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9-07
忙碌而充實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轉眼一個多月過去了,已是炎炎仲夏。
對比山外,地處山林包圍之中的青雲堡內的暑氣要淡了許多。尤其是傍晚時分夕陽斜掛清風徐徐,景色怡人暑氣大減。每逢這時候楚天涯就會騎上馬,和蕭玲瓏一起到堡北的小山崗上跑上幾圈。
美其名曰是「習練騎術」,但傻子都知道他們是在談情說愛。
「天涯,你是怎麼說服二哥,不把大哥的墳遷到七星寨去改葬的?」目前整個青雲堡,估計也就只有蕭玲瓏仍會這樣稱呼楚天涯了,而且十分的自然,她說道,「二哥對大哥的感覺真是太深了。以前還不怎麼覺得。」
「焦二哥本就是個重情重義的血性漢子,只是他習慣了內斂,不善於表達。加上此次關大哥的死,多少也跟他有一點關係。這其中也有一些愧疚的成分在內吧!」楚天涯說道,「焦二哥要把關大哥的墳改葬到七星寨,其實只是一個借口。他是不忍心自己辛苦了十多年打下的七星寨,落到了梁興等人的手中。他想再回七星寨。但是這樣的話,剛剛整合起來的西山勢必又被分裂,不是件好事。我也沒怎麼勸說,就是這樣開誠佈公的跟他明說的。焦二哥其實是個明理之人,想通了這一層,他就改變了初衷。」
「然後你就答應給關大哥修建一個墓園?」蕭玲瓏道。
楚天涯點了點頭,「關山,王稟,這兩個人應該成為我們河東義軍的精神領袖。修建一個墓園只是表面工夫,以後,我還要讓他們兩位英雄人物的精神,長存於西山!」
蕭玲瓏美眸微瞇的凝視遠方的夕陽,輕聲道:「很小的時候我就聽說過,漢族是一個很神奇的民族,他們可以同化任何民族。當時我還不以為然,現在我信了。」
「為什麼?」
「因為剛剛你說的『精神』。」蕭玲瓏轉頭看著楚天涯,說道,「人總會死的,死了什麼也不會留下。但是他的學問、知識和精神都可以傳承下來,激勵後人。好像這是漢人的一個習慣,總是在將先人的事跡代代相傳,因此成就悠久的歷史與文化。」
楚天涯呵呵直笑,「你其實是在說我們漢人創造的『文明』。」
「也許吧!」蕭玲瓏微微一笑,「『文明』這個詞聽起來有些文縐縐的不太好理解,但我現在開始對漢族的歷史與文化感興趣了。」
「哦?」楚天涯意外的驚咦了一聲,笑道,「需要老師嗎?」
「需要。但不是你這樣的。」蕭玲瓏笑道。
「什麼?居然瞧不起我!」楚天涯挺不服氣的。
「你也就會剽竊幾句先人的詩作,外加耍一點心眼、擺弄些許權術,這些顯然不是漢族文化的精髓,我不學。」蕭玲瓏咯咯的笑道,「就算我需要老師,也得是白詡那樣的!」
楚天涯聽到這話,非但不惱,反而笑了。
當一個女孩子故意在你面前說起別的男人的優點時,那就證明她多半是對你心有所屬了。其實她的弦外之音是在說——你看吧,儘管他在某方面比你優秀,但我還是選擇了你。
這顯然也恰是蕭玲瓏慣有的風格。
雖然現在楚天涯的這副皮囊只有二十出頭,但加上前世的履歷,他在感情方向已經不是「嫩雛」。或許,他時時處處不經意之間表現出來的那一份超越年齡的成熟、穩重與內斂、幽默,才是真正「征服」蕭玲瓏的利器。
似蕭玲瓏這般心高氣傲、感情細膩又經歷豐富的女子,或許早已不相信一見鍾情、對狂熱追求完全免疫,但很難耐得過溫水煮青蛙似的日久生情。恰巧,楚天涯無意之中偏就用上了這一招。
「飛狐兒,嫁給我吧!」楚天涯突然說道。
蕭玲瓏明顯的一怔,頓時霞飛滿頰,轉過頭去故作鎮定的道:「我們不是在討論老師的事情麼?你別岔開話題!」
「不矛盾啊!」楚天涯笑道,「等我們成了親,你就多一個現成的、全能的、免費的老師了。」
「你?」
「當然!」
「你能教我什麼啊!」蕭玲瓏明顯是在強力忍笑,側臉對著楚天涯說道,「坑蒙拐騙麼?」
「除此之外,我們也可以相互學習的。」楚天涯笑道,「比如說,一起研究怎麼生孩子。」
「你無聊!」蕭玲瓏頓時大窘,一抽馬鞭子朝前狂奔而去,「登徒子,休要追來!」
楚天涯哈哈大笑,「我要是傻子才不追呢!——小娘子,等等我啊!」
二人各駕一駒先後奔入了堡內,興許是心中太過忐忑蕭玲瓏跑得還特別的快,楚天涯只好在後緊追。沿途許多人看到了紛紛暗笑,說咱們年輕的主公肯定是又惹蕭郡主生氣了——他們怎麼還不成親呢?我們都等著喝喜酒呢!
