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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血火河山 第138章 鯰魚效應 文 / 蕭玄武

    更新時間:2012-07-29

    對於忍受飢餓折磨已經許久的人來說,沒有什麼比一頓好飯更能讓他歡樂與激動的了。

    楚天涯吃飯的時候,引來了許多人或歡樂或不懷好意的圍觀。從寨主關山到炒菜的大灶台師父,在對他的食量與吃相嘖嘖稱奇之餘,還用了各種光怪陸離的詞語來形容他——

    狼吞虎嚥、風捲殘雲、摧枯拉朽、豪情萬丈、餓鬼投胎,以及神勇無匹、驚天泣地、前赴後繼、死而後已,等等。

    人的潛力當真是無窮的。比起山寨當中許多膀扎腰圓的大漢來說,楚天涯原本勻稱的身形可算是單薄。但他今天吃下的這一頓飯,卻是足以震懾群雄。眾好漢們一邊打量著他一邊詫異無比的直嘀咕——他吃下那麼多東西,究竟裝在哪兒的?

    與眾人的調侃與玩笑相比,蕭玲瓏的表現可算是平靜,眼神中始終還流露出一絲辛酸、心疼與慚愧。

    因為只有她才知道,當初在太原城裡的時候楚天涯是過的什麼樣的日子。到了最後斷糧的時候,為了照顧蕭玲瓏、小艾這兩位女眷,楚天涯幾乎每天將他從軍隊裡領來的、高級將領才可享受一點點稀薄粥湯省了下來給她們,還謊稱自己在軍隊裡早就吃過了。直到有一次蕭玲瓏發現,楚天涯半夜裡偷偷的撕扯弓箭袋上的皮囊煮了來干嚼裹腹。

    太原的那一場兵困與饑荒,奪去了許多人的生命,也擊潰了更多人的意志與道德底線。城中就不止一次的發生殺人煮肉的惡性|事件,也不乏聽聞百姓之間易子而食的慘劇。在當時的那個環境下,並不是沒個人都能做到像楚天涯這樣。

    蕭玲瓏自忖,她也不能。所以看到楚天涯今天這樣毫無吃相的海吃大嚼,蕭玲瓏的內心止不住的酸楚與感動,並不止一次有了想要流淚的衝動。

    真到了舉行慶功宴時,楚天涯已經把自己的肚子撐圓了,再也吃不下任何東西。無奈眾人苦勸,他只得拚死喝下了幾碗酒。

    關山說,今日權當是先給楚兄弟接風洗塵,待明日焦二哥回到山寨,再舉行慶功大宴。此時,焦文通正率領七星寨的大部人馬收拾黃龍谷的戰場。據說這次不僅殲敵甚眾,還收剿了大量的戰利品,其中就包括極為寶貴的一批北方戰馬,還有大量的糧草等物。

    只待這些物資運送回來,無疑將極大的擴充山寨的實力。

    暫時,楚天涯與何伯、小飛以及孟德、馬擴等人,都被安頓在開陽宮居住。至從楊再興下山之後,那裡的主宮一直空缺,現在正好騰出來招待貴客。

    宴罷已是傍晚時分,夕陽獨照景色如畫。所有人都已是酒足飯飽,盡興開懷。關山、薛玉和白詡,一起親自來送楚天涯等人回開陽宮居所,極盡熱情與周到。

    雖然心中甚是牽掛王家父子的安危,但是初來乍道,楚天涯也不好渲賓奪主的立馬提出要求讓山寨的頭領們幫忙搭救,只是在閒聊之中有意無意的向關山提起了此事。

    關山略作沉思之後表態說,王家父子是難得的忠義之士,在這一次的太原之戰中大家也是同患難共生死。搭救這樣的人物,七星寨義不容辭。但因為牽涉重大還需從長計議。不如,就稍等一兩日,待焦文通回山之後再作商議定奪。

    楚天涯自然是感激稱謝,心下卻暗暗尋思,我曾聽聞,最初焦文通才是七星寨的大寨主,後來卻將寨主之位對關山拱手相讓,其中卻不知有什麼辛秘與緣由。但從現在的種種表象來看,貌似焦文通這個二寨主,在山寨裡的地位與威信並不亞於關山。但凡有重大事宜關山從不專斷,必然相請焦文通共議。但某些事情焦文通卻曾經「獨斷專行」或者說「先斬後奏」——比喻說上一次他匹馬單槍威震西山。

