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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不死龍城 第69章 知恩圖報 文 / 蕭玄武

    更新時間:2012-06-07

    劉延慶頓時七竅生煙,氣得臉皮直跳,拳頭也捏得骨骨作響,卻是再也沒打下來。

    「怎麼著,怕把我打死了,沒法交待吧?哈哈!」楚天涯放聲的大笑起來,嘴裡的血絲卻一直在流淌。

    「是,我是不能讓你死。」劉延慶咬牙切齒,「但我,可以廢了你!」

    「那你就隨便動手。」楚天涯仍是咧著嘴冷笑,淡淡道,「終有一日,十倍奉還——咱們走著瞧!」

    劉延慶看到被打到吐血的楚天涯眼下的這副表情,突然沒來由的感覺到一股子寒意,心道:不怕死也不怕打的賤骨頭我倒是見多了,卻沒見過似他這般既不怕死、又硬得這麼有心機的!……聽說這小子在河東一帶江湖綠林上的路子很廣,明槍好躲暗箭難防;眼下我為洩一時之忿而被人報復、整日裡都被刺客盯著,卻是不值!

    楚天涯加入勝捷軍的時間不長,也從未與劉延慶相交。但是卻對他並不陌生,當然這些是來自後世史料對他的記載。從他的事跡上看,這人就是個欺善怕惡、色厲內荏的紙老虎。越是怕他、求他,他這種人越是囂張跋扈不可一世。反之,若是與他硬抗到底,他反倒會心虛。

    這也可算是楚天涯,以往在警隊裡辦案時接觸到社會上的各類三教九流,所積累的「江湖經驗」吧!

    「你這小子,果然十分的奸滑。怪不得太師反覆叮囑,要我將你看牢了,也休要中了你言語挑撥的奸計。」劉延慶抹了抹嘴邊的八字鬍,冷冷的笑道,「不過再奸滑的狐狸,也終究是逃不過獵人的手心。楚天涯,你完蛋了!知道接下來,我要將你如何處置麼?」

    楚天涯無所謂的冷笑了一聲,「似你這般卑劣之人,自然是使不出什麼光彩的手段。自己招了吧,別浪費我口水。」

    劉延慶不由得一怔,頓時火了,「現在你才是階下囚、要招供的是你——說,那個與你同謀的遼國逃亡郡主,去了哪裡?還有那個追隨於你、殺人如麻的老賊胚,又在哪裡?——你若老實說了,便可省得一頓皮肉之苦;你若抵死不招,哼……對付你這樣的賣國奸賊,咱們也就不必講什麼客氣了!」

    楚天涯聽了他這話心中不由得一激靈:照此說來,劉延慶在擒拿我的同時,已經去我家裡抓捕過蕭玲瓏與何伯了,卻是沒有得手……好險!看來童貫盯了我都不止一天兩天了,便是籌劃好了今天動手,要將我們一鍋端了!

    看到楚天涯不吭聲,劉延慶卻是不急,他背剪著手踱了幾步,彷彿是胸有成竹,慢條斯禮的道:「早就料到,你這賤骨頭沒這麼容易招供。但也不打緊,太師何許人——智深如海一代名將,豈是沒有辦法收拾爾等這班綠林肖小?」

    楚天涯頓時便笑了,「你還真是一條好狗;童貫那樣的人,偏能被你誇成名將了!——就憑他白溝慘敗、頃盡國庫買回了燕京府這一座空城,便是名將?」

    「呵,你休要再用言語激我,讓我殺你。」劉延慶這次不動怒了,他走到楚天涯面前,眼睛一瞇,眼角便耷了下去成了一對典型的倒三角眼,咬牙道,「你馬上就會知道,你的下場了!——來人,將這個賊胚押上囚車!」

    楚天涯都懶得掙扎了,且不變應萬變,看他如何辦。

    幾名軍士將楚天涯從柱子上卸了下來,拉到門外推進了一張戰馬拉拽的囚車裡。囚車有一人高,上了枷鎖手腳都綁牢了鐵鏈,露出個頭臚在外面。

    劉延慶走到囚車邊,嘿嘿的冷笑:「你不是兄弟眾多、門路極廣麼?非但是勾聯了西山與太行的賊匪,還糾結了遼國餘孽並私通女真人。今番就將你拉到太原城裡,遊街示眾!但凡有人敢來救你,但是同黨——你不招供又待如何?遲早一網打盡!」

    此等招數,楚天涯在電視裡都看多了,從劉延慶這樣的人手裡使出來,他也更是不感意外。

    只不過,這一招也的確是狠。萬一何伯、蕭玲瓏,還有孟德以及太行七星山的人知道了,多半是會來救。到時太原城門一關,便是落入了劉延慶的陷阱之中!

