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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血火河山 第167章 端午 文 / 蕭玄武

    更新時間:2012-09-03

    端午節,這個源起於南方的節日在河東歷來並不十分受到重視。可是今年的端午,卻在河東刮起了一股不小的旋風。大到知府上差,小到平頭百姓,無不翹首觀望,目標全部直指——西山青雲堡。

    方才黎明時分,天龍山的山腳下就有潮熙攘車水馬龍,從太行其他各山寨趕來的響馬們,與張孝純帶領的大隊官員及軍兵們碰在了一起。

    換作是往日,這兩路人馬狹路相逢必然拚個你死我活。可是今天,他們居然相互無事,甚至還彼此打起了招呼,一同趕路。

    天剛初亮,青雲堡裡幾聲隆隆的大鼓聲響,震碎了山間晨時的寧靜。幾乎是在一剎那之間,飛鳥驚絕,人聲鼎沸。近十萬人一同湧向青雲堂,那裡已經搭起了巨大的祭台,鮮花鋪道焚香裊繞,三十六挺大金角如龍鬚飛揚鋪展於祭台邊緣,彩旗風幡獵獵飛揚,氣勢恢弘且壯觀。

    楚天涯端坐於銅鏡前,看著鏡子裡的小艾將一枚古銅色的髮簪插進了頭髻之中,然後她拿起一旁的紅纓兜鍪小心翼翼的套在了楚天涯的頭上。

    楚天涯一邊看著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咦,楚大哥你笑甚麼?是小妹梳的頭髮不好嗎?」小艾問道。

    「不是,挺好。」楚天涯仍在笑。眼前此景讓他感覺自己像是個將要登上花轎的新娘,心裡挺是彆扭。還有,大男人的留這麼長的頭髮,還要每天精心的梳理,怎麼說都還是有點不習慣了。任著他的性子,絞了這惱人的長髮留個板寸才是舒坦。

    「楚大哥,你今天特別帥氣,特別英武。」小艾朝銅鏡裡看了一眼,臉上紅樸樸的,「每當你穿上鎧甲的時候,就特別迷人!」

    「意思是我不穿鎧甲,就不怎麼樣了,是吧?」楚天涯笑道。

    「才不是!」小艾臉一紅,吃吃的笑道,「我的楚大哥什麼時候都是最好看的。天下間沒有女子會不喜歡你這樣的男兒。」

    「是麼?」楚天涯呵呵的笑,「我可沒有薛玉那麼英俊,也沒有白詡那麼風雅,更沒有焦文通那樣的威風與霸氣,也比不上孟七哥的豪爽與奔放。那你說,我究竟哪點好呢?」

    「嗯……嗯,反正,你就是好!」小艾琢磨了半晌想不出話語來應對,笑嘻嘻的道,「剛剛你說的那些人,馬上都要認你做主公了。你要不是比他們好,他們能願意嗎?」

    「哈哈!」楚天涯大笑,站起身來掐了掐小艾的臉蛋,「你還真是我的好妹子,這馬屁拍得可舒服了!」

    「疼啦,放手!」小艾跳著躲開,雙眼放光的看著楚天涯,笑嘻嘻的道,「楚大哥,你今天真是神采飛揚,就像是要去當新郎官兒了!不如你今天就和蕭郡主成親了吧!雙喜臨門,多好!」

    楚天涯略微一怔,突然想到了蕭玲瓏,不由得輕輕的搖了搖頭歎息道,「說起來我都快有大半個月沒有見到她了。」

    「哎,那個焦文通也真是。關山都死了這麼久了,他仍然放不下心結。害得蕭郡主也只好在山上陪著他。」小艾又是皺眉又是撇嘴的,「好不容易打完了仗稍稍得個安寧,你們兩個能夠有個輕鬆相處的時間。焦文通這樣,直接就耽誤了楚大哥和她的大好喜事!」

