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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血火河山 第143章 薑是老的辣 文 / 蕭玄武

    更新時間:2012-08-05

    楚天涯這話剛一說出來,白詡的臉色就變了。

    「怎麼,被我刺中了痛處?」楚天涯在笑,毫不掩飾的在嘲諷白詡。他刻意要將這層窗戶紙捅破,也好借此探明七星寨的真實態度。

    白詡的臉色越發難看,這感覺,就像是在鬧市之中當眾被人扒光了衣服。

    「看來,的確是什麼事情都瞞不住你。」白詡苦笑,「沒錯,你都說在了點子上。現在你的人頭,可以說是天底下最值錢的物什。但是,我們七星寨絕對幹不出那種無信無義之事,這一點楚兄大可放心。」

    「你今天費盡唇舌的來穩住我,不就是怕我跟你們翻臉,或是聽到風聲之後突然逃走麼?」楚天涯冷笑,「只要我還在你們手中,你們就還有足夠的發揮餘地,不是麼?你敢說你們沒有絲毫動心要將我交出去,換取你們渴望的一切?」

    「絕對沒有。」白詡說得斬釘截鐵,表情剛毅且決然。

    「好,那我道歉。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楚天涯抱了抱拳,「不過,既然我的存在讓山寨這麼為難,那楚某還是走了的好。」

    「楚兄不能走。」白詡倒是好脾氣,對於楚天涯這一番刻意捅破窗戶紙的挖苦與刻薄並未在意,而是耐心的說道,「江湖義氣,扶危救困。楚兄是我山寨的恩人與朋友,正當你落難危急之時,七星寨豈能將你拒之門外?若如此,七星寨今後還如何立足、如何取信於人?誠然我們現在還沒有一個兩全齊美的好法子,但是請你相信我……就算最後要與許翰兵戎相見,七星寨也絕對不會出賣你!」

    「就為了義氣?」楚天涯眉頭緊鎖。

    「或許還有更多,以後自然明白。」白詡站起了身來,握扇抱拳道,「小生只能說這麼多了。請楚兄稍安勿躁,不必生疑。若有大小事情,小生自會前來知會楚兄,必然不會將楚兄蒙在鼓裡。」

    「那就多謝了!」楚天涯也沒有再做糾纏苦苦追問。

    楚天涯將白詡送到了門口,白詡就讓他止步,自行走了。

    看著白詡離去的背影,楚天涯越發感覺今日白詡此來,或許只是他的一個私人行動,並非是受了關山與焦文通的委託。否則,他的許多話語就不會那麼模稜兩可含糊其辭。

    如此看來,身為七星寨軍師與智囊的這只白毛狐狸,似乎有著自己的一番打算。只是現在時機並未成熟,他還不想跟楚天涯和盤托出。

    此時,何伯正躺在屋簷下的一張睡椅上睡太陽。等白詡走遠後,他側過頭來說道:「少爺,姓白的小子心機深得很,你可要小心。」

    「我知道。」楚天涯點了點頭,「雖然他沒有關山和焦文通一半的霸氣與威名,但是他那顆腦子卻是最危險的武器。黃龍谷裡躺下的一萬多具女真人的屍首,就是證明。」

    「少爺有沒有想過,太原之戰從頭到尾,只有七星寨撈到了最大的好處。」何伯說道,「西山覆滅了,童貫丟了人頭王稟淪為階下之囚,勝捷軍損失大半,太原的百姓也深受其苦,就連太行其他山寨的實力都大大削弱。唯有七星寨大放異彩。他們非但沒有蒙受什麼損失,反而威名遠揚實力大增——能夠做到這一點,全憑白詡的那份心機與手腕。這小子當真不簡單,就連我這個老頭子,也一時看不穿他心裡在算計什麼。」

    「我知道他很危險。但如果他能夠為我所用,也將是最犀利的一把武器,不是麼?」楚天涯說道。

    何伯咧了咧嘴呵呵的笑了兩聲,卻笑得有點吃力,顯然是重傷在身中氣不足,他說道:「白詡可算得上是一匹千里馬,但不是關山與焦文通這樣的人能夠泰然駕馭的。雖然這兩位很有本事也一向能夠服人,但他們在心術智慧上跟白詡相差太多。天生萬物,一物降一物。或許,少爺當真是白詡命裡的伯樂呢?」

    楚天涯笑了一笑,「我沒想那麼多。我現在只希望七星寨不會成為我們這些人的墳墓就好。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要爭取到一切可以爭取的人。」

    何伯露出一抹讚許的表情點了點頭,「少爺能在任何時候都保持冷靜與睿智,這很令人佩服。按理說,原本這個山寨的七大頭領當中有兩個半是我的徒弟,但七星寨裡的情形遠比想像中的還要複雜,這便是老頭子當初來了太原也沒有上山的原因之一。關山與焦文通都是難得一見的英雄好漢,也都很講義氣、很能服眾,但問題可能就是出在這裡,一山如何容下二虎呢?」

    楚天涯走到何伯身邊,拉過一條小凳坐下,「我一直都很好奇,當初焦文通怎麼就將寨主之位,拱手讓給了後來上山的關山呢?」

    何伯呵呵直笑,「如果有一個人為了救你逃命,而自斷了一條胳膊,你會怎麼樣?」

    楚天涯的臉色微變,「你是說,關山的那條胳膊,是為焦文通而丟?」

    「是。」何伯點了點頭,「很早的時候關山曾是太原府的總捕頭,他武功高強俠義心腸,在河東一帶威名遠揚,人稱河東第一俠。後來焦文通來了太原,一匹馬一柄弓挑了七星寨,做了大寨主。有一次關山奉命前去緝捕太行響馬,二人不打不相識,惺惺相惜的成了莫逆之交。後來焦文通不慎被人出賣而被捕,關山為了救他使出了一出苦肉計,自斷一臂將他放走。儘管如此事情仍然敗露,關山被捕下獄即將問斬。焦文通為報救命之恩,集全寨之力前來劫囚將焦文通救上七星山,並將寨主之位讓給了他。」

