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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血火河山 第229章 敲山震虎 文 / 蕭玄武

    更新時間:2012-11-28

    次日,依舊晴。如同是垂死之人的迴光返照,陽光居然透出幾許暖意,有點秋日艷陽天的味道。

    這種天氣看起來美好,但老太原人就知道,現在冰雪稍有融化之時其實比下雪更冷。而且大晴之後必有大雪,河東這裡就是這個怪天氣。

    地面的積雪融化了很表面的一層,化出淺淺的一層雪水,然後將下面的積雪與泥土凍得如同精鐵一樣結實。

    河水也結冰了,人馬皆可通過,刀斧都難輕易砍破。

    昨夜議完事情後,白詡等人就連夜趕回了小蒼山,執行楚天涯安排的各項事宜。

    在風雪中奔波了一整夜的白詡抗著困乏,回到自己的營帳準備發出軍令給阿奴和湯盎更換崗位。迎面跑來一名心腹小卒,神色有些慌忙,耳語對他說了幾句。

    白詡臉色一變,急忙將楚天涯交給他的印信與箱子等物交給這名心腹帶走,然後深吸了一口氣,朝自己的營帳走去。

    白詡是軍師,不管在哪裡,他所在的地方都是軍機重地,有重兵把守閒人不得入內。可是今天,他的軍機帳裡就堂而皇之的坐著一個大閒人。

    白詡入內後見到這個大閒人,非但不敢喝斥,連大氣也不敢喘。

    蕭玲瓏,坐在他平日裡坐的位置,顯然就是在等他。給白詡守衛營帳的心腹小卒說,蕭郡主從昨天半夜就來等著他了,通宵達旦。

    來者不善!

    白詡進去後輕鬆的微笑,「郡主來得好早,找小生有事?」

    「別裝了,你自然知道我等了你多久。」蕭玲瓏似笑非笑,單刀直入的說,「說,他在哪裡?」

    白詡就苦笑,「郡主要找主公,也該是去太原找,奈何找到小生這裡?」

    「你一定要跟我繞彎子麼,白四哥?」蕭玲瓏既不客氣也不動怒,將『四哥』二字說得重了一些。

    白詡的表情僵硬了片刻,斥退了軍帳周圍的人走到蕭玲瓏身邊挨著她坐下。無奈的看著她,白詡愣了有半晌,說道:「郡主,你別為難我。」

    「如果我非要為難你呢?」蕭玲瓏說道。

    「那我也不能說。」白詡微笑的說,態度卻很堅決。

    「看來是真的。」蕭玲瓏輕歎了一聲,表情變得十分深沉。談不上憂傷也沒有憤恨,只是深沉。

    白詡沒有說什麼。以他對蕭玲瓏的瞭解,事情都演變到了這份上,她肯定是早就有所查覺楚天涯要幹什麼了。再加上楚天涯現在突然行蹤詭密,那就更加證實了蕭玲瓏的猜想。

    蕭玲瓏從來都是這樣的,有什麼事情她不會挑明不會說破,其實她心裡比誰都清楚。

    「我很傷心。」蕭玲瓏突然說道。一邊說,一邊失望的搖頭。

    「怎麼了?」白詡問。

    「這麼重要的事情,他都不告訴我,也不跟我商量。」蕭玲瓏輕輕的擰起她特有的劍眉,英氣與嬌美完美融合的臉上,現出一些迷茫與失落的神色,輕聲道,「不是說好的再不分離麼?有什麼苦難都要一起承擔。他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白詡輕歎了一聲,心說:沒錯,她果然是什麼都知道了。

    「你為什麼不說話?」蕭玲瓏突然提高了一點嗓音,倒把本就有點緊張的白詡驚得彈了一彈。

    「小生……該說什麼?」白詡就苦笑,「一個是主公,一個是主母,也是曾經的妹子,小生能說什麼?」

    「曾經的妹子?」蕭玲瓏驀然劍眉一揚,「意思是,現在不是了?」

    白詡的表情更加無奈,「能不針對小生嗎?」

    「能。」蕭玲瓏果斷道,「除非你告訴我,我想知道的答案。」

    「哎……」白詡長歎,「好吧,你想知道什麼?」

    「他是不是親自帶兵去執行什麼危險的軍事計劃了?」蕭玲瓏說道,「東西南北四個方向,他只能向東而行。那就是說,他取道黃龍谷去河北了?」

    白詡耷下眼瞼輕輕的點頭。

    由不得他不承認了。蕭玲瓏畢竟是楚天涯的床頭人,很多事情夫妻之間只可意會不能言傳,就算不說,蕭玲瓏這麼聰明的女人肯定是早有查覺。既然明知騙不過了,白詡如果還幫著藏來捂去,擺明了就是要得罪眼前這個女人。

