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街道上,除了楊榮和耶律休菱的腳步聲,再沒有其他聲響。
在這種環境下,箭矢劃破空氣的聲音就顯得異常的清晰了。
聽到身後傳來箭矢破空的聲音,楊榮顧不得多想,也來不及回頭看上一看,連忙縱身朝耶律休菱撲了過去。
「耶律小姐,小心!」一把摟著耶律休菱撲倒在地上,倆人就地翻了個滾,栽倒在青石路面上。
耶律休菱一路上都在想著潘香和蕭紹宗的事,警惕性並沒有楊榮那麼高。
腦海中紛雜的想法讓遲鈍了她對周圍環境的感覺,當楊榮大叫一聲撲向她的時候,她都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被楊榮緊緊的摟著,在地面上栽了個跟頭,耶律休菱頓時是滿腔怒火。
她翻了個身,一骨碌爬了起來,嘴裡罵了句:「登徒浪子,你要做什麼?」
一邊罵著,她一邊抬起腳想要往楊榮身上踹過去,好出出被摟著栽倒在地的惡氣,卻猛然間發現楊榮平平的趴在地上,像是死了一般動也沒動,在楊榮的脊背上,還插著一支幾乎要沒入箭羽的箭矢。
「楊榮!楊榮你怎麼了?」看到那支箭矢,耶律休菱愣了一愣,連忙在楊榮身旁蹲下,伸手托著他的上半身把他扶了起來,高聲的呼喚著。
本來想要射殺耶律休菱,卻被楊榮擋住了箭矢的兩個人相互看了一眼,眼神裡同時閃過一抹殺機,齊齊抽出佩刀,朝著耶律休菱衝了過來。
倆人奔跑的速度很快,就在他們快要衝到耶律休菱和楊榮跟前的時候,街道上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聽到馬蹄聲,倆人回過頭朝後看了一眼。
數十匹快馬正朝他們這邊奔來,騎在馬背上的,是一群穿著皮甲的遼軍官兵。
「耶律小姐,於越大人要我等前來護送!」快馬即將衝到那兩個偷襲耶律休菱的人跟前的時候,策馬跑在最前面的軍官抽出戰刀,向著耶律休菱大吼了一聲。
這群騎兵殺了出來,那兩個人在心中暗暗叫了聲不好,顧不得對付耶律休菱和楊榮,連忙返身朝這群騎兵衝了過去。
如果他們人多,騎兵衝過來的時候強大的衝擊力將會給他們造成極大的傷亡。
不過他們卻只有兩個人,而且這兩個人的身手都很不錯,遼軍騎兵強大的衝擊力,在這種情況下就像是打在棉包上的重拳,根本也是使不出多少力道。
在騎兵衝到離倆人只有幾步遠的時候,其中一人身子稍稍矮了一些,向前迎了兩步,手中腰刀朝著衝在最前面的遼軍軍官胯下戰馬的馬蹄削了過去。
健馬狂奔,腰刀若是劈上馬腿,後果將是十分嚴重,馬背上的遼軍軍官來不及多想,連忙彎腰把手中的戰刀朝下劈揮出去,想要擋住對方削向馬腿的刀刃。
遼軍軍官沒有想到的是,那人砍向馬腿的一刀不過是個虛招,當他揮舞著戰刀去格擋對方劈向馬腿的刀時,那人手腕一翻,腰刀劃出了一道彎弧,擰了個方向筆直的朝上削了出去。
馬背上的遼軍軍官正彎著腰朝下揮出戰刀,只覺得眼前一道銀光閃過,緊接著腦袋上猛的一疼,兩眼一黑,身體凌空朝後飛了出去,一顆腦瓜子早被劈成了兩片。
屍體飛出,鮮血、腦漿淋漓飄灑,把後面的遼軍士兵都給震懾的愣了一愣。
不過這些遼軍都是跟隨著耶律休哥南征北戰的勇士,軍官被殺,給他們帶來的震懾只是十分短暫的。
