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4-05
傍晚時分,楚天涯陪著蕭玲瓏在院落裡散步,私言細語聊得開懷。明日便要分別,二人之間都頗為不捨。
正當這時,青衛螣蛇從府門而入,進門就興奮的招呼院落邊護衛的玄武與勾陳,「嘿,兄弟們,我回來了!——不虛此行啊!」
玄武與勾陣好奇的上前,「你不過是奉老爺子之命去了一趟虎牢關,為何興奮?」
「因為虎牢關那裡,當真關住了一條猛虎!」螣蛇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數日前虎牢關守將來報,說擒住了一名細作關押起來。方才報知軍師知曉,不料那名細作有著通天的本事,居然越獄逃走了,而且徒手斃殺了三十餘名精悍的軍士。老爺子聽說此事後,便差我去調查。我帶了百餘虎賁去了一趟虎牢關日夜排查,終於擒獲了那名細作——我與之交手,他竟然用洪拳將我打敗!」
「什麼?」玄武與勾陣都是驚愕不已,「有人用洪拳——你的看家本事,將你打敗?!」
「沒錯!」螣蛇十分肯定的道,「若非虎賁的兄弟們齊心協力布下了天羅地網,還真是降不住那條猛虎!——二位兄台稍候,我先去報予主公與老爺子知曉!」
楚天涯便在院子裡說道:「我都聽到了——可有查明,那人姓什名誰?」
螣蛇急忙上前來報道:「回主公話,那人死活不肯開口道說姓名。屬下認定,那是一條真好漢。非但武藝非凡神勇蓋世,還是個重情重義的血性漢子!——屬下與之單打獨鬥被其擊敗,他並不害我,反而放我走。就因為屬下沒有叫幫手一擁而上。」
楚天涯好奇的皺了皺眉頭,「人呢?」
「已然帶回交由獄中。屬下已經吩咐牢子好生伺候不得怠慢。」螣蛇抱拳道,「主公,那真是一個絕頂高手、蓋世虎將,也是一條難得的好漢哪!」
「你去把老爺子請來。」楚天涯點了點頭,能讓青衛如此讚不絕口的,定然不錯。
「是!」
少時過後,何伯來了。不用楚天涯說,他便打算親自去獄中看一看,螣蛇說的那條好漢。
楚天涯不問也知道,何伯定然又是動了愛才之心。至始至終,何伯都是這樣把楚天涯的事情,當作是自己的事情。如今楚天涯身邊圍繞這麼多的能臣干將,至少一半的功能要歸於何伯。
不久,監牢之中。
何伯拄著枴杖,慢悠悠的走在陰暗潮濕的牢城裡,朝最裡那間單獨的監牢走去。那是一間封死的鐵門,密不透風。何伯也沒急著叫牢子開門,而是用枴杖敲著大門,對身邊的螣蛇甕聲道:「這世上能夠用洪拳打敗你的人,已經不多了。你就沒問出對方的來頭?」
螣蛇答道:「回老爺子,屬下無能,未能問出支言片語。」
「嘿嘿!」何伯一邊笑,一邊有節奏的用枴杖敲著大鐵門,「那你信不信,我不用開口去問,他就會主動告訴我,他的身份?」
螣蛇一愣,茫然的搖頭,又急忙點了點頭了。
這時,監牢內突然響起那名囚徒興奮的大叫,「是郭先生?難道是——郭先生嗎?!」
螣蛇大吃了一驚,「老爺子,神了!」
「哈哈!」何伯大笑,「我就知道,會是他!——能聽得出老朽這一通敲擊之聲的,世上只有一個人!」
「什麼敲擊之音?」螣蛇很是迷茫。
「很早以前,我受人所托要將一套槍法,傳於他本家的後人。」何伯說道,「後來我總算找到了這戶人家的一個後人,當時他還十分年幼。他不僅資質卓越是個習武的天才,還相當的勤奮,而且為人忠義無雙,重情守諾。於是老朽高興之下,也將自己的本事傳了他幾分,其中就有——關中洪拳。當時我教他練拳之時,就在一旁這樣的敲打瓦甕告訴他步伐行走與出拳的節奏快慢。想不到時隔多年,他仍能認得出來。」