    箇中的微妙,楚天涯越是細細體會,越發感覺到關山這個大寨主,彷彿有一點被架空了的味道。

    眾人將楚天涯等一行人送到開陽宮之後,又陪著他們在宮中略作參觀了片刻,並留下了十餘名精細勤謹的嘍囉伺候方才告辭退去。唯獨薛玉留了下來,非要伺候他的師父——何伯換藥安寢之後,方肯離去。

    楚天涯也一同查視了一回老爺子的傷情,不是非常樂觀。何伯是在那一場慘烈的守城巷戰之中,為了保護楚天涯而負的傷,背上被砍了一刀,傷及骨骼差點當場斃命。他雖然武功高強生命力也很頑強,但畢竟是六七十歲的老人家了,受了這種傷筋動骨的重傷,一時半會兒肯定無法痊癒。所以今天的歡宴上,老爺子都鮮有笑談,胃口也是不佳。回到開陽宮之後馬上就躺下了,顯得極是疲憊。

    薛玉這個平日裡沉默寡言、頗為冷峻的美男子,在面對何伯時十分的殷情與謹小慎微,就如同在伺候自己的生身父親。楚天涯在一旁目睹了他給何伯換藥治傷以、擦身換衣、鋪床蓋被的全過程,他一直都是小心翼翼溫言細語,如同一個謙卑溫馴的小媳婦。

    可是到了戰場上,三寨主薛玉卻是最生猛與最殘酷的一個主。別看他生得俊郎豐逸溫文爾雅,手中的那口潑風大刀卻是一向崇尚「暴力美學」。每逢上了戰場,若不殺到渾身煞血、馬匹腿軟絕不罷手!

    美薛郎、醉刀王,正是目前七星寨裡的頭號先鋒猛將,身先士卒衝鋒陷陣、千軍劈易斬將奪旗、,都不在話下!

    伺候何伯睡下後,薛玉憂心忡忡的退出房外,楚天涯邀他到自己房中稍作。

    「當年我赴往東京弓馬子弟所學藝時,年方十八歲。那是我頭一次背景離鄉闊別父母。到了異地人生地不熟,若非是師父悉心照顧我,我恐怕早就半途打了退堂鼓。」薛玉回憶起當年的事情,冷峻的面龐上流露出鮮有的溫情,他說道,「人言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卻當真是把師父當作了我的父親。當時,他也的確是把我當作自己的兒子一般照顧。為了報答師父的大恩,我苦心學藝力爭在武舉奪魁,為師父爭臉。沒想到我卻輸了……只落了個第三名!」

    「哦,還有人比你更加出色?」楚天涯不禁好奇道。

    薛玉自己也笑了,說道:「如果你知道狀元與榜眼是誰,就不會奇怪了。」

    「是哪兩位高人?」

    「狀元就是我師兄,焦文通。」薛玉笑道,「輸給他,我是心服口服。至於另一人我就不那麼服氣了——劉延慶之子劉光世。沒錯,就是前不久把你抓起來遊街示眾的那個劉延慶,他的兒子!」

    楚天涯也笑了一笑說道:「劉家算是將門世家,劉延慶跟著童貫混了這麼多年,在朝堂之上根深蒂固。使點錢買些門路,讓他兒子混個榜眼的確不是難事。」

    薛玉冷笑,「若論武藝,十個劉光世一起上來,薛某也保準不讓一個活著回去。若論兵法韜略,那等不學無術的膏粱子弟根本就是浪得虛名,我都不屑與之相提並論。正是出於這樣的激憤,當時我雖然奪得了探花卻羞於回去面見師父,因此不告而別連夜就捲起鋪蓋離開了東京回了大名府老家。沒想到這一別就是十多年!……回想起來,當初太過年少氣盛卻因小事而誤了尊師重道,真是慚愧!好不容易師父終於肯上了山寨,打從今日起,我可就要好生侍奉他老人家,以彌補以往那些年的過失。」

    楚天涯點了點頭,臉上帶著絲毫不掩飾自己對薛玉的讚許與欣賞之情的微笑。

    在接觸到的七星寨眾頭領當中,薛玉給楚天涯的感覺是最為純粹與耿直的一位。他的身上,帶著一股渾然天成的俠氣,坦蕩、磊落、重情重義。這樣的人好相處,楚天涯也一向十分的敬佩與欣賞。

    二人就著一盞燈、兩碗茶輕鬆隨意的敘聊,不想是越談越投機,話題也越來越寬廣,很有一點相逢恨晚的感覺了。要知道,薛玉平常可是一個十分沉默寡言的人,在大多數人看來,這個男人很是有一點「冷」。可是一但與他走近了、讓他打開了心扉,就能發現他那個冰冷的外表之下,其實有著一顆赤誠火熱之心。

