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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血火河山 第255章 士可殺,不可辱 文 / 蕭玄武

    更新時間:2013-02-18

    太原終於拿下,但已是一座空城。

    去年曾經在此折戟沉沙,終於踏進太原城池之時,完顏宗翰的心裡卻沒有關點的成就感,反而鬱鬱寡歡。

    信哨來報,不僅僅是太原城,包括鄰近的縣城鎮鄉和青雲堡、七星寨,全都人去樓空,甚至雞鴨都沒有留下一隻。

    方圓數百里,數十萬人畜,就在他完顏宗翰的眼皮底下逃之夭夭,讓他毛兒都沒有摸到一根。

    完顏宗翰心裡有一萬個屠城的念想,但是大刀卻無從揮去。

    「楚天涯是太原人,他的家在哪裡?」完顏宗翰問近侍,末了還補充一句,「祖墳呢?」

    「回狼主,楚賊的家就在石馬橋之南,他家的祖墳……好像已經遷走了。」近侍小心的答道。

    完顏宗翰把牙齒咬得骨骨作響,臉皮緊繃。

    「去楚家看看!!」

    他加上時立愛與三十餘騎鐵浮屠,一行人望楚家老宅而去。

    「彭——」

    兩扇陳舊的木門被完顏宗翰親自一腳踢翻,落在兩旁。入眼所見,是破蔽的院落與零落的草木。

    家中自然無人。

    正堂之上,四方大桌,上面卻擺了一碗一貼。碗中有酒,貼上的字跡卻不甚漂亮。

    「狼主,這是楚賊的筆跡,小生認得。」時立愛拿起那貼字看了一眼,不由得眉頭一皺,拿起酒碗就要扔。

    「且慢!」完顏宗翰看到了那貼字,簡單數語——「狼主遠來辛苦,請滿飲」。

    「拿來!」完顏宗翰伸出了手。

    「狼主,楚賊奸詐,恐怕有毒。」時立愛拿著碗不給。

    完顏宗翰雙眉一擰,目中厲芒綻閃。

    時立愛只好將碗給了完顏宗翰。

    完顏宗翰一飲而盡。

    「劍南燒春!」

    然後,他中毒了。楚家老宅被一把火燒成白地,磚瓦都碎作了粉末。

    倒不是挺厲害的毒,軍醫施救即時,他只不過上吐下洩了一天一夜罷了。

    「楚賊,賤人!我誓要將你碎屍萬段!!」

    洛陽郡轄下孟州,濟源縣。

    焦文通騎在馬上,勁風吹撫他的長髯與戰袍獵獵飛揚。身後百餘嘯騎,殺氣凜然。

    濟源縣令人等數十,戰戰兢兢的雙膝跪拜在地,匍匐而出。縣令雙手捧著烏紗及官印高舉過頭頂,嚴寒的天氣他的脖頸之下一片汗漬。

    「我家主公仁德,爾等小吏卻心懷叵測!」焦文通聲如奔雷居高而下,「諒爾等濟源彈丸之地,也敢阻我嘯騎?——此處乃是北防重地,合當駐軍把守。你卻拒城不納。若有閃失被金兵奪下,你該當何罪?!」

    「小吏死罪、小吏死罪!!」縣令渾身發抖,嘴皮如同絆蒜。

    「扒他官服,拉去修築堤防!」焦文通厲喝一聲,身邊幾名小卒就上前,如同剝蒜一樣將那縣令剝了個乾淨。

    「餘下人等,悉數留用。」焦文通道,「敢有不盡心力者,與此賊廝同罪!!」

    「謝將軍不殺之恩、不殺之恩!!」眾縣吏匍地而跪,心中既是恐慌又是慶幸。

    近日來,楚天涯派出焦文通與薛玉等將,收取洛陽郡治下各地州縣境土,尤其是臨近黃河一帶的邊防之地,若不降伏也不廢話,片刻之間兵馬加城。濟源縣是洛郡治下一處重鎮,縣令也曾是三榜進士官宦子弟出身,打從心眼裡瞧不起楚天涯這群從北方流落而來的草寇,信誓旦旦的要「以一仞孤城抗頑寇,誓報官家」。結果,焦文通只花了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就輕鬆攻破了城池。

