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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不死龍城 第66章 狼狽笑 文 / 蕭玄武

    更新時間:2012-06-05

    蕭玲瓏一聽「活捉耶律余睹」頓時精神倍漲,說道:「為何是活捉,卻不當場將他碎屍萬段?」

    「因為他還有重大的用處,所以,先不能殺。」楚天涯胸有成竹的微笑道,「明天的計劃是這樣安排的。我會陪同童貫與耶律余睹,一同前往太行山麓去射獵。」

    「那他們是自尋死路!」蕭玲瓏目光一寒,「太行,正是我七星山的地盤!准叫他們全都葬身如此!」

    「你別急,聽我把話說完。」楚天涯道,「童貫,會隨身帶上三千鐵甲護衛;城外不遠,便是四萬勝捷軍的駐地——七星山,想捅馬蜂窩麼?」

    蕭玲瓏頓時默然,點了點頭道:「好,我不打岔了,你便詳細說說你的計劃安排。」

    「耶律余睹是契丹人,按你們契丹人秋冬納缽的習慣,出城射獵非是一兩日的功夫。」楚天涯說道,「在這期間,耶律余睹會伺機射殺童貫,然後割下童貫人頭,北逃雲中回往金國。我已虛與委蛇說要與之同謀,到時會與他一同下手,並一同逃亡。但童貫一向謹慎多疑,我怕耶律余睹並無必然得手的把握。因此,想請貴寨的二寨主、太行神箭焦文通,埋伏於獵場,伺機射殺童貫!」

    「焦二哥,一定很樂意幫忙。早年他身為帶御器械之時,便是因為在宮中得罪了童貫,才不得不亡命天涯。」蕭玲瓏說道,「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讓我在這箭矢上刻上耶律余睹的名字,然後讓焦二哥用這些箭來殺了童貫,以便嫁禍給耶律余睹?」

    「沒錯!」楚天涯眉梢一揚,說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為了保險起見,明天童貫必須死,否則我們再無機會借女真人之手將他殺之,全盤大計也將毀於一旦。我相信,以焦二哥蓋世神箭的功夫,要殺一童貫,如探囊取物。但就是要注意隱蔽與安全,休要讓人查覺。只要童貫的屍身上有耶律余睹的箭矢,那他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不認也得認!何況,他本就想殺了童貫,便是做賊心虛,想辯白也辯不了。再然後,你在我們北逃的必經之路——大槐坡那裡親自設下埋伏,將耶律余睹截住!」

    「為何讓我親自去?」蕭玲瓏凝視著楚天涯的眼睛,淡淡問道。

    楚天涯笑了一笑,「我不是答應過你,如有機會,一定讓你親手殺了耶律余睹報了國仇的麼?」

    「但你又說,他現在不能殺?」

    「不能殺,但可以打,打多狠都行,只要留他一條命在。」楚天涯笑道,「耶律余睹弒殺我大宋鎮邊元帥,必須交由官府與軍隊法辦。而且,我正需要用他的人頭來祭旗,鼓舞我勝捷軍的士氣。並讓太原軍民,同仇敵愾合力抗擊女真強敵!——所以,他的人頭你暫時還不能取走,得先借我用用。」

    蕭玲瓏深吸了一口氣,眉宇微沉的凝眸看著楚天涯,說道:「我怎麼突然覺得,身上涼嗖嗖的?」

    「怎麼,你冷?那便添件衣服,或是早點睡去吧!」楚天涯笑道。

    「不是……是你這心機實在太深了,竟讓我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蕭玲瓏搖了搖頭,「就連童貫與耶律余睹那樣的人精巨梟,也被你玩弄於鼓掌之間;翻覆手之間,便是一石二鳥盡喪你手。楚天涯……你怎麼這麼歹毒、這麼壞呢?」

    楚天涯頓時呵呵的笑了,「完了,蕭郡主,你多半是喜歡上我了!」

    「你胡扯!」蕭玲瓏頓時被氣樂了,「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人,這種話你也說得出來!」