他們只是愣了一愣,就又嗷嗷叫著,紛紛策動戰馬,朝著在地面上上躥下跳的兩個人撲了上來。
趁著混亂,耶律休菱吃力的背起楊榮,沿著街道朝林牙府方向跑了過去。
偷襲他們的兩個人被一群遼軍圍在中間,其中一人在連人帶馬將一個遼軍劈翻之後,抬眼朝一旁看了看。
見耶律休菱背著楊榮跑了,那人頓時有些慌了。
有心想要衝出去追趕耶律休菱,可四周的遼軍卻將他們團團圍住,絲毫不給他們殺出重圍的機會。
被圍起來的兩個人武功都很高強,遼軍一時之間還沒有辦法將他們擒下,雖然沒了領隊的軍官,可遼軍還是很老到的採取了圍而不打的戰術,兜馬繞著倆人轉圈,不時的揮舞幾下戰刀,把他們團團圍在中間,卻不主動發起進攻。
耶律休菱背著楊榮拐過了街角,她能清楚的聽到後面遼軍的吶喊聲,和不時傳來的一兩聲金鐵交鳴的聲響。
楊榮的體型比較瘦,可他的身高卻要比耶律休菱高上不少,耶律休菱背著他的時候,他的兩隻腳還軟軟的拖在地上。
「楊榮,你不要死!」背著楊榮,耶律休菱一邊艱難的朝前走著,一邊流著眼淚沖身後已經昏迷過去的楊榮高聲喊著:「你別死!你要是敢死了,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如果楊榮這個時候還清醒著,聽到這些話,他也一準會被氣的昏厥過去。
敢情為這妞兒擋了箭,到頭來還是要被她威脅!
半背半拖,終於把楊榮背到了林牙府大門口,耶律休菱讓楊榮斜倚在牆根上,她自己則跑到門口,用力的拍打著門板。
夜色已經深了,門房早已經睡下了。
耶律休菱拍了好半天門,院子裡才傳來了一個家丁懶洋洋的聲音:『誰呀?這麼晚還拍門,有事明天一早再過來,老爺早就歇下了!」
「快開門,是我!」聽到院子裡有人說話,耶律休菱連忙喊道:「楊公子受傷了,快些去替他找郎中!」
應門的家僕聽出是耶律休菱的聲音,不敢耽擱,連忙把門打了開來。
門剛一開,耶律休菱就衝了進去,進了前院,她對開門的那個家僕喊道:「快叫人來把楊公子抬進去,另外再叫個人去請郎中!要快!一定要快!」
「是,是!」家僕點頭忙不迭的應了兩聲,掉頭朝門房小屋跑了過去。
林牙府正門,每天晚上值夜的家僕共有三個,開門的家僕把另外兩個人叫了起來,又趕忙跑出去找郎中了。
被叫起來的那兩個家僕也顧不得去揉還迷濛著的睡眼,趕緊到了門口,抬起斜倚在牆角的楊榮朝著後院方向跑了過去。
外院並不是很大,耶律休菱在院子裡一嚷嚷,許多已經睡下了的家僕和僕婦全都被驚了起來。
這些人紛紛披上衣服,從房間裡走了出來,向著抬楊榮的兩個家僕追了過去。
一大群人七手八腳的把楊榮抬回了房間,由於楊榮的背後插著一支箭,抬著他的家僕把他面朝下趴著安置在床上,其中一個人還將他的頭稍稍的搬動了一下,讓他的臉扭向側面,以免窒息。
眾人剛把楊榮放下,耶律休菱就推開了圍在床邊的人們,撲到床沿上,雙手按在楊榮的背上,輕輕搖晃了幾下,向他喊道:「楊榮,你快醒醒,不要睡!你不要睡,快醒過來!」
可是不管耶律休菱如何呼喚,楊榮就是緊閉著雙眼,連半點醒轉過來的跡象都沒有。
這邊正鬧哄哄的忙亂著,已經睡下的耶律齊雲也得了消息,顧不得穿上衣服,只是把外衣披在身上,趿拉著鞋子就跑了過來。
進了楊榮的房間,耶律齊雲推開擋在前面的家僕和僕婦們,衝到床邊,一把扳著耶律休菱的肩膀,用力的將她朝後一扯。