這時,監牢裡的那名囚徒已經興奮激動不已的大叫,「果然是郭先生來了!——授業恩師在上,請受不肖弟子大禮!」
「砰砰砰」的聲音不絕於耳,囚徒顯然是在以頭撞地了。
螣蛇目瞪口呆,「原來是老爺子的親傳弟子,怪不得如此厲害!」
何伯呵呵的笑,「開門吧!」
鐵門咂咂的拉開了。牢房裡,一名披頭散髮深身襤褸的髒臭囚徒,正跪在地上對何伯連連磕頭。
「再興,起來吧!」何伯輕歎了一聲,「老朽早就說過了,你我不算是師徒。你不必對我行此大禮。」
螣蛇大吃一驚,「莫非他就是當年七星寨的武曲星君——楊再興?!」
「是他。」何伯淡淡的道。
「楊某一身本事,全是先生所教!先生執意不肯認了楊某這個徒兒,楊某卻不敢忘了先生的授業之恩!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楊再興仍在磕頭不止,「授業恩師在上,楊再興給您磕頭了!」
「好哪,停住吧!」何伯只好親自上前,將楊再興扶起。
楊再興惶恐不安又興奮不已的起了身,瞪大了眼睛看著何伯,不無傷感的道,「多年不見,先生老了……」
「是啊,怕是有十幾年沒有見面了。」何伯笑瞇瞇的道,「再興,你怎麼淪落到了這般境地?」
「不敢欺瞞恩師……楊某,就是專到洛陽來找恩師,肯求指點迷津的。」楊再興說道,「只是洛陽將卒無禮,非要把楊某當作強人扭了投進獄中。楊某氣憤不過便逃將出來。不料又被這位壯士帶人捉了,這才關進了此間獄中——卻不料因禍得福,能在此處見到恩師!」
「哈哈!你還是當年的執拗性子!」何伯大笑,「正當戰亂之時,關口盤查自然嚴密。你攜帶兵器騎有戰馬要直闖虎牢關進入洛陽,手中卻又沒有洛陽官府或是軍隊堪發的驛券路引,守關將士自然不會輕易放你入關。以你的性子,你也肯定不會我說是來找我,或是誰讓你來的,對嗎?」
楊再興尷尬的點了點頭,「實不相瞞,是郡主讓我來的……當時我效力於曹成麾下與之相會在梧桐原。曹成見利忘義實令楊某不齒,便果斷棄之而走。臨走之時卻忘了討要什麼驛券路引,更不知道河南府洛陽郡這處地方,行的是別處王法,一般的路引不可通行。」
何伯呵呵的笑道:「此時有宗翰駐兵數十萬在黃河以北,為防止間細出入,河南宣撫司另行制定了許多律法細則,的確不與其他州郡相同。」
楊再興好奇的道,「外方傳言,河南府一地已經被楚天涯割據而立,便如國中之國,看來真有此事?」
「胡說!」螣蛇怒斥,「這分明是謠言,大謬!」
何伯擺了擺手仍是笑瞇瞇的,「再興,不要聽外人胡說八道。我家主公一心匡扶趙宋,干的都是保境安民之事。梧桐原一戰你也在場,可有見過我家主公如何欺壓良民或是欺君罔上?」
楊再興沉默不語。
何伯拍他的肩膀,「跟我走吧!」
「去哪裡?」
「嘁!」何伯臉一撇,「難不成你還捨不得離開這牢城了?」
「不是……」
「少囉嗦了,走吧!」何伯說罷先走了一步,「我老了,不能在這種陰暗潮濕之地久留。去我家裡,陪我喝兩杯吧!」
入夜後,何伯家中。
楊再興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在房中走來走去,好奇的四下觀望。螣蛇陪著他,時不時的閒聊幾句。二人不打不相識,倒是有了一番交情。
「楊兄弟我打個不恰當的比喻,你可能還不知道,現在老爺子在我們這裡就像是太上皇一樣。」螣蛇笑道,「我家主公大小的事情,都會聽他的意見。」
楊再興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並不搭話。
「我家主公求賢若渴禮賢下士。如果楊兄弟願意……」