    楚天涯不禁說道:「如此說來,不管出於什麼樣的理由,焦文通也不可能背逆關山?」

    「絕不可能。」何伯十分肯定的說道,「不管是多大的事情,他們有多大的分歧,就算是自己去死,焦文通也絕不可能忘恩負義的逆背關山,這就是他的性格。同樣的,關山也絕不可能犧牲誰去換取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這也是他的性格。」

    「我明白了。」楚天涯深有所悟的點了點頭,「在針對是否招安的事情上,他們二人有了截然相反的主張,也使得七星寨內部出現了派系的分野,並從此埋下了分崩離析的隱患。從某種意義上講,他們本該成為對立的敵人。但恰恰是因為他們二人之間的情誼與義氣,使得七星寨的內部矛盾醞釀日久卻從未暴發。」

    「沒錯。」何伯點了點頭,「因為義氣,他們可以毫不猶豫的為對方去死。但這無法更改他們原有的立場與信念。這聽起來很矛盾,但實際上很合理。我們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與追求,不是別人要求你改變就能改變的,不是麼?」

    「沒錯……」楚天涯點了點頭,不由得歎息了一聲,「關山與焦文通,他們彼此既是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大的敵人。換作是我,我也會十分的糾結與苦惱。」

    「但是現在,因為他們二人之間的情誼,影響到了整個山寨的邁步前行。」何伯的聲音壓低了一些,「我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情誼還能將這個矛盾壓制多久。但我看得出來,至少這個姓白的小子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他似乎已經有點厭煩這種無休止的爭論與猶豫,他希望山寨能夠早日做出一個明確的決定,尤其是在現在這個關鍵的節骨眼上。」

    楚天涯的臉色不由得略微變了一變,「何伯的意思是說……白詡是希望關山與焦文通這兩個人當中,其中有一位做出妥協與讓步?那麼,他個人究竟是希望招安,還是不招安呢?」

    「那少爺你是怎麼想的,是招安好,還是不招安好?」

    「這還用問?」楚天涯不禁笑道,「我一個朝廷重犯,死一百次都不夠,隨時還有可能被送給女真人拿去砍頭一百次,我會有可能希望招安麼?」

    「那就對了。」何伯瞇著眼睛,臉上露出了那種標誌性的老狐狸的笑容,「道不同不相為謀,姓白的小子既然來找你,他心中的想法自然就是與你貼近。否則,你以為他吃飽了撐的,沒事就來向你洩露一點山寨的機密?」

    楚天涯恍然大悟,頓時驚訝道:「如此說來,白詡個人是支持焦文通的主張,反對招安的?」

    「沒錯!」何伯說得相當肯定,「這小子在招安大事上一直保持中立,就連關山與焦文通也摸不準他的心思,但他的小狐狸尾巴終究還是露出來了。但是,這不表示他對焦文通就十分的滿意。若在平常,重情重義固然是值得欽佩的。但在大是大非面前還過分拘泥於私情的話,反而會壞了大事。白詡的心思與智慧遠比山寨的兩位大寨主要深遠,他是希望七星寨能夠在這亂世之中幹出一番大事業的。或許他不是那種弒主奪權的不仁不義之徒,但他心中的志向,早已超乎七星寨裡的所有人!——正因如此,關山與焦文通礙於情義的猶豫不決與躊躇不前,就已經足夠讓白詡不厭其煩了!」

    聽到這些話,楚天涯不禁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何伯的意思是說,白詡心中的想法早已與我不謀而合,他是希望七星寨能夠利用黃龍谷大捷的威名,趁勢而起發展壯大,而不是去投靠朝廷博個一官半職?」

    「沒錯。」何伯肯定的點頭,「這就是白詡的野心。就在關山與焦文通為了是否招安而爭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白詡早已是心急如焚。他迫切希望七星寨能夠高舉義旗自行壯大,而不是糾結於是否投降官府做個良善順民。這小子有點本事,也志不在小。他的見識與智慧,已經遠遠超出了一個山賊草寇應有的境界。在這一點上,關山與焦文通都無法與跟上他的步伐,只有少爺能夠站在和他同樣的高度,與他一拍即合。所以,遍觀七星寨上下,白詡才是那個最有希望給少爺帶來幫助的人。」

    楚天涯的心裡,頓時思潮澎湃。

    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何伯的一席話,給了楚天涯一種開了天窗、心神澄明的感覺。如果按照習慣的思維,何伯應該是向楚天涯推薦他的兩個學生焦文通與薛玉,讓他去那裡尋求庇護與助力才是;或者是讓他聯合蕭玲瓏一起做點什麼,就算她在山寨之中實力低微,至少她絕對值得信任。

    但是何伯卻出人意料的向楚天涯推薦了白詡——這個誰也看不透他心思的白毛狐狸!

    唯有神來之筆,才能畫龍點睛。

    楚天涯彷彿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幹什麼了。看著何伯臉上泛起的那一抹老奸巨滑的詭笑,楚天涯頭覺得這古怪老頭兒的智慧,或許比他的武功還要更加高人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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