    「拉走,遊街示眾!」劉延慶喝了一聲,百餘名鐵甲軍兵前後左右的將囚車圍了個牢實,又有人敲著銅鑼,便將楚天涯拉到了大街上!

    時近正午,太原城裡的人正多,這下可便熱鬧了。

    敲鑼的軍士大聲叫嚷,說逮捕了西山造反的賊寇頭子,游眾示眾以儆傚尤,三日後便在城中心的唐朝大街口,當眾斬首!

    眾百姓無不圍觀,其中自然有不少人認得楚天涯,因此驚訝之餘竊竊私議——

    「咦,那不是楚家大郎麼?」

    「是太保沒錯!聽說他沒在牢城裡干了,近日才投靠了勝捷軍去吃皇糧,幾時又做了西山賊寇?」

    「那小子以往雖然驕橫沒少欺負咱們,但近來似乎轉了性子,不似往日那般胡來了。昨日摘星樓那裡咱們不都見過了嗎?那些營妓便是他救的,還安頓她們贖身從良,並許下重諾,說要拿兇手的人頭,祭奠那個死去的小妓呢!」

    「是啊!卻是個好漢哪!怎麼便被捉了?」

    「哎,這年頭,捉的可不就是好漢?那劉延慶可是個好東西?當初在白溝……」

    「算了,噤聲。休要說得被人聽到,否則還以為我等是同謀!」

    ……

    劉延慶騎著大馬走在前面,見百姓們的反應並不如預期的那般激烈,既沒有人上來指罵楚天涯,也沒有人扔菜葉、潑髒水,更沒有人上前來攔駕救人,就連跳出來喊冤、哭泣的之類的也沒有。

    游了半天,沒有半點結果,只得打道回府。劉延慶好不氣惱,下令不許給楚中吃飯,還將他上身的衣服給扒了,大冬天的光著個幫子,下午便又再次將楚天涯拖了出來,依舊遊街。

    楚天涯光著上身在囚車裡站直了身子,靜靜的看著圍觀的百姓,臉上沒有半分的慚愧或是恐懼之色,反倒是硬氣傲慢得緊。彷彿這不是在捉他遊街示眾,而是高中了狀元在四下炫耀。

    「這賊胚,臉皮倒厚。」劉延慶瞅見楚天涯這神色,心中越發惱怒。他便放慢了馬匹落後幾步,輪起鞭子就朝楚天涯頭上抽了下來。

    楚天涯躲無可躲,生生的吃了這幾鞭。臉上頓時留下了兩道血痕。

    「將爺住手、不要打他!」

    這時,人群裡突然衝出了一個小姑娘跪倒在劉延慶的馬前,拚命的磕頭。

    「好啊,終於跳出來一個同黨——來人,與我捉了!」劉延慶歡喜的叫道。

    「將爺,奴家不是賊匪,奴家曾經供事於勝捷軍中的曲苑坊,還曾給將爺勸敬酒水、獻納歌舞。將爺莫非不記得了?」那女子道。

    楚天涯吃力的低頭一看,是那日在摘星樓,那個被殺女子的姐姐!

    路人都笑了起來,說這當將軍的真正是提褲子便不認人。

    劉延慶頓時臉色一窘,「咳……你這賤婢,竟敢攔路擋駕,還不滾開!」

    「將爺恕罪!」那女子便哭訴起來,「小女子不知道這位楚官人是否真的是賊寇,但那一日便是他為奴家慘死的妹妹做主,緝拿了兇手、安葬了小妹還為我等姐妹贖了身。常言道知恩圖報,如今楚官人身陷囹囫竟無一人來哭,也無人來與他送飯……求將爺恩准奴家,為楚官人送件寒衣、添碗牢飯!」

    「休得在此羅皂,還不滾!」劉延慶老大不耐煩,「少時遲誤了,便將你當成同夥一併抓了!」

    「求將爺成全、求將爺成全!」那女子跪在地上死活不肯起來,還不停的磕頭,磕得額頭都流血了。

    這時旁邊的路人全都唏噓議論起來,說這個女了雖是沒入了賤籍風塵,卻是如此的知恩圖報、有情有義;這個領頭的將軍如此為難一個弱單女子,卻也太過刻薄寡恩、不近人情了!