    進城之後焦文通也沒有多殺一人,直奔縣衙。濟源令聽到一片喊殺聲就尿屎齊出,全把書生意氣扔到了九霄雲外,頭一個帶著縣衙裡的人出來投降了。

    好在焦文通也沒有趕盡殺絕,只是制裁了為首的縣令一人,餘下人等還原職錄用。這讓在場的縣吏人等無不慶幸死裡逃生。

    「國難當頭,凡我同胞須得同心協力共抗金賊。」焦文通大聲道,「即日起,濟源上下奉河南宣撫司號令行事——來人,張打旗幟!!」

    「諾——」

    片刻後,濟源縣衙上的宋字大旗,換作了「上將軍楚」字大旗。

    一天之內,孟州六縣,盡揚楚旗。焦文通所到之處,如快刀斬亂麻,無可阻擋。

    次日,大將馬擴率三萬青雲斬步兵前來駐防,徵募民夫修築堤防,將孟州這個洛陽的橋頭堡,弄得熱火朝天。

    到這時為止,沿著黃河、圍繞洛郡的一條鋼鐵大防線,正式打通貫連起來。從孟州的濟源到赫赫有名的古戰場之地官渡,布下晉軍八萬餘,嚴防死守以備抵禦完顏宗翰的南下。

    派出的大將有焦文通、薛玉、馬擴以及副軍師劉子羽等人。楚天涯與孟德依舊留在洛陽,鞏固根本收集糧草,並頒布了徵兵令,積極徵兵。

    大戰在即,十萬兵馬根本不夠用。除了固守洛陽一帶的黃河沿岸,還隨時有可能需要馳援東京。現在,除了楚天涯的近衛虎賁、少數的夜叉女兵與傷病員,其他的晉軍人馬九成離開了洛陽,去了黃河沿岸佈防。

    城中空虛,對於初來乍到的楚天涯來說,並非好事。近日就隱約聽到風聲,有洛郡的故老貴族門閥與官紳土豪們暗中密議,似乎是要趁楚天涯身邊人手缺乏,幹出什麼動靜。

    結果,這些平日裡連殺雞都不曾親自動手的傢伙,還沒來商量明白,就被孟德鬍子眉毛一把抓了,然後殺了個乾乾淨淨。

    這些養尊處優白面淨須的大老爺們,鬥嘴皮子玩小心眼倒是可以,說到舞刀弄槍殺人越貨,哪裡是楚天涯和孟德這些險膽匪心之人的對手?

    洛郡城頭又懸上了一百三十幾顆風乾的人頭,黑血斑斑。這讓心中還剩絲毫不軌之心的人徹底噤若寒蟬。

    楚天涯依舊不發表任何看法。只有孟德出面張榜示民,說「這些鳥人就知道爭權奪利,國難當頭不思進效,還想著自相殘殺窩裡爭鬥——該殺!!」

    世上本就沒有絕對的對與錯,誰的手裡掌握著話語權,誰就是對的。

    孟德這樣說了,洛郡的子民就只能這樣聽信。

    於是,這一百多顆人頭不管是罪有應得還是無辜受殃,都受盡了洛郡子民的唾棄——誰叫楚天涯佔據了「護國安民」的道德至高點呢?就算他是鳩佔鵲巢的響馬!

    承福坊,古都洛陽的一處名勝貴地,南望洛水西傍皇城,坊中還有一湖,名叫清揚潭。傳說,曾經定都洛陽並將此處改名為「神都」的武則天,就曾喜歡在清揚潭裡泛舟遊湖。因為隨行女官侍婢成群,落下極多姻脂水粉在潭中,直到數百年後這潭裡的水都帶著一股芬芳恰人之氣,兩岸的桃花牡丹長得特別旺盛。