    「何伯教我的!」楚天涯一指坐在旁邊裝死一般的何伯,說道,「當一個姑娘說你壞、說你討厭的時候,多半便是喜歡你了——咦,何伯你怎麼一聲不吭?」

    何伯這時才咧了咧嘴,敷衍的笑了一笑,冷不丁的道:「少爺,就不必勞請焦二寨主去幹這種不起眼的小事了。方纔我都聽到了,計策很不錯。童貫的性命……我來替你取!」

    「什麼?」楚天涯與蕭玲瓏同時吃了一驚,問道,「何伯怎麼突然有這個念頭?你與童貫,可有舊仇新恨?」

    「嘿嘿,別問那麼多了。」何伯詭譎的笑了起來,「不就是用箭插死個人麼?不用弓也可以嘛!」

    說罷,何伯冷不防的抓起桌上一枚箭,一揚手就打了出去。

    「叮——嗡!」

    箭矢插在房中的頂樑柱上,箭羽猶在嗡嗡作響——那枚雕翎勁矢,竟然陷進去一半!

    「好厲害!」楚天涯與蕭玲瓏不約而同的驚詫道。

    何伯又道:「焦文通長得那副黑炭似的鬼樣子,誰都能一眼認出來,如何在數千鐵甲衛士的眼皮底下矇混過關?再加上他是河東鼎鼎有名的大俠,此等暗箭傷人的事情與他身份不符——就讓老頭子代勞吧!我一個風燭殘年的老殘廢,不會引人注目,也早就不要臉了。」

    蕭玲瓏捂著嘴笑了起來,「何伯,你什麼時候開始……不要臉的啊?」

    「忘了,好多年了。我長得這麼醜,要臉幹什麼?嘖嘖,老頭子要長得像你這麼漂亮,自然也會要臉的了。」何伯咧著嘴霍霍的壞笑。

    「老不正經!」蕭玲瓏實在忍不住,給罵了一句。

    「何伯言之有理。」楚天涯笑了一陣後點頭,「既然有何伯願意出手相助,此事必成,也的確是不用再勞請二寨主出馬了!」

    蕭玲瓏也會意的點了點頭,不再多言。二人心裡都清楚,何伯說的這些理由都是表面的,聽起來也的確是很合理沒什麼值得辯駁的地方。但是——他內心深處,必然有真正的、更深層的理由,要殺童貫!

    「丫頭,你還不動手?」何伯甕聲的道,「這些箭矢明天就要用,你這笨手笨腳的幾時才能雕刻好名字?說不得,少爺定是將耶律余睹所用箭矢的原樣都給記牢了,才來叫你仿製。你得馬上動手來刻,非得是少爺說准了,才算過關。否則,你便給我在樁上站十二個時辰,不許下來!」

    蕭玲瓏苦笑不迭,「好,馬上!」

    這時楚天涯道:「蕭郡主,我挺奇怪。雖然我不認識契丹文,但也知道契丹文跟我們漢字相似,是一個一個獨立的方塊字。但為什麼耶律余睹的箭矢上刻他的名字,卻有五個字呢?」

    「有兩種可能。」蕭玲瓏說道,「一是他那箭矢上刻的是『耶律余睹制』,二是那上面刻的他另外一個名字——耶律余都姑!」

    「他還有兩個名字?」楚天涯疑惑道。

    「你不是還有龍城太保和楚子淵另外兩個名字麼?」蕭玲瓏說道,「這不奇怪。我也有我的契丹族名,叫……」

    「叫什麼?」

    「不跟你瞎扯了!」蕭玲瓏沒好氣的白了楚天涯一眼,「我先將這兩組名字都寫出來,你且看是哪個,我便刻哪個。」

    「好。」

    少時蕭玲瓏便取了筆墨將名字寫出來,楚天涯雖是不認得契丹文,但死記硬背的將那幾個字的形體記了下來,認出了其中一個,「沒錯,是這五個字!蕭郡主,一手好書法呀!」

    「少貧。」蕭玲瓏回了這一句,臉上卻是露出一絲笑容來,說道,「沒錯,果然刻的是他的宗室之名——耶律余都姑!那廝居然時時不忘他是遼國皇族貴戚,既已背叛遼國,都還敢用這個名字四處招搖,真是丟盡祖宗臉面!」