    這時囚車裡的楚天涯道:「姑娘,楚某多謝你一番好意,你請回吧!」

    「不!……求將爺成全、求將爺成全!」那女子仍是跪在馬前不肯走,拚命的磕頭。

    劉延慶礙於人多眼雜,也不好真的當眾把這個女子怎麼樣,因此頗為惱怒,於是恫嚇道——「再不讓開,本將可就要治你衝撞軍隊之罪,從你這身上一馬踐踏過去了!」

    「將爺就是將奴家踏作了肉泥,便只要准了奴家所請,奴家也便認了!」那女子索性一俯身,五體投地的趴到地上,「將爺請踏過去吧!」

    「你!……」劉延慶頓時氣煞了。

    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議論聲與不滿聲也越是大了。眾人紛紛道,便是個馬上要斷頭的死囚,臨死時也得有親人送上一餐斷頭酒飯——這個將軍也忒不仁厚了,簡直有違人道!

    「好,就准你送他寒衣與牢飯!」無可奈何之下,劉延慶只得妥協了。

    「多謝將爺!」女子大喜,爬起身來連磕了幾個頭,然後又跑到囚車邊,抓著囚車的木欄仰頭看著楚天涯,說道:「楚官人且稍後,奴家這就去給你取來衣物與酒飯!」

    「姑娘,你這是何苦?我是個囚徒,恐會連累了你。」楚天涯歎息了一聲,「不是讓你從良歸家的麼,你怎麼還在太原?」

    「小妹頭七未過,官人大恩未報,奴家如何肯走?再者說了,奴家已是孤身一人無家可歸,根本無處可去。」女子說著便眼圈紅了,咬著嘴唇嚶泣道,「楚官人休說什麼連累。奴家生就是個卑賤之人,早已是昧著良心苟活於世。楚官人便是奴家的再生父母。縱然是將這麼性命歸還給楚官人,又是何妨?……便是好人沒了好報,楚官人卻也陷入這樣的境地。」

    「只讓你送些囚衣牢飯,休得多言!」劉延慶不耐煩的喝道。

    「楚官人請稍候……奴家去去便來!」女子抹了一下眼淚,提著裙裾快步就跑了。

    「同黨未曾誘殺一個,卻引來個多事的賤婢!」劉延慶狠啐了一口又嚥了一口怨氣,將馬鞭一揮,「走,繼續遊街!」

    眾軍士便拉著囚車繼續前行,依舊沿街大叫,引來無數百姓圍觀。

    過了不久,那女子去而復返,手中便多了一件御寒的厚絨披風和一個菜籃子,裡面裝了一瓶酒、一隻熟雞和大盤的羊肉與米飯。

    「求將爺恩准奴家,為他披上寒衣、餵食牢飯!」那女子便又跪在了劉延慶的馬前。

    「難不成這大隊的人馬還為你停留不成?」劉延慶沒好氣的道,「你自己爬上去送衣送飯,便與他一同遊街!」

    「謝將爺!」女子感激涕零的謝過了,吃力的爬上了囚車來。隊伍依舊前行,敲鑼打鼓的大聲嚷叫,引得越來越多的路人圍觀。

    楚天涯站直在囚車裡手腳皆是鐐銬,根本無法活動。女子便站在他身後吃力的將披風從木欄裡塞了進去,又繞過他的脖子給他繫好了,忙得是滿頭大汗,手臂與手背多處,還都被囚欄粗糙的木柱給磨破了皮。

    就在女子給楚天涯系披風時,有意無意的將披風繫繩的尾端在他的臉上反覆的撩了三下。楚天涯心中一激靈,細下一看那一指來寬的繫繩,裡面似乎夾帶了什麼東西,尾端也是可以揭開的。

    這時女子已經繞到了楚天涯身前,臉上帶著恬靜且溫柔的微笑,舉起酒瓶對著楚天涯道:「楚官人,請滿飲!」

    楚天涯看她眼神,頓時意會——果然是另有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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