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3-04
次日黎明,楚天涯與許翰秘密來到了梧桐原軍營之外的一處僻靜小路邊,焦文通正在這裡集結他的嘯騎,共一千騎精銳。
許翰瞇著眼睛在清晨的迷霧中審視眼前這群精悍的騎兵,心中不由得歎道:想不到楚天涯的手下,有如此精銳的兵馬。東京常有數十萬禁軍,哪支軍隊可與之相提並論?……焦文通,當年便在太原、從許某的眼皮底下走脫。雖然打了個照面,卻未曾知道他麾下的騎兵竟是河東最精銳的騎兵、楚天涯手下最鋒銳的一把殺敵快刀。
想起當年之事,許翰突然生出一股後怕。假若當初把焦文通逼到急了誓死反撲一手,當時他手下的兵馬能抵擋得住麼?那不知要釀出多少傷亡!
「主公,兵馬已備,請求號令!」焦文通整好了兵馬,前來請令。
「有勞二哥走這一趟了。」楚天涯微笑的點頭,「許相此行,關乎國之存亡、戰之勝負。非二哥擔綱此任,我才能放心。」
「主公放心。」焦文通重重抱拳,鬚髯賁張的飛舞,「焦某就是戰到流盡最後一滴血,也要將許相送回東京!」
許翰深吸了一口氣,拱手道:「許相一介腐儒死不足惜……王爺與愛將如此看重,許某雖肝腦塗地難以報效!」
「閒話就不多說了。」楚天涯拉過許翰的手,眉頭輕擰的說道,「許相,你此行也是任重而道遠,肩負朝堂與國家之命脈。入了東京一定要殺伐果斷,切忌拖泥帶水瞻前顧後。說句犯忌的話,官家並非是個剛猛果敢之人,如果我們也在猶豫不決,官家的心志必然動搖……如此,大事休矣!」
「好。有王爺這席話,許某心中就有數了。」許翰咬著牙,也是豁出去了,「拼著誅了九族的大罪,許某此行……定要有所建樹!」
「好!」楚天涯大讚了一聲給許翰牽過馬來,「許相,請上馬!」
「王爺是要折煞許某!」許翰誠惶誠恐長拜不起。
「朱雀、玄武、勾陳、天空、螣蛇、貴人!」楚天涯喚道。
「屬下在!」六名青衛一同站了出來。
「我命爾等,不惜一切代價,務必保證官家、許翰與宗澤的性命安全。」楚天涯深吸了一口氣,「若有閃失,不必回來見我。」
「是——」青衛著重應諾。
楚天涯走到朱雀面前,「由你指揮定奪。大小事情,便宜行事。我相信你。」
「是……」朱雀輕輕的應了一聲,美眸之中靈光閃奕。
楚天涯退後兩步,對眾人重重一抱拳,「凱旋歸來!!」
焦文通與許翰及青衛人等,整齊上馬,「不勝不歸!」
一行人走了,楚天涯站了許久一直站在那裡揮手,遲遲沒有回身。
「天涯,他們走遠了。」蕭玲瓏在他身邊輕聲道。
楚天涯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仍然站在那裡眺望,揮手。
蕭玲瓏輕輕的歎息了一聲。
她很難理解,楚天涯現在的心裡壓力有多大,絕對不亞於當初他奇出黃龍谷,突襲真定府。
眼下這一場不會有硝煙的戰爭,也可以說是一場「朝堂政變」,將直接關乎整個天下的危亡。
楚天涯人不在東京,但是這一幕大戲卻完全由他掌控與導演。戲中的重要角色,不管是官家、許翰、宗澤,還是即將倒大霉的孫傅,以及參與執行核心任務的焦文通與青衛人等,他們的命運與整個國家及民族的命運,都被楚天涯用一根縛繩,牽在了手上。
蕭玲瓏轉過頭,看著她熟悉的男人的側臉,心裡清楚,現在的楚天涯,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被她用暗器飛殺的龍城太保。現在,只需他的手指輕輕一抖,無數顆大好人頭便要落地,整個天下為之戰慄與起舞。
口銜天憲,翻覆乾坤——此乃國之梟雄!
「天涯,回去吧……此處離軍營太遠,金狗的騎兵隨時可能巡到此處。」蕭玲瓏小心的說道,輕輕的將一領披風披到了楚天涯的肩膀之上。
楚天涯仍是輕皺眉頭微瞇著眼睛,看著遼遠前方漸漸消失的一圈煙塵。
「他們……」說了兩個字,楚天涯沒了下文。
蕭玲瓏深吸了一口氣,微笑,「他們一定會成功的!」
楚天涯恍然回頭,看著她。
「因為他們,是你的人!」
楚天涯笑了,「你這是,盲目崇拜,妄自尊大!」
「少來,誰崇拜你了?」蕭玲瓏啞然失笑,「回去吧!今天是義軍同盟第一次全體大閱兵。曹成那些人,還等著你分派兵符與令旗呢!」
「好,回去!」
東京城西,刀兵四起,喊殺震天。
昨日曹成從這裡突圍而出,引發出金人的怒火。今天,他們特意在這裡鋪排了三千拐子馬巡視警戒。焦文通領兵護送許翰前來,正遇到這撥騎兵,二話不說就廝殺到了一起。
嘯騎與拐子馬,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殺得血流成河慘叫連天。
眾青衛人等拚死護著手無縛雞之力的許翰,往東京城內突圍。
矢石如蝗,金人明顯不想放走任何一名活口,對許翰等人進行了連番的射殺。玄武與勾陳二人前後將許翰包夾起來,做成了一面人肉盾牆,揮劍擋落無數飛矢。朱雀與天空等人則是前後開道,殺出一條血路。
許翰喊啞了喉嚨,向東京城頭的守兵求救。
可是城門緊閉,絲毫沒有打開的跡象。倒是那城頭之上燃起了數堆滾滾黑煙,有幾個黃衣道人在那裡手執桃木劍披頭散髮的跳來跳去。
許翰氣急攻心,眼睛都紅了。看著身邊那些護送他的將士一個個受傷、致殘或是慘死倒下,他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蒼天啊,你降下霹靂,擊殺那些惑國殃民的妖人吧!!」
「哭哭啼啼,成何體統!!」突然一聲破石裂空的怒吼響起,一匹魔獸般猛烈的大黑馬載著一條黑影猛然從許翰身邊掠過,如電如芒!