    他這樣的特性,和蕭玲瓏恰是有一點相似。不過與蕭玲瓏的「刺蝟式防衛」所不同的是,薛玉一般是採取冰山式塗裝,讓一般想要接近他的人都只可遠觀仰視,會因為敬畏他身上的那股陰寒之氣而自然敗退。

    若非如此,像他這樣三十出頭、文武雙全又俊美豐逸的男子,怎麼可能身邊沒有一個女子相伴而一直守著單身?

    二人徹談至深夜,連日來勞累不堪的楚天涯實在撐不住眼皮都在打架了,方才作罷。夜色已深,薛玉也就不回自己的天璣宮了,直接捲了一床被子就在何伯房間的地板上躺了下去。他睡得很驚醒,半夜裡老頭子要是起個身或是咳嗽一聲,他便馬上起身伺候,孝順恭敬令人歎服。

    近大半年來,楚天涯也頭一次睡了個囫圇覺,而且是在飽食飽飲不用擔心半夜被人砍頭的情況下。

    醒來時居然已過黃昏,楚天涯感覺渾身都疼,眼睛也有點睡腫了睜不開。這一覺真是睡得太沉太死,稍後他出了房門才知道,原來都已經過了晚飯時間。大家都知道他很累,於是也沒叫他,讓他睡了個飽。

    楚天涯自己也驚呆了,居然一覺睡了將近二十個小時沒有起身!

    小飛給楚天涯留了飯放在蒸籠裡溫著,這時便取了來給他吃。吃飯的時候,何伯就坐到了他的對面,有意無意的說道:「少爺,你初入山寨,在沒有摸清形勢之前不要刻意的和任何人走得太近,包括薛玉。」

    楚天涯的筷子一頓,「為什麼?」

    何伯的臉色有點青灰,精神頭顯然沒有以前好,但一雙眼睛卻是更亮了,他說道:「老頭子來了這山寨沒幾天,就嗅出了一絲古怪的味道。七星寨裡,恐怕不如我們想像的平靜與祥和。關山這個大寨主做得並不順心,焦文通、薛玉、蕭玲瓏這三個人一向同氣連枝,大有一點分庭抗禮的味道。白詡左右逢源機巧圓滑,剩下另外兩個大寨主楊再興與湯盎算是關山的死忠,但一個下了山另一個純粹是個愣頭青。據說楊再興下山,多少跟焦文通有點關係。因為焦文通權柄太盛,經常在氣勢上壓過關山。所以,這七星寨裡也分成了明顯的兩派。關山這個大寨主,有點名不符實。」

    楚天涯點了點頭,「其實我也看出來了,七星山的內部並不平靜。我想,造成他們內部派系分野的一個重要原因,恐怕是出於對將來出路的考慮。大抵這兩派人,有一派是想為朝廷效力,另一方則不敢苟同。不過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十根手指伸出來還不是一般長短,有點意見的分岐很正常。只要能夠將這些問題處理好,也不傷大雅。」

    「問題就是,他們很有可能自己處理不好。」何伯的話鋒突然就得犀利起來,他說道,「在重大問題上存在本質上的分岐,不是商量與調和就能解決的。當然老頭子也相信,至少現在,他們還不至於因此而壞了義氣而同室操戈。但這個問題不解決的話始終是個隱患。七星寨裡豪傑林立個個英雄出色,若是因為內部的原因而相互掣肘最終走向衰敗,那就太可惜了!」

    楚天涯一邊吃著飯一邊慢慢的尋思,突然道:「可這些跟我有什麼關係?強賓不壓主,我一個初來乍道的孤家寡人,還能干涉到七星寨的核心事務麼?」

    「能。」何伯斬釘截鐵的說出這個字,眼中也閃過一道異芒,「少爺你可別忘了,你有個在西山做大頭領的義兄,還有個主持了太原之戰的師父。雖然這兩位現在都有點沒落了,但是你的才能與背景對七星山來說,就是一股能夠打破當前格局平衡的外力——現在七星山內部已經陷入了某個僵局,除非借助外力,否則他們無法自行解決這些潛在的危機與問題!」

    楚天涯頓時恍然大悟——何伯這話真是一針見血了,這恰恰是與數百年後挪威漁民|運用的「鯰魚效應」,有著異曲同工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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