    「好啦,明天等你活捉了他,再慢慢收拾他吧。現在,先幹正事。」楚天涯笑道,「有什麼要幫忙的,我來打下手。」

    蕭玲瓏轉了下眼睛,「茶沒了,你沏茶去!」

    楚天涯先是一怔,隨即便笑了,「何伯,你還不沏茶去?」

    何伯一愣,下意識的看了蕭玲瓏一眼,一臉的認栽表情,「好,我去,我去。」

    蕭玲瓏小小得意的偷笑了兩聲,拿起小刀開始雕刻了。

    楚天涯便坐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她。燭光的映照之下,蕭玲瓏這張玉面臉龐,當真是如夢中仙子般美到無以復加。

    「別死瞪著我,我心裡瘆得慌!」蕭玲瓏轉過臉來剜了楚天涯一眼,說道,「我這心裡一慌,手下可就亂了。稍後刻得不好,你便替我站樁十二個時辰!」

    「呵呵,何伯欺負你,你就拿我撒氣啊?」楚天涯笑道,「行,我不打擾你,你慢慢忙。我去找何伯說些事情。」

    「去吧、去吧!」蕭玲瓏搖頭笑了一笑,專心致志的開始雕刻了。

    楚天涯便到了廚房。看到何伯正佝僂著身子坐在火光熊熊的灶炕前,靜靜的,宛如一尊遠古的泥塑一動不動。火光映在他滿頭亂髮與佈滿皺紋的臉上,明滅不動神秘飄乎。

    楚天涯走到他身邊蹲坐了下來,折斷了一根枯枝扔進火炕裡,說道:「何伯,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麼?」

    「凡是少爺想知道的,以後到了恰當的時候,老頭子都會告訴你。」何伯一句話就將楚天涯的嘴給堵死了,他仍是呆呆的看著火炕,說道,「少爺只需記著一點,老頭子永遠不會害你。」

    「我這信。」楚天涯點頭,「否則當初在青雲堡前看到我重傷之後生死未卜,何伯也就不會突然狂性大發,手刃七十餘人了。其實我想問的問題很簡單,也無關何伯的往事與秘密。」

    「哦,那少爺便問吧!」何伯嘴一咧,臉上又是那種為老不尊的壞笑了。

    楚天涯不由得樂了,說道:「我是想問,你教給蕭郡主的,是你『偷學』來的那套神秘槍法麼?」

    「是。」何伯毫不諱言的說道,「我看得出來,這丫頭的本性很淳善,習武的資質也很不錯,加之她很好學也很努力,必成大器。當然,最重要的是我看到她對少爺已經有所動心了。所以,雖然她是一個契丹人,便已經有了資格繼承這套槍法。而且我有言在先,讓她發誓今後不可以傷害任何一名無辜的宋人,更不可以用我教她的武藝,來對付少爺。」

    楚天涯不禁愕然,「她真要對付我,一飛刀就足夠了。哪用那麼麻煩?」

    「其實老頭子也知道,你在她心中已經有了一定的地位,她是不會與你為敵了。」說到這裡,何伯停頓了一下,轉頭認真的看著楚天涯,「但如果真有這麼一天……少爺,她也未必是你對手!」

    「不會吧?」楚天涯苦笑道,「我現在是名符其實的窩囊廢,是個人都打不過!」

    「那是現在。」何伯饒有深意的咧嘴笑了一笑,說道,「以少爺極佳的天賦與過人的資質,等老頭子將這一身本事對你傾囊相授之後,這天底下能打得過少爺的人,也便是少之又少了!——至於那個丫頭,老頭子固然會用心教她槍法,讓這套槍法在她手上發揚光大。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的本事,凌駕於你之上啊!否則改日你們成了親,官人老被娘子欺負,沒事就摁在床上一頓毒打,那還不亂了綱常體統?那樣的話,估計楚老爺都會毫不猶豫的從地底下爬起來,把我這糟老頭子帶走並狠狠的收拾一番了!」

    楚天涯頓時赧然大笑,「何伯,我遲早一天被你帶壞!」

    「得了吧!」何伯咧著嘴豁著牙嘿嘿直笑,「少爺可是比老頭子,要壞多了!否則,這天底下最壞的兩個大惡人,又怎會都栽在你手上?」

    狼和狽,在一間漆黑邋遢的廚房裡,嘿嘿的笑作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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