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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血火河山 第150章 大義,大利 文 / 蕭玄武

    更新時間:2012-08-10

    楚天涯的話剛說完,下首的馬擴就蹭的站了起來,情緒激動的怒喝道:「王都統戎馬一生精忠為國,到頭來落得這麼個下場!朝廷與官府對外軟弱妥協奴顏婢膝,對內愚弄百姓打壓忠良,這天下,遲早要亂了!馬某以為,咱們青雲堡可以借此機會再次發展壯大——馬某建議,許翰密不發喪掩蓋王稟的死訊;那麼,我們青雲堡就來給王稟掛孝舉哀、祭奠發喪!」

    「馬二哥所想,與我不謀而合。」楚天涯說道,「太原之戰後,王都統已經成了河東境內所有漢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別的不說,光是戰後生還下來的數萬太原軍民,就敢為了王都統赴湯蹈火。許翰密不發喪,也正是表明他害怕王都統之死引起太原軍民的嘩變。不管王都統的死是否跟他的迫害、暗殺有關,一個本該受到尊敬與褒獎的民族英雄卻鋃鐺入獄淪為階下囚,光是這一點,許翰就百口莫辯難辭其咎。因為王都統是我的恩師,那麼我完全可以用學生的名義為他舉哀發喪,並聲討許翰殘害忠良的惡劣罪行!——只要這個消息在河東一帶宣揚開來,許翰可就完全站在了民心與道義的對立面。此外,不管是勝捷軍還是曾經歸我統轄的太原軍巡,聽聞此事後更加不會太平,就是鬧出嘩變也有可能。這對許翰來說,就是一場釜底抽薪的打擊。與此同時,青雲堡必將吸引無數的忠義之士前來加盟。為師治喪,大義;此消彼漲,大利!」

    「好!聽了二位兄弟的高論,孟某極為受教、茅塞頓開!」孟德早已是熱血沸騰,雙手在座椅上重重一拍霍然立起,「如此義舉,我們青雲堡義不容辭!即刻為馬都統舉哀發喪,全堡上下所有人等一併掛孝祭奠!」

    「是!——」

    說幹就幹,這是孟德的作風,也是現在整個青雲堡的作風。

    會議剛剛散去,命令就迅速下達到了全堡每一名兵丁與每一戶人家。雖是歷經重建,屬於昔日青雲堡的那份「同心協力」與「慷慨仗義」卻完整的保留了下來。所有人全情投入這一場舉哀發喪的義舉之中。僅僅是一天的時間,青雲堡內靈堂祭起全體掛孝,天龍山上魂幡林立哀聲遍野,幾乎所有的高大樹木上都掛起了白孝,於數里外放眼看去,都是一片飛舞的白茫!

    楚天涯為王稟披麻戴孝,親自主持祭奠。一篇聲淚俱下、熱血慷慨的祭文被抄襲了數千份,由青雲堡派出人來前往河東各處廣為散發。當然不會少了往太原城中扔上那麼幾百份,城外的駐軍當中也有人開始對此口耳相傳。

    「彭——!」

    一聲震響,從太原知府衙門的書房裡傳出。緊接著,是杯盞摔碎的刺耳聲響。

    「楚賊,他究竟想要怎麼樣!!」許翰這下真是動了肝火,一掌拍在桌上的那份祭文上,手都腫了。

    在他座下,此次出征的幾員大將姚古、種師中等人全都在列,滿滿一堂十數人,全都靜默無語。

    原本對於王稟這位昔日同袍的遭遇,這些將軍們都多少有一點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情緒。現在事情鬧到了這份上,他們儼然清楚,如今掌控太原的這一支朝廷王師,已經不知不覺的站在了民心與道義的背立面。相反,卻被青雲堡的那群山賊響馬佔據了道德的至高點。

    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絕妙諷刺。

    不得不說,這是朝廷與許翰在施政策略上的重大失誤!

    許翰的憤怒,一方面當然是因為楚天涯這份見縫插針無孔不入的狡黠,另一方面,也有許多針對朝廷與官家的控訴與抱怨。他畢竟只是一個奉命行事的傀儡,如今卻被迫替官家與朝廷背負了這些刻薄與反動的罵名。對於一個本性剛烈忠直的儒生來說,這簡直就像是被人當眾扮光了衣服裸奔那樣的羞恥!

    此刻,許翰彷彿也深刻體會到了昔日王稟的那份感受。官家與朝廷端坐廟堂用鼻子看天下,只知道頤指氣使信口開河的瞎指揮,才不理會民間與地方的複雜形勢與辦事的難處。日前若不是他以請辭為要挾,官家都還不會勉強收回捕殺關山的錯誤決策。

    但是,從許翰出發的第一天起,官家與朝廷就已經開始犯錯了。這個錯誤永遠無法彌補,直到今日,終於爆發。

    此刻許翰內心的憤懣、無奈與悔恨,沒人能理解。在太原,他就是官家與朝廷的代表。任何錯誤的責任都要由他來承擔,所有憎恨的目標,也都會指向他。

    這回,許翰不僅僅是想再一次的撂挑子,就是尋死的心都有了。

    發了一通火後,他當眾頹然的癱坐下來,雙手摁著額頭無力的說道:「諸位將軍,有何良策?」

    眾將面面相覷了一陣,沒人上前說話。

    這是由官家與朝廷的高層決策錯誤所導致的局面被動,沒人敢於隨口議論。在場諸位都在官場上混了半輩子,這基本的「行為準則」還是懂的。

    面對手下的裝死不作為,許翰心中更加惱火,索性開始點將,「種師中,你先說!」

    種師中臉色一苦,無奈的上前一步猶豫的抱了下拳,說道:「當務之急,要先穩住軍隊。昔日的勝捷軍與太原軍巡,很有可能因此人心浮動。如果有人從中加以惡意挑唆,最壞,可能嘩變!」

    「那你還等什麼,快去杜絕此事吧!」許翰火藥味十足的喝道。

    「是……」種師中眉頭緊皺滿胸憤懣的應了諾,心中卻道:如何杜絕?全都殺了不成?

