他這句話問的很是突然,閻真愣了愣,竟是沒弄明白他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想讓你跟著軍需一同去採購將士們的食材!」楊榮低下頭,從桌上抽過一張紙,拿起毛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遞給閻真說道:「你要記住,每買一樣食材,花費多少銀子,全都給我記個清清楚楚,今日且莫要聲張,明日一早,你再拿著我的手令直接去找軍需!」
「好!」閻真接過楊榮寫的紙條,朝紙上歪歪扭扭寫著的那行字瞥了一眼,這才將紙條折了折,放進了懷裡。
「快要吃晚飯的時候叫我一聲!」楊榮朝閻真擺了擺手,站起身,擰著眉頭走到牆邊,雙眼望著牆上掛的一副大型作戰地圖再不吭聲了。
閻真知道再留這裡也不過是自討沒趣,轉身走出了楊榮的營房。
這張作戰地圖,與楊榮當初在潘美那裡看到的很像,他還從來沒有想到過,北宋人畫的地圖,竟然能夠精確到一個小山坡。
不過這張圖並不是像潘美的地圖保存的那麼完好,它已經十分老舊,可能是長期沒人擦拭,表面還糊著很多灰塵。
楊榮輕輕的將地圖表面的灰塵擦去,歎了一聲,走到床邊,一頭紮在床上睡了過去。
禁軍是戰鬥力相當強悍的軍隊,可忻州的禁軍,卻是連守門的廂軍都不如。
這些官兵空有比尋常人要長些的身高,可他們卻一個個都要比楊榮更加瘦弱,楊榮很是懷疑像這樣的軍隊如果拉出去與剽悍的遼國騎兵決戰,會是一種怎樣的結果。
心裡一方面擔憂著耶律休菱,另一方面又要考慮如何讓忻州兵馬振作起來,成為一支能夠與遼軍一決雌雄的威武之師,楊榮突然有種做人很累的感覺。
想著這些讓人頭大的事情,楊榮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一陣砸門聲傳進了楊榮的耳朵,他連忙坐了起來,正要起身去開門,門板突然「啪」的一聲被人拍了個窟窿。
滿臉愕然的望著那只透過被拍出的大洞伸進屋內的手掌,楊榮眨巴了兩下眼睛,竟是被驚的呆住了。
拍門的閻真也被驚的愣住了,她雖然拍門的時候用的力氣不小,卻從未想到過這樣的力氣竟然也能將門板給拍出個窟窿。
「這是什麼門?」在楊榮打開房門的時候,閻真歪著頭,一臉疑惑的看著被她拍破的門板,咕噥著說道:「一拍就粉了,若是來場大風,豈不是會整個都吹成沙了?」
「我們去官兵們那裡看看!」楊榮嘴角牽了牽,無奈的笑了笑,朝閻真擺了擺手,並沒有十分糾結門板的事,對她說道:「今晚我想和官兵們一起吃飯。」
向來到了吃飯的時辰,軍營裡都要比尋常熱鬧些,可楊榮在走到官兵們休息的營房前時,卻聽不到半點動靜。
在營房前轉了幾圈,他很隨意的走到一間營房門口,輕輕推開房門走進了房間裡。
這個房間並不是很大,頂多只有二十多平,裡面卻是滿滿噹噹的鋪著二十多個地鋪。
地鋪的褥子很破,幾乎每床褥子都露著白花花的麻棉。
楊榮進這間營房的時候,裡面的官兵們正在吃飯,聽到推門聲,官兵們扭過頭朝門口看了過來,見是楊榮,他們紛紛站了起來,一雙雙失神的眼睛呆呆的望著楊榮,竟是連禮都忘了行。
這些官兵身上穿的衣甲都很破,幾乎每個人的衣服都有好幾處破洞,而且他們身上穿著的還是目前禁軍根本不會再配備的皮甲。(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註冊會員推薦該作品,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