蕭玲瓏徑直跑到了嘯騎營駐地,焦文通駐守的地方。
整個西山加上七星寨分堂的所有兵權盡歸軍機處,由楚天涯、孟德、焦文通和白詡共同執掌,當然楚天涯擁有更多的決策權,其他三人只是輔佐。但除此之外,十二大首領還各有直嫡部隊。「嘯騎營」就是焦文通的親勳部屬,它的前身就是此前在七星寨一直追隨於他的『三千精騎』。
他們當中有超過六成的成員,是來自於北方逃難的契丹、奚族等胡族的天生騎手,跟隨焦文通已經有些年月,彼此之間親如兄弟十分默契。這些年來,焦文通就是憑借手上這張王牌在河東一帶打出了極響的名號,令官府也不敢直纓其鋒。
焦文通手下的這支部隊在發動騎兵衝擊時,保留了許多胡人狩獵時的習慣,比如說「大聲呼哨」用來驅趕獵物或是威懾敵人,因此在青雲堡整編各部各營選取名號時,焦文通便給這支騎兵取名為「嘯騎」。
如今,三千嘯騎也就成了西山的鎮山王牌騎兵。出於對焦文通的信任與尊重,楚天涯仍舊讓焦文通擔任他們的統領,並在堡內劃出了水草最豐美的一塊好地做為焦文通的駐地。
蕭玲瓏跑進嘯騎營的時候,焦文通剛剛帶領一隊親衛從騎射靶場上歸來。蕭玲瓏遠遠的看到了焦文通,就像是受了欺負的小女兒見到了父親直接朝他跑去,臉上紅作一團。
焦文通先看到了蕭玲瓏,然後又看到了她身後不遠處追來的楚天涯,頓時心領神會的笑了。於是他擺了擺手示意手下人先行回營,自己下了馬來原地等候。
蕭玲瓏策馬上前,急乎乎的跳下馬來跑到焦文通面前,「二哥,他欺負我!」
焦文通撫髯大笑,「他欺負你是應該的。難道你還想犯上作亂不成?」
「什麼嘛!」此時的蕭玲瓏已經活脫脫的一個小女兒樣,嗔道,「這麼說,二哥你都不管我了?不替我主持公道了?」
「任何人欺負你我都會管,唯獨他,不行。」焦文通笑得更大聲了,「你難道忘了青雲堡裡誰最大?……哈哈,息怒、息怒,應該這麼說——你們小兩口的家事,我一個外人哪裡敢管?」
蕭玲瓏又氣又羞的直跺腳。
這時楚天涯也策馬至前,焦文通急忙上前兩步抱拳一拜,「主公!」
「二哥不必客氣。」楚天涯跳下馬來,笑容可掬的抱拳回了禮,「蕭郡主帶我練騎術呢,卻不想撞到了二哥的營盤裡來。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恰是晚飯時分——不知二哥這裡可有好酒啊?」
「哈哈,當然有!」焦文通很爽朗的大笑,「主公、小妹,請!」
「不害臊!」蕭玲瓏沒好氣的白了楚天涯一眼,「哪有你這麼騙吃騙喝的?」
「胡說八道,休得無理!」焦文通像個嚴父一般斥道,「主公是青雲堡之主……」
「行哪,我知道哪!」蕭玲瓏又好氣又好笑的連忙打斷焦文通,「才一會兒的時間,你老人家就說了七八遍了!」
「哈哈!」看到蕭玲瓏很少露出的這種小女兒之態,楚天涯與焦文通都忍不住發出大笑。
「主公快請,屬下馬上叫人備來上好的酒菜。」焦文通彎腰下拜,十分的恭敬。
楚天涯微笑的點頭,說道:「二哥,在楚某的心中一直是把你當作德望長輩來尊敬的。往後到了私下裡,就不必如此生分和見外了。」
「主即是主,臣即是臣,任何時候也不能逾越。」焦文通卻很正色,依舊抱拳道,「小妹時常無理口無遮攔,屬下會教導她的。任何時候,主公也不能墮了威嚴!」
楚天涯無奈的點頭笑了笑,「好吧,就聽二哥的。二哥這也是為了我好,為了西山大局著想。」
「主公,請!」
蕭玲瓏在一旁看著他們二人像演戲一樣的將主臣之禮表現得淋漓盡致,雖然是撇著嘴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實則是心花怒放,暗道:看來二哥的確已經解開了心結,他們兩個也可以融洽相處了。本來就該這樣嘛,天涯志存高遠心胸開闊,二哥豪氣干雲忠肝義膽,他們兩個本該就是一對典型的明主賢臣……這可真是大幸哪!
