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5-29
青雲堡寨門,離結義台約有一百步的距離。楚天涯與孟德從寨門裡走出來的時候,每邁出一步,都感覺身上承受的壓力沉重了一分。
並非是他們膽怯、害怕了。而是此間的氣氛正漸漸變得緊張與凝重,彷彿空氣中都多了一股壓抑的力道。張獨眼帶來的這七八百名和尚洞首領與嘍囉,沒有一個不是冷血暴戾的主,殺人就跟殺雞一樣,絲毫不帶眨眼。
眼下這七八百名冷血狂漢,就如同屠夫一樣齊刷刷的瞪著楚天涯與孟德等人,每個人,都握緊了手中的兵器。
這情形,絲毫不像是兩方會盟和解,而像是一方走上梟首刑台,另一方全是準備行刑的劊子手。
孟德遠遠瞅見了坐在台上的張獨眼,恨得牙癢癢,低聲道:「兄弟,張獨眼這廝太奸滑了!明明說好我們都上繳兵器,他卻讓手下這群殺人不眨眼的嘍囉,個個都帶了兵器。還有,他今天身上穿了甲冑,全身要害都在保護之中。更兼這廝力大如牛彪勇無比,我們卻僅有近身短匕,越難將他一擊斃殺了。」
楚天涯微微一笑,「再怎麼捂得嚴實,他那沒戴眼罩的蛤蟆眼卻是無處可藏。」
「兄弟聰明,就先扎瞎他眼睛!」
楚天涯放眼四看,又道:「四周太過安靜了,連鳥叫都沒有。山林之內必有埋伏。我們的時間極短,一但動手,就要不惜一切代價殺了他!否則,受傷的野獸反而更加凶殘!」
「沒說的,拼了!」
張獨眼看著楚天涯與孟德等人走過來,那只蛤蟆眼裡冷光溢溢,死死的盯著他們就沒挪開過眼睛。待他們走到結義台前二十步時,張獨眼突然站了起來大叫一聲——「站住!」
他身旁的那些首領嘍囉們的神經早已是高度緊張,這時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全都拔出了刀來。那邊孟德等人也聞聲站定,紛紛下意識的摸向了藏兵刃的地方。
「哈、哈哈哈!」張獨眼張狂的放聲大笑,「果然個個身藏兵刃!」
此言一出,楚天涯的臉色都白了一分:太狡詐了!
「姓楚的!」張獨眼雷霆大喝,拔起腰上的那柄環首大刀往結義台上一插,怒吼道,「這究竟是結義台,還是斷頭台?——你們個個身藏兵刃而出,是何居心!」
站在張獨眼身後的蕭玲瓏,手心裡捏著一把飛刀,都快要將手勒破皮流出血來,心神也是緊張到了極致,都禁不住有些微微發抖。她上下打量站在自己三五步開外的張獨眼,整個後背全被甲冑包裹得嚴嚴實實,這飛刀若是打出,就算能傷他也難以一擊斃命!
「如何是好?」一時間,原本做好了偷襲準備的蕭玲瓏,也是驚惱焦急起來。
「眾兄弟,不要緊張!」楚天涯抬起雙手大聲道,「張寨主喜好詼諧,跟咱們開了個小玩笑!——張寨主,你這是一百步笑五十步啊!你看看咱們,個個赤手空拳的出來;你身邊的兄弟,每個人手中的兵器都不短於三尺!借用張寨主的話說,防人之心不可無嘛!難不成我們還能憑著這些割肉的小匕首,來與張寨主的開山大刀相搏不成?」
說罷,楚天涯就拔出藏在靴子裡的短匕在手上拍了拍,信手就扔到了一邊。
孟德等人咬了咬牙,也紛紛拿出了藏著的短匕利刃,扔到了一邊。
「哈哈!」張獨眼猖狂的大笑起來,「好一張如簧的巧嘴啊!說得好、說得好——兄弟們,都把傢伙收起來,可別嚇壞了咱們的好朋友!」
張獨眼也想得周全,要是現在這樣就打了起來,孟德等人大可以往回跑,將寨門一關就今天就算完事了。先詐一詐他們卸去了暗藏的兵器,真要打起來便輕鬆多了!
眾山賊聞言,也便都放下了刀子。劍拔弩張一觸及發的氣氛,稍有緩合。
楚天涯的額角,已是冷汗濕了一片。看看站在對面的張獨眼,還有二十步的距離——現在自己人已經扔掉了唯一的護身兵器;一但打起來,勝算又低了很多!但是為了爭取縮短這二十步的距離,給予張獨眼近身一擊,這個犧牲已是再所難免!
「好了,孟老七,楚天涯,你們過來吧!」張獨眼故作輕鬆與大度的笑道,「開個玩笑,不要這麼緊張。和你們一起出來的其他兄弟們,就都站在那裡觀禮好了!」
此言一出,楚天涯與孟德等人又在心中大罵起來:好你個狡猾的張獨眼,只叫我們二人上前,其他人卻留在二十步開外;你的身邊,卻圍得像鐵桶似的站了七八百人——就算我們一擊得手,也勢必陷入你的重圍之中,最好的結果,也是玉石俱焚!
但事已至此,別無選擇。
楚天涯便與孟德,朝結義台走來。其他的青雲堡丁壯,被一群執刀拿槍的山山賊圍起的人牆,擋在了外圍,只能踮起腳來看到結義台上的情況。
楚天涯和孟德一步一個腳印的,走上了結義台。張獨眼始終像一頭獵食的餓虎,獨眼一眨不眨的逼視著他們走近。
蕭玲瓏在深呼吸,好歹讓緊張的心情稍稍緩解。
「張寨主,我們來了。」楚天涯抱拳對張獨眼拜了一拜,臉上仍是那種柔和且輕鬆的微笑,說道,「這位便是孟寨主,想必張寨主也不是陌生,便不用在下來介紹了吧?」
孟德上前一步,冷冷一笑也抱了一拳。
「好說、好說。」張獨眼懶洋洋的從虎皮大椅上起了身,還咧著嘴笑,抬起下巴用鼻孔對著二人,甕聲道,「不錯,都很有膽識。我張某人已經有很多年,沒有看到像你們這樣有種的人。」
「張寨主說笑了。」楚天涯淡然笑道,「今天是和尚洞與青雲堡和解的日子,也是二位寨主義結金蘭的好日子。楚某,先行恭賀了!」
張獨眼嘿嘿的笑,將手一抬——「請!」
便要孟德和他並肩站到香台之前。
「張兄請!」孟德也不含糊,大抬一步上前就和他並肩站著了。
相比之下,張獨眼就如同一頭成年黑熊,他的身形足足比孟德大了一圈,個頭也要高了大半個頭。
此時,楚天涯的心跳也不由自主的加速了。看一眼旁邊的蕭玲瓏,她的臉都已有些因為緊