焦文通!
「妖人,受死!!」
一聲怒喝方罷,焦文通手中的巨大牛角弓搭弓上弦,一枚遠比軍中的破甲兵箭粗了幾圈的巨大箭矢,如同長了眼睛一樣直直的射向了數十丈開外的城頭道人!
「啊——」
一聲慘叫,東京城頭上頓時炸開了鍋!
那名黃衣道人被焦文通這一箭當胸穿過,巨大的箭力將他朝後帶去凌空飛起,直接插死在了巨大的戰鼓之上!
「嗡——」那枚箭釘死了黃衣道人,箭羽多半插在了鼓中,仍在嗡響。
黃衣道人口中血如噴泉,死魚一樣的眼睛驚悚的突出,死得通透了仍在那裡手腳抽搐。
一片哇聲的驚叫在城頭響起,剩下的幾名黃衣道人與守卒嚇得屁滾尿流,四下奔逃!
焦文通放了這一箭根本不再關注城頭,手中的牛角大弓射出無數箭矢,如惶災一般的降臨在了金兵的拐子馬人叢之中。頓時,巨大且狂暴的箭矢像串糖葫蘆一樣的穿死了無數的金國人馬,一片淒慘的怪叫如同鬼哭般響起!
「朱雀,速速護送許相,去往城門!」焦文通斬釘截鐵的喝道,「某來斷後!」
「走——」朱雀二話不說,將許翰從馬上扯了下來,讓大個子天空背起,一行青衛誓死護著許翰,往城門狂奔。
焦文通看到許翰走遠,心中反而一輕。他一下拔出三枚巨箭搭弓上弦,雷聲怒吼,「弟兄們——大開殺戒!!!」
霸氣四射!!
嘯騎聽聞主將這一聲怒吼,士氣爆漲,個個都變成了嗜血的野狼,發瘋似的撲進了金人的拐子馬戰群之中。
朱雀回頭看了一眼,面露驚悚之色!
「焦文通,在拚死斷後!……他已報定必死之心麼?」
許翰也彷彿意識到了這一點,頓時心中大驚,大喊道:「焦文通,你不能輕生啊!——你是王爺愛將,你不能死啊!!」
「別喊!」朱雀惱怒的大喝一聲,「你還是想辦法,叫開城門吧!」
許翰的臉色頓時糾結到了極致,跑到城門邊瘋狂的踢門、打門,用頭撞門——
「開門、開門!我乃官家派出的使者許翰!」
「我有天大的國事回報官家!」
「速速開門,出兵相援哪!!」
……
焦文通那邊的戰況,更加慘烈。
城門仍是無動於衷。城頭之上,連個冒頭的小卒也沒有了。
許翰聲嘶力竭,最後跪倒在地城門邊拚死以頭磕地,「許某求你們了、求你們了!開開城門,快來救人啊!」
「混蛋——」玄武怒了,「大首領,不如我等再殺回去幫助焦二哥!比在陪這腐儒等死好過千萬倍!」
「住口。」朱雀仍是冷靜異常,「主公交下的任務,就是要護送許相入城。不管是焦二哥,還是我等——就算是死,也要完成這個任務!」
玄武等人咬牙切齒,無話可說。只能默默看著焦文通在那裡拚死廝殺,看著許翰在這裡嚎啕大哭的磕破了頭,流出了血。
「那幫混蛋為什麼不肯開門?」玄武的聲音陰沉到了極致,字字殺機。
朱雀仍是淡然無比,「大概是守門的人,不想放一個搶他飯碗與頭臚的人進城。換作是我,我也不願意。」
許翰聽了心中略微一驚:此女子真人不露相,雖輕描淡寫,但一語中的!……孫傅看到我帶著楚天涯的人回來,心中定然生疑。又哪會輕易放我入城?要是我死在了金人死中,遠比他自己動手殺我更加冠冕堂皇!
朝堂如戰場,步步殺機、人心如狼啊!
……
正在此時,門,突然被打開了!
許翰喜出望外的站了起來,看到門裡率先奔出了一騎。
一名青年騎士,英武俊朗虎背狼腰,怒馬長槍奔騰而來,宛如天神下凡落在了許翰面前。
藏在面具下的朱雀,一雙眸子頓時精亮。貴人驚詫的叫出了聲,「是你?!」
「許相公與諸位好漢可速速入城!」馬上的青年將手中鐵槍凌空一劃,「某家岳飛,奉宗知府之命特來接應!!」
「岳飛……好、好!」許翰都驚喜得嘴唇發抖了,急忙又回頭一指,「你可速去殺退金賊、營救那陣中的好漢!」
岳飛龍目微凜掃視了在場眾人一眼,在朱雀與貴人的身上略略多停了半分,一拍馬就朝前飛奔而去。
算來也是故人。朱雀與貴人略略點頭,算是與他打過了照面。
「城內自有宗府接應——某去會會這伙金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