    「他都帶了哪些人去?」蕭玲瓏的聲音低沉了一些。

    白詡略感意外的怔了一怔,心說:你不是該問,他為何不帶我去麼?——轉念一想,沒錯,那才是她能問出的話。蕭玲瓏永遠不會變成怨婦,就算她心裡真的很有怨氣,也不會。她這麼問,是想知道主公身邊帶的人是否得力,他是否足夠安全。

    白詡就如實說了。

    蕭玲瓏不置可否,沉默了片刻說道:「他有沒有托你捎什麼話給我?」

    白詡搖頭,表情有些遺憾和安慰的味道。

    「不可能。」蕭玲瓏斬釘截鐵的道,「就算沒有話語,也有書信或者信物。拿來給我!」

    「真沒有。」白詡言辭鑿鑿。楚天涯交給他木盒子的時候說得很清楚,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打開。顯然,現在還不是時機。

    蕭玲瓏凝視著白詡,白詡感覺有點心裡發毛。

    眼前這個女人,光是聰明心細也就罷了,白詡從來就不怕這種人。問題就在於,蕭玲瓏瞭解他,曾經還是和他感情深篤的妹子,現在——更是他的主母!

    這個身份說白了就是主臣之分,不再是以前那樣了!

    白詡不能不慌。某些時候,得罪了主公可能還沒有得罪了主母的後果嚴重。白詡這樣有見識的聰明人,這個道理自然明白。

    「四哥,你這是把我當作外人、敵人來防範了,還是真的是完全出於對主公的忠心呢?」蕭玲瓏的臉上,泛起一抹令白詡有些心裡發毛的寒意。

    「都不是。」白詡認真的說道,「郡主,主公是對小生有過交待,這沒錯。但小生現在想得更多的,是大局的穩定與軍隊的士氣。有些話,不該說的我就絕對不會說;有些事情,不能做的我就絕對不會做。郡主,請你不要逼我了。」

    「好,很好。想不到白四哥,有一天也會拿官腔來應付我。」蕭玲瓏微微的一笑,嘴角輕微的翹起,「既然話都說到了這份上,那麼可以。白四哥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敢回答麼?」

    「能夠回答的,小生自然會答。」白詡四平八穩。

    蕭玲瓏輕微的冷笑,「我很好奇,從很早的時候就開始,在許多的問題上你表現得比已故的關大哥、焦二哥還有現在的主公都要激進。為什麼?別告訴我就因為你是一個書生,一個有著憤世嫉俗之心、匡國護心之志的書生!」

    白詡的表情變得迷茫,「郡主這話,小生著實聽不明白。」

    「好,那我明說了。」蕭玲瓏說道,「還記得黃龍谷一役後七星寨內亂的那段時間嗎?當時我們山寨內部分成了明顯的兩派,你對哪個陣營都不信任,最終選擇了支持當時還一無所有的天涯。到後來,你寧可眼睜睜的看著關山與焦文通先後赴死也不阻攔,還帶著薛玉與大部份的寨眾,前來投奔西山。天涯突然有什麼地方讓你對他死心塌地?還是,你心裡根本有著別的念頭,還是你早就對七星寨絕望了,想要另走一條新路?為此,你可以絲毫不在乎兄弟情義,冷酷的自走自路?」

    白詡的臉皮一下就繃緊了。深呼吸,他鄭重的道:「郡主,當時的情況你不是不知道。投效官府是死路一條,小生無法阻止關大哥與焦二哥,但不能帶著其他的兄弟一起赴死。跟著主公才是正路,難道郡主不這麼認為?」

    「道理是這樣沒錯。但是……」蕭玲瓏有意停頓了一下,臉上露出一抹冷咧的微笑,「那麼多年的兄弟情誼,關山與焦文通都是待你不薄。當時你就那樣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與他們分道揚鑣、甚至明知道他們是去赴死,你也沒有全力的阻攔——如此對待舊主與多年的兄弟,將來,你又打算如何對待天涯?」

    白詡的臉色再也掛不住了,一片刷白!