他這一扯,是使足了力氣,縱然耶律休菱會些武功,又哪裡受的了他著用力的一拽,身子猛的朝後趔了好幾步,後脊樑重重的撞到了牆壁,才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告訴你!」把耶律休菱扯的摔倒在地上,耶律齊雲回過頭,伸手指著她,臉部肌肉微微抽搐著說道:「如果這次楊榮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不會繞過你!」
被耶律齊雲惡狠狠的一喝,耶律休菱頓時感到一陣委屈,一汪眼淚在眼眶中直打轉轉,不過卻沒有流出來。
前兩次楊榮受傷,確實是她動手打的,可這一次,楊榮卻是為了救她才受的傷。
心裡早就充滿了愧疚的耶律休菱並沒有向耶律齊雲說明事情的原委,她早已做好了打算,如果楊榮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她一定會坦然的接受耶律齊雲的懲罰。
只有那樣,她的心裡才會好受一些。
房間裡擠滿了人,讓耶律齊雲感到一陣煩悶,他朝圍在屋內的家僕和僕婦們擺了擺手說道:「你們都出去,別在這裡擋著!」
擠在屋內的人都被耶律齊雲趕了出去,房間裡就只剩下趴在床上的楊榮和他們兄妹兩個。
自從把耶律休菱推的坐在地上,耶律齊雲就沒再多看她一眼。
拽過凳子挨著床邊坐下,耶律齊雲的視線片刻也沒從楊榮身上挪開,神情裡透著無盡的擔憂。
站在他身後的耶律休菱也是一臉淒楚的望著楊榮,心裡不住的默念著:「楊榮,你千萬不要出事!千萬不要死!」
房間裡的空氣緊張的幾乎快要凝固了,就在這時,早先去請郎中的家僕帶了個睡眼惺忪的老郎中趕了過來。
一見郎中來了,耶律齊雲連忙站了起來,側身立在一旁,給郎中讓開位置,雙手抱拳朝郎中行了個躬身禮,言辭懇切的說道:「先生,請務必救救我兄弟,只要能保他安穩,多少診金,齊雲都願拿出!」
老郎中給耶律齊雲回了個禮,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他先是仔細的看了看楊榮脊背上的箭矢,接著又抓住楊榮的脈門,仔細的替他號起了脈。
過了一會,老郎中打開隨身的藥匣,從裡面拿出一把磨的很鋒利的刀子,向一旁的耶律齊雲兄妹說道:「請為小民多準備幾盞油燈,另外再拿些白酒,一定要是烈酒才行!」
聽老郎中說需要準備這些東西,耶律齊雲連忙對屋外等候著的家僕喊道:「來人!準備個三五十盞油燈,另外再搬兩罈子烈酒,要最烈的那種!」
耶律齊雲的話音剛落,老郎中連忙對他說道:「林牙大人無須如此費神,油燈只須十多盞,能將傷口周邊照亮便可!至於烈酒,只須一小碗,小民僅是用它洗涮刀具而已!」
「呃!」耶律齊雲愣了愣,稍稍的回過些神。
正所謂關心則亂,慌亂之中,他根本沒有用心尋思老郎中要那些東西做什麼,在聽說需要油燈和酒之後,就想也不想的吩咐家僕按著多的來備辦。
雖然郎中說用不了那許多東西,可已經吩咐下去備辦,耶律齊雲也不好再把話收回來,於是對老郎中說道:「不妨,油燈多些,照的更加亮堂,至於酒水,若是用不完,先生到時只管帶回去飲用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