    楚天涯並不太喜歡這種陰盛陽衰的地方,但是蕭玲瓏喜歡,於是就將私宅安在了這裡。

    一連勞累了數日,楚天涯難得睡了一個囫圇覺。

    蕭玲瓏先起了床,坐在窗邊梳頭。入眼即是桃花入洛水,牡丹映清潭,一如蕭玲瓏雙頰的紅暈那樣迷人。

    至從楚天涯離開太原奇襲真定的那天起,直到今天,蕭玲瓏才與楚天涯同房。

    她看著銅鏡裡的自己,摸摸臉頰,感覺自己好像變老了。

    郡主也好,將軍也罷,蕭玲瓏也終究是個女人。對自己的容顏與青春的在意,永遠不會更改。

    「天涯,我們成親吧……」蕭玲瓏對著鏡中的自己說話,聲音很低,「再不成親,我就老了。」

    說完她心中一緊,回頭看了一眼,楚天涯仍然撲在榻上睡得酣熟。她才略略寬心。

    「你還不到二十歲,就說自己老?」

    這個聲音將蕭玲瓏嚇了一彈——「朱雀?!」

    一個身影了無聲息的悄然從窗邊落下,如同一片羽毛落在窗外,背對著蕭玲瓏。

    蕭玲瓏像是感覺偷情被人抓了個現行一般,既羞且惱。心中暗罵:我怎能忘記天涯的身邊隨時有兩名以上的青衛在護衛?……今天偏是朱雀當職,太惱人了!

    朱雀轉過身來,戴著面具,兩個空洞的眼窟窿對著蕭玲瓏。

    蕭玲瓏定了定神,面無表情且帶威厲的看著朱雀。她永遠不會在楚天涯以外的人面前,墮了自己的尊嚴。

    朱雀定定的看著蕭玲瓏,彷彿要將她臉上的每一個細節看得清清楚楚。她很想知道,自己究竟和她長得有多像!

    「看夠了麼?」蕭玲瓏冷冷的道。

    朱雀沒的搭話,只是轉過了身去。任憑洛水河畔的寒風,吹散她的秀髮與披風。

    「原本我們是兩個毫不相干的人。卻因為一張極其相似的臉,而改變了我的命運。」朱雀如同自言自語的道,「我很想知道,為什麼會是這樣?」

    蕭玲瓏不由得笑了,「你是想說,為什麼是你的命運受到了我的影響,而不是我被你牽連麼?」

    朱雀沒有說話。但蕭玲瓏知道,她這句話捅到了朱雀的痛處。

    因為蕭玲瓏,感覺到了一股殺氣。

    「很好,至少你不虛偽。」蕭玲瓏說道,「這世上最有理由殺了我的人,就是你。」

    「但我永遠不會對你動手。」朱雀說道。

    「為什麼?」

    「因為你是他最愛的女人。」朱雀道,「殺了你,他這一輩子都會痛苦。這不是我想要的。」

    蕭玲瓏無語以對,饒有興味的翹起了嘴角。

    「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楚天涯在房裡吼叫起來。

    朱雀像一道魅影一般,消失無蹤。青衛的宗旨,就是在主公不需要的時候全部透明——當然,除了蕭玲瓏以外。

    蕭玲瓏暗笑了兩聲,放下窗簾撲回了榻上將楚天涯掀翻過來死死壓住。

    「臭男人,你聽著——誰也別想霸佔我的地盤!!」

    「誰、誰要跟你搶地盤了?……讓我起來,尿急!」楚天涯大好的清夢被人吵醒正惱火呢,現在又被蕭玲瓏胸前的一對豐滿壓住了嘴鼻呼吸都是不暢,只得一個勁的搖頭掙扎。

    蕭玲瓏不予理會,索性坐在了楚天涯的小腹上,身上的薄衫一落而盡,然後又壓了下去。

    「我看你還有沒餘力,招惹別的女人!」

    「女俠饒命!……昨夜三次還不夠?」

    「你難道是要認輸?咯咯!」

    「士可殺,不可辱!——跟你拼了!!」

    屋頂上,朱雀與貴人背靠背的坐著。她們分明感覺到,蕭玲瓏是要故意折騰出這麼大的動靜。

    於是不約而同的低罵了一聲——「狗男女」!

    屋外,七名信使並排站著,靜靜的等主公起床,匯報軍情。

    他們不時的把眼光瞟向主公門口的那一尊天神金剛樣的人物,虎賁近衛大統領阿奴。這都日上三竿了,他也彷彿沒有一絲一毫進去通報或是叫醒主公的意思。

    昨夜是幾個月來郡主與主公的頭一次同寢。

    那麼,就算是天塌了下來,也得先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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