    「別瞎說。」楚天涯笑罵了一聲,突然一轉念,「奇怪,從昨天到現在我一直沒有見到何伯。老爺子去了哪裡?」

    「咦,楚大哥你也不知道?」小艾納悶道,「昨天早飯以後老爺子就不見了,我還以為他跟你在一起,或是你請他去辦什麼事情了呢!」

    「他昨晚沒回來?」

    「應該是沒有吧……我昨天晚上睡得很晚,今天大早就來給楚大哥更衣了。沒見老爺子房裡亮過燈,他也沒跟我們一起吃晚飯!」小艾驚訝道,「壞了,老爺子莫非有什麼意外?」

    楚天涯細細一琢磨,微然一笑,「別擔心,他不會有事的。」

    此刻,關山的墳房。

    蕭玲瓏換了一身契丹皇族的盛裝,挎著劍、牽著馬立在墳旁,靜靜的看著仍然跪在地上的焦文通。

    「小妹,你去吧,別耽擱了。」焦文通輕聲道,轉頭又撇了旁邊的湯盎一眼,斥道,「你也走吧,以後不許來這裡了!」

    「哎……」蕭玲瓏輕輕的歎息了一聲,實在是沒什麼可說的了,只得爬上了馬背,「二哥,那我去了。」

    「嗯……」焦文通輕輕的點頭。

    蕭玲瓏勒馬轉頭,湯盎愣在原地沒有動。焦文通突然大喝一聲,「滾!——」

    湯盎駭得倒退三步,急忙走到了蕭玲瓏的馬旁牽住了韁繩,囁嚅的道:「二哥,那俺去了……」

    「去吧、去吧!!」焦文通不耐煩的喝道,「以後沒事不許來煩我!」

    蕭玲瓏與湯盎無奈的對視一眼,朝山下走去。

    一陣晨風刮過,山林間枝葉紛舞,墳前紙錢亂飛。

    山林之間,一個人影宛如鷹鵠般翻騰飛轉,落在了關山墳前,焦文通的身後。

    「老師,你終於來了。」焦文通沒有回頭,靜靜的道。

    「要麼現在去青雲堂去坐西山的第二把交椅;要麼現在我清理門戶,殺了你。」何伯的話,說得一字平音,幾乎不帶任何感情的因素。

    焦文通微閉的眼睛驀然一睜,「老師,你要殺我?」

    「是。」

    「為什麼?」

    「說得好聽一點,是為了圖全抗金救國的大局;說得直接一點,為了西山義軍的團結,消除後患;說得難聽一點,是為了我家少爺!」何伯毫不猶豫的道。

    焦文通聽完後,輕輕的歎息了一聲,沒有說話。

    「你只有一炷香的時間考慮。」何伯雙手叉在胸前,好整以暇的淡然道。

    焦文通沉默了片刻,悠然道:「老師,想不到學生在你心目中全然沒有份量,你也沒有念及一絲舊情。」

    「你錯了。」何伯說道,「正因為你是我的入室大弟子,也是我最得意的門生,曾經大宋的武狀元,所以我把你的份量看得太重、對你的期望太高;結果,卻收穫了莫大的失望;至於舊情……你有什麼資格在老夫面提及『舊情』二字?」

    焦文通略微一怔,轉過頭來,「老師,學生一想問一問,我究竟做錯了什麼,讓老師對我如此偏見?」

    「這樣問題你根本就不該問!你應該問一問你自己,這些年來你都做『對』了什麼?」何伯冷冷的道,「當初在東京學藝的焦文通,是何等的凌雲壯志?結果淪落成一介山賊也就罷了,偏還只會沾沾自滿,熱衷於窩在山寨之中爭權奪利,最終連自己的救命恩人也害死。鼠目寸光啊、真正是鼠目寸光!你焦文通此生最大的成就,也就只是做個山賊頭子了!現在看到有人的威望超過於人、即將要創立一份比你更大的成就,你就心懷妒恨、不忍為之下屬。老夫真是後悔當初把一身本領對你傾囊相授,成全你做了這麼一個沒出息的莽夫!」

    焦文通悶吸了一口長氣,黑得發亮的臉龐,都漲成了紅紫色。

    「怎麼,被老夫說到心中痛處了?」何伯毫不客氣的道,「這些年來,就沒有一個人敢跟你說這樣的話,使得你的傲慢與自滿與日劇增。你自己回頭看看吧,這些年來你都幹了一些什麼事情。結交了幾個江湖閒漢、拉起了一幫人馬打家劫舍、嚇住了一群混跡於綠林的烏合之眾,博取了一個『太行神箭』的虛名,就是你全部的成就與夢想了麼?——焦文通啊焦文通,你真是要氣煞老夫了!想來你也是四十開外的人了,活了大半輩子一事無成。你若當真是個碌碌平庸之輩也就算了。偏卻你學了老夫一身本事、曾經也是壯志凌雲,現在淪落成這般人模狗樣,整天只知道趴在死人墳前要死要活——與其這樣,老夫不如一掌斃了你,眼不見心不煩!」