楊再興揮了一下手打斷螣蛇的話,「此事,我自有主張。」
「好吧,我便不予多說了。」螣蛇笑了笑,岔開話題,「老爺子不知道又去忙活什麼了。宴席應該快要備好,也不見他老人家露面。」
就在螣蛇話剛落音時,屋外響起了何伯的柺杖聲響,然後便見他進了門。
跟在他身後的,還有楚天涯,蕭玲瓏,白詡、薛玉和湯盎。
「六哥!」白詡與薛玉等三人興奮不已的大步上前,「當真是你!」
楊再興也眼前一亮,急忙上前,「三位好兄弟,我們又再見面了!」
四人抱作一團放聲的哈哈大笑,歡暢無比。
蕭玲瓏甚是感慨的說道:「當年七星寨的七大首領,如今這裡已經有了五個,只缺焦二哥在梧桐原掌兵,大哥關山,已經仙去……」
此言一出,楊再興等四人都安靜了下來。
「這也是天意。」何伯說道,「當初關山在太原自刎,一刀下去了斷了自己的性命,卻指出了七星寨眾豪傑的前程與歸宿。從那一日起,七星寨所剩的五大首領率領所有寨眾,一同歸於主公楚天涯麾下,直到今日便將七星寨的家業,發展到如此的輝煌。關山在天有靈,也能安心了。」
何伯這一席話,都勾動了楊再興與白詡等人的衷腸。他們一同走到院子裡,整齊的對著北方——關山之墓所在的方向,跪拜叩首。
蕭玲瓏走過去,也與他們拜在了一處。
何伯便索性叫人取來香蠟案台,今日正式的祭拜關山一回。
「可惜二哥不在此處……」薛玉無意的說了一句,「不然我等兄弟,就都團聚了。」
白詡急忙以目示之,讓他不要再說——楊再興,向來便與焦文通不和。
楊再興看到後,淡然的一笑說道:「四哥不必對薛三哥使這樣的眼色。時隔多年,一切都過去了。在梧桐原時楊某也曾與二哥見面。當年的恩怨已經煙銷雲散。二哥,終究是個英雄人物,楊某早該與之冰釋前嫌握手言和。」
「這便好。這才是我們的好兄弟!」薛玉十分欣慰的上前拍了拍楊再興的肩膀,「兄弟,回來吧!世事無常,難道我們還能在此異鄉之地重新聚首,就不要再分離開來。就讓我們兄弟同心,一起輔佐主公成就一番大的事業!——以你的通天徹地之能,他日之成就必然在我等之上!」
白詡與湯盎也一同來勸,「是啊六哥,回來吧!」
蕭玲瓏說道:「六哥,就算你信不過小妹,也總該信得過你的這麼我好兄弟。他們總該不會合起來騙你。相信他們吧,楚天涯,才是你真正的明主!」
楊再興默然無語,用眼睛的餘光瞟著楚天涯。
何伯給楚天涯遞了一個眼色。楚天涯心領神會上前一步,說道:「楊再興,我有精兵十萬,就差一員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的陷陣猛將——你敢擔綱此任,讓一向自詡無敵的女真人,也見識一下我南國的武勇麼?」
「六哥,你還不答應更待何時?」白詡與薛玉等人急忙勸道,「快快應下,與我並肩作戰!!——我們需要你、主公需要你,數十萬抗金大軍也需要你!」
楊再興怔怔的看著楚天涯,仍是紋絲不動,但神色變化萬千,顯然是在彷徨猶豫。
「楊再興!!」何伯突然大喝一聲,怒聲斥道,「你祖上留下的槍法、老夫傳你的武藝,就是要讓你殺敵建功的!機會擺在眼前,你因何猶豫?——你楊家的列代先祖英烈若是在天有靈,必要以你為恥!老夫,也會後悔當年傳你武藝!」
何伯很少這樣公然發怒的,現場頓時鴉雀無聲。
楚天涯拿出一個血紅布包裹著的官印盒子,大聲道,「此乃純金所鑄,我軍先鋒大印——楊再興,你敢接嗎?」
楊再興深吸一口氣,一抖襟袍對著楚天涯單膝拜下,雙手舉過頭頂,「楊某,接了此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