    許翰強打精神坐直了身體,「姚古,關山那邊怎麼樣?」

    「已經約好,明日下山來降。」姚古小心翼翼的答道。

    「此事不容有差,你一定要防止變故發生!」許翰也不指示具體怎麼辦了,效仿官家來了一次「瞎指揮」,說道,「去辦吧!」

    「呃!……是!」姚古的臉皮直抽筋,迷迷糊糊的應了諾。

    「順便,盯緊王荀!」

    「是!」

    許翰站起了身來,雙眼通紅如同在噴火,「關閉城池,全力搜捕混入城中的西山奸細;不管是誰,只要他在議論、傳播西山之事,一律抓捕!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是!」

    種師中忍不住了,問道:「恩府,近日來軍中已經發生多起逃兵事件,基本上都是勝捷軍士與太原軍巡。此次西山這麼一鬧,想必會有更多的逃兵出現。末將想問一問,這些逃兵,如何處置?」

    許翰的表情當場扭曲,直直的瞪著種師中就差當場破口大罵——官家這樣把挑子扔給我,我就不能扔給你麼?不識時務,非要當眾問個明白,你就不敢承擔一點責任?

    種師中被他這樣盯著,心裡有點發毛,也有點惱火。索性硬著頭皮不退不讓,非要討句准話才肯罷休。否則,這種「屠殺手下軍士」的罪名,對於一個出身將門的職業軍人來說簡直就是人生的污點!

    「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吧!只要不嘩變,都行!」許翰都有點耍賴了。

    種師中恨不得當場跳起來掐他的脖子,旁邊的幾名同僚急忙以眼神制止,好歹讓他忍了下來。

    「西山,來者不善;即日起,諸位都要打起精神來!」許翰將牙關緊得骨骨作響,「只待瓦解七星寨後,定要掃平西山、殺盡逆賊!」

    「是!」

    許翰長長的吁了一口氣,用妥協且無奈的口氣道,「馬上著手準備,正式為王稟……舉哀發喪!」

    亡羊補牢,許翰希望,為時未晚。

    此刻,七星寨的天樞軍機堂裡,白詡雙手托著一份紙箋細細看了,表情十分的凝重。

    在他旁邊,薛玉抱著他的潑風寶刀雙手叉在胸前靠牆站著,靜靜的看著他。

    輕輕的吁了一口氣後,白詡將紙箋折好放下,拿出扇子輕輕的搖撫,說道:「三哥,大哥想必是知道此事了?」

    「知道。」薛玉點頭,「早上我在天塹關幫助大哥整頓兵馬時,一同接到這些西山發出的祭文。」

    「大哥有何說法?」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哎……」白詡輕輕的歎息了一聲,站起了身來,滿面憂色的踱起了步子。

    「軍師何不去勸一勸大哥?」薛玉說道,這也正是他來找白詡的用意。

    「勸不了。」白詡雙眉緊皺,「大哥這一次,是抱定了最大的決心走出這一步。如果此時退縮,那他就是那個『河東第一俠』了。」

    薛玉無言以對,只能沉默。英俊的臉龐上顯現出少見的嚴峻神色。

    「楚天涯去了西山,就像是魚龍入海,如虎添翼。早前如果我七星寨能夠將他招致帳下,想必今日會比西山更加的興旺。」白詡苦笑的搖了搖頭,「罷了,此人絕非池中之物,長久必不甘居於人下。我七星寨已經有了兩位大當家,何來他的位置?」

    薛玉不由得表情一變,「軍師何出此言?」

    白詡略微一怔,笑了笑說道:「三哥不是外人,小生也不必對你隱瞞什麼。難道,你不這麼認為?」

    薛玉輕輕的歎息了一聲,點了點頭。

    「如今西山是聲名雀起蒸蒸日上,我七星寨卻是人心惶惶分崩離析。」白詡無奈的直搖頭,「三哥,現在小生終於領會到,要想在這個亂世之中生存下來並有所作為,光有深重的義氣與彪悍的武力這些,是遠遠不夠的。更重要的,是需要一個正確的前進方向與堅定的發展思路。孟德與馬擴這兩位西山的頂梁支柱,其文武才學並不在你我之上,更無法與大哥、二哥相提並論。但是他們有了楚天涯這樣一位頭腦清醒、信念堅定的核心人物指引,並且對他言聽計從,所以個個如魚得水混得風聲水起。」

    薛玉淡淡的道:「軍師的意思是說,我們七星寨正是缺少了楚天涯這樣的人物來領袖我們?」

    白詡搖著扇子走到了窗邊,看著窗外的一片飄渺雲海,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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