    他站了起來,幾乎是屏住呼吸道:「郡主,這話……這話也太重了!」

    「四哥你別緊張。我沒有不信任你的意思。我只是好奇……」蕭玲瓏仍是淡淡的,輕言細語的道,「究竟天涯有什麼吸引你的地方,究竟關大哥與焦二哥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從道理上講,你轉投西山是對的,沒錯;但是從感情上講,你為什麼就能那麼泰然處之?七星寨原有的幾個頭領當中,只有你當時的反應是最淡漠的。還記得麼?就算是與你同來的薛玉,也追到天塹關門口對二哥做最後的挽留。你呢?」

    白詡深呼吸一口,臉色黯淡的輕輕的點頭,「是,我承認我當時十分狠心。但是大丈夫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小生縱然可以一死了之,但還有幾萬寨眾呢,他們怎麼辦?誰帶他們去投效西山?」

    「別掩飾了。」蕭玲瓏站起身來,走到白詡面前,離他很近。兩人身高也是差不多,眼睛幾乎是平視。

    「郡主,你究竟想說什麼?」白詡輕擰著眉頭,正對著她的眼睛。

    「我只是想知道,是什麼讓你把義軍的前途看得比一切都更加重要?你甚至比天涯還要在乎眼前的一切!」蕭玲瓏說道,「是,這讓你看起來很忠心,殫精竭慮為主公分憂,一切都為義軍著想。但是人哪,做什麼都應該是有動機和目的的。你難道只是為了做一個好軍師,只是為了輔佐主公成就一番事業?」

    「是。」白詡毫不猶豫的回答。

    蕭玲瓏就笑了,「但是,在他還不是主公的時候,你就已經這麼做了。為什麼?」

    白詡的眉梢很不自然的彈了一下。蕭玲瓏的語氣與逼視,讓他很不舒服。

    「我來告訴你。」蕭玲瓏平靜的自問自答,「那是因為你發現,天涯的見識與你心中早有的預想,驚人的吻合。你早就厭煩了關山與焦文通的內鬥,你有著完全超過他們二人的見解與主張。但你只是七星寨的四寨主,大事由不得你做主,主公的位置也難得輪到你的頭上。這時候天涯適時的出現了,於是你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支持他做新的主公。原因只有一個——他是能夠做主公的,他的看法與見識,或者說理想與抱負與你一致!也就是說,現在與其說你是在輔佐主公,還不如說是,你在借助主公實現你的理想與抱負!」

    白詡的表情依舊保持著淡定與沉穩沒有變過,但他的眼神變得更加凝重。他點了點頭,「你說得對。常言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又道,士為知己者死。關大哥與焦二哥是我的兄弟沒錯,但他們不是我理想中的主公。上將軍是,那麼我就選擇了上將軍,這有什麼不對麼?」

    「你終於肯承認了?天涯能做到主公的位置,多半應該是你的功勞才對。」蕭玲瓏微然一笑,「我沒有責怪或者質問你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理想與抱負?」

    白詡一愣,然後一笑,「郡主,這個問題值得問麼?」

    「非常值得。」

    白詡搖頭苦笑,「我是個讀書人,雖然有些離經叛道但畢竟是從小飽受教化,矢志忠君愛國。我有這樣的理想,有什麼不對?」

    「當然不對了,而且是很不對!」蕭玲瓏的語氣突然變得嚴厲了一些,「因為你的志向、理想全都與主公一致!——那就意味著,你不是矢志做一位良臣,而是一位明君!」

    「啊!!」

    白詡慌忙後退了幾步差點跌倒,臉色嚇得慘白,嘴裡也囉嗦了,「郡、郡主!這話……誅、誅心哪!」

    蕭玲瓏淡淡的微笑,輕聲道:「四哥,你不要太緊張。我既然能把這些話跟你說,就意味著我不是真的猜忌你或者是懷疑你的品行,我仍是你的妹子,才敢跟你掏心掏肺。有一句話叫做旁觀者清,這些問題或許你自己都沒有仔細的思考過。但是我瞭解你,我更瞭解天涯。所以,只有我才能看出這一層。我知道你對天涯的忠心不是偽裝,你也沒有特別的野心、更不會幹出什麼出格的事情。我只是好奇——你的內心究竟還藏著什麼樣的最深的秘密?是否,正是這個誰也不知道的秘密才影響到了你的一切決定與行動?」

    「我沒有秘密……」白詡連著深呼吸了幾下,勉強的苦笑,「郡主,請你不要嚇唬小生了。小生這副病怏怏的身體,可沒有主公一半的健壯。」

    「好吧,請原諒小妹的好奇。你就當我是如同以往一樣,對你無理取鬧了一回行不行?」蕭玲瓏輕鬆的笑道,「四哥你就別緊張了,你這樣我也挺尷尬的。」

    「好吧……」聽到蕭玲瓏都自稱『小妹』了,白詡總算輕吁了一口氣苦笑不迭,「想必這世上,也就只有主公能夠招架得住郡主了。小生……甘敗下風、甘敗下風!」

    蕭玲瓏也笑了一笑,說道:「其實你們都小看我了,包括天涯。」

    白詡略微一怔,神經不由得又緊張了起來,「怎麼說?」

    「其實天涯只要把話跟我說清楚,他說怎麼樣,我就會怎麼去做。」蕭玲瓏認真的說道,「不帶我一起去,不告訴我實情,我其實都可以理解。我也不是那種死纏爛打拚死拚活的女子,我相信自己的選擇,也相信自己的男人。我相信他無論做出什麼樣的決定,都有他充分的理由。所以,我尊重,我照辦,不會有二話。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我愛他,我信任他。」

    白詡輕輕的點頭,心中暗暗的放了心。

    「好了,我去練兵了。」蕭玲瓏微然一笑,還對白詡抱了一下拳,「若有差譴,請軍師下令。」

    「唔……郡主好走。」白詡下意識的拱手答了一句,蕭玲瓏剛剛走出去,白詡就莫名的又驚出了一身冷汗!

    「她話中有話啊,什麼叫『若有差譴,請軍師下令』?——她怎麼知道主公走後,會把河東義軍的一切實權交給我?」白詡驚詫了,「前面說了那麼多,翻來覆去顛三倒四的,聽起來很亂,但仔細一回想——她似乎早就知道主公會走、會把軍權暫時交給我了!」

    白詡越想心裡越寒:她說那麼多,扯到關山、扯到焦文通、扯到當時山寨裡的內鬥,甚至直接說了我要做明君——不就是在警告我,讓我不要生出取而代之的奪權之心麼?

    想到此處,白詡徹底懵了!心道:不愧是皇族出身的人,從小就在政治較量與權力爭奪的氛圍中長大,她對這種事情會格外的敏銳與警覺。或許在我剛剛率眾投奔西山的時候,她就在防微杜漸的注意我了!現在主公走了把權力交給我,如果我有二心,那現在就是我最好的機會——於是,她來了個先發制人敲山震虎!

    多厲害的手段、多高明的心術啊!——她甚至比主公更加細心、更像一個主公!這或許與她慘烈的身世有關,受過傷害、經歷過變故,因此敏感而多疑!

    想得越深白詡越覺得不安,他的鬢角不自覺的就有一層冷汗就下來了!

    「太可怕了!」

    「這個女人什麼時候有了這麼深的心機,這麼深的城府?」

    「她現在是完全徹底的一心向著主公了!不管是誰,只要有那麼一絲可能對主公構成風險或是威脅的,她都絕對不會放過!」

    白詡拍著額頭,有點仰天長歎的衝動。

    「為主不易,為臣……更不易啊!」

    驀然又一醒神,白詡的眼中精光畢露,「莫非,她知道了什麼特殊的事情?……不會啊,就連關山與焦文通都不知道,她又怎麼會知道?」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白詡甚至說出了聲來。可是越這樣重複的說,他心中越有這個猜疑:難道她真的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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