    「哎……」焦文通閉上了眼睛,發自內心的長歎一聲,「老師,你罵得對……好吧,你動手吧!」

    何伯氣得渾身一顫,太陽穴處的青筋都暴起了。

    「你以為老夫不敢?!」

    「動手吧……」焦文通喃喃道,「學生早已心如死灰,但求解脫。能死在老師的手上,學生也知足了。」

    「廢物!廢物!廢物!!」

    何伯氣得跺起腳來,連罵了三聲廢物。

    焦文通半睜開眼睛,眼神迷濛的看著前方的黛黛青山,一陣風過,鬢角凌亂的頭髮拂到了眼前,赫然現出幾根白髮。

    焦文通伸手撫過鬢髮托在掌中,驚訝的看著這幾根白髮,宛如夢囈的歎道:「朝如青絲暮成雪……古人誠不欺我!」

    「文通,為師看你面相,並不十分長壽。你可能沒多少年可活了。」何伯說道,「或許真到了死的那天你才會後悔,這一生只留下了遺憾,沒有多少值得欣慰的東西。為師活到了這個歲數,什麼都看穿了。其實功名利祿這些東西,就宛如天邊的浮雲。但是,男人大丈夫這一輩子總該去做一些該做的事情,好讓自己老了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時候回憶起它們,或坦然一笑或心血澎湃,哪怕是嗆然涕下,也不枉此生。」

    焦文通死盯著手掌中的白髮,沉默。眼中卻有異樣的神采在閃爍。

    「要說文武才能,放眼整個河東、甚至整個天下,真正能勝得過你焦文通的人,少之又少。」何伯說道,「但是你的性情決定了,你不可能成為一個真正出色的領袖。要想你的成就與才能等同,你就必須要找到一個值得你輔佐的明主。否則,你焦文通此生注定只有失敗。」

    焦文通的眼睛微然一瞇,「老師是想說,楚天涯就是那個明主?他會比關山還要出眾?」

    「不試,怎麼知道?」何伯說道,「焦文通,你的性情當中很有老夫的影子,一樣的孤傲,一樣的目中無人。因此在我眼中,你既是我的得意門生,也是我半個兒子。如果你還把我當作你的老師,就聽我一句勸:不妨去試一試!」

    焦文通站了起來,轉身,凝視著何伯,「如果我不答應,你一定會殺了我嗎?」

    「我會。」何伯老眉深皺,肯定的點頭,「從私人的情感上講,你與楚天涯在老夫心目中,幾乎是一樣。但站在公心上說,他更有希望創造一份奇跡。而你,不能。偏偏你的存在與不合作,還會影響到他的前途。於是,老夫就寧願擔起這個惡名……忍痛,大義滅親!」

    焦文通聽完以後,居然沒有生氣,而是緩緩的點了點頭,「學生一直很好奇,為什麼我此生最敬重的兩個半人當中,有一個半都在替楚天涯說好話?」

    「你是說已故的關山與老夫嗎?」何伯哂然一笑,「真是難道,老夫在你心目中,居然還佔據了『半個』席位。」

    焦文通不以為意的微微一笑,「學生在老師面前,從來不敢有半點隱瞞。沒錯,學生此生只敬重已故的父親、關山以及半個老師……如果有可能,我希望楚天涯會是另外半個!」

    「你不會失望的。」何伯淡淡的道,心中總算有所欣慰。其實他很清楚焦文通的性格,如果真的是「心如死灰」他早就拔劍自刎了。之所以一直這樣僵著不肯出山,無非是需要一個足夠的台階來下。

    放眼整個青雲堡,能給他這個台階下的,只有何伯這個老爺子親自來「罵請」。其他人,都夠不上焦文通心中的份量。

    「多謝你,老師。」焦文通輕吁了一口氣,「十幾年了,已經沒有人對學生說這樣直耿與激烈的話語。學生知道該怎麼做了。請老師先行一步,就說……焦某,會準時赴往青雲堂,參加端午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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