不久,三人就坐在了宴桌上。從宋時開始,大漢民族傳承了很多年的分餐制開始發生一些改變,大家開始同坐一桌共用飯菜,這個習慣一直保留到今天。同時餐桌的座次也就嚴明起來,比如今日,焦文通就非得讓楚天涯坐在了「上席」。
酒過三巡,三人的心情都還不錯,談笑生歡妙語連珠。但楚天涯和蕭玲瓏都挺默契的沒有當著焦文通的面提及「婚事」。這種事情,兩人打情罵俏時可以隨便說,但焦文通卻是個十分嚴肅認真的人,可不能隨便跟他開玩笑。除非真到了明媒正娶之時。
「主公,屬下今日與白詡閒聊時得知,待酷暑過後就將有一大批的火藥原料由太原府轉運到咱們青雲堡。還有一批匠人將從東京調撥而來,說是主公想要建一座『火藥製坊』。」焦文通突然問道,「屬下挺好奇,不知這『火藥製坊』有何作用?」
楚天涯放下了酒杯微然一笑,說道:「實不相瞞,我是想自己研製一批新式的火器用來武裝我們的軍隊,將來對抗女真人的鐵騎。」
「新式火器?」焦文通的大黑臉上滿是驚訝,「那是何等物什?能對抗女真人的鐵浮屠與拐子馬麼?」
楚天涯琢磨了一下也不知如何向他陳述與表達,便道:「現在我一時也無法跟你解釋清楚。總之,到時候如何研發成功,我第一個讓二哥試一試。」
「好,那就多謝主公了!屬下迫不及待想要大開眼界,哈哈!」焦文通顯然挺開懷,倒不是他有多稀罕這從未見過的『新式火器』,而是對於楚天涯的這份坦承與信任,讓他頗為受用。
楚天涯點頭笑了一笑,臉色變和有些沉峻,說道:「以完顏宗翰的性格與女真人的天性,在太原之戰與黃龍谷一役之後,今年冬天金國勢必捲土重來。到時候他們肯定更加兇猛,而且準備更加充分。前次是敵明我暗,我們玩了幾招陰的才僥倖取勝。這一次,完顏宗翰肯定有備而來,不說鐵了心要滅亡大宋,至少也會誓取太原以報去年一箭之仇。因此,別看我們西山現在一片祥和蒸蒸日上,實際上,我們已經面臨莫大的潛在威脅。」
「不錯,屬下也正有此感。」焦文通撫髯沉思,說道,「去年冬天,大哥與屬下、薛玉、湯盎等人,各自率軍與完顏谷神的騎兵戰了幾陣,屬下發現,他們的騎兵的確是厲害。要想在野戰對敵之時用硬碰硬的方式取勝,真是難上加難。就算僥倖勝了,那也要付出相當慘重的代價。以我之短攻彼之長,絕非上策。那麼,該用一個什麼樣的辦法來遏制女真人彪悍的騎兵部隊嗎?」
楚天涯點了點頭,說道:「除了尚未問世的新式火器,我已經讓何伯與薛玉這兩個刀法大行家,一起研究出一套適合普通步兵軍士在對騎兵作戰時用的實戰刀法。」
「刀?為何不是槍?」焦文通異訝的道,「戰場之上一寸長一寸強,用鉤鎌槍來割斬馬足不可以麼?」
「我們可以用斬馬刀。」楚天涯說道,「日前張孝純送給我一柄東京御器作坊特製的尚方斬馬刀,刃長三尺、柄長一尺,相當的華麗威武。我覺得這種兵器其實也很實用,完全可以大量裝備給步兵,專門用來斬切馬腿對抗騎兵。朝廷送給我們的一百多萬金鑌鐵,可算是有地方用了。當然,真正用到戰場的斬馬刀實用就好,不必有多華麗。何伯與薛玉正在研究的新刀法,就是採用的我們西山自己改良特製後增寬、加厚、變彎的『河東斬馬刀』,就衝著金國的鐵屠浮與拐子馬去的。」
這時沉默已久的蕭玲瓏插了一言,說道:「二哥,槍法可比刀法難練多了。老爺子教我的那一套楚家槍法,我都苦練了這麼久仍然沒幾分成色。那麼大數量的普通軍士又哪裡能夠在短時間內,全部都將槍法練熟?哪怕是簡單的幾個招式。」
「哦,我一個習武之人竟然忽略了此一層,真是慚愧!難怪師父屢次罵我,也怪我當初只貪拳法與箭術,卻對刀槍之類的功夫並不十分瞭解。」焦文通這才恍然的點了點頭,卻突然一笑,說道:「小妹你剛剛說——什麼槍法?」
「楚……」蕭玲瓏說了一個字,突然臉一紅,不說了。
焦文通撫髯大笑,「原來你們早就私定終身,就連家傳槍法都已經學過了!」
「哪有!分明沒有!絕對沒有的事!」蕭玲瓏大窘,臉上緋紅一片,
楚天涯卻是一副八風不動的鎮定模樣,面帶微笑的淡然道:「飛狐兒,當著二哥的面你還掩飾什麼?」
「你!……」看到他這副以假亂真的神氣模樣,蕭玲瓏頓時被氣樂了,「你們兩個喝多了!我不理你們了,我回去了!」
說罷她急急的離席就走,活脫脫一個害羞的小媳婦。
焦文通撫髯哈哈的大笑,意味深長的道:「看來不管怎麼樣的女子,只要是動了情,都是同一副小女兒的模樣……主公,看來你與蕭郡主已是佳期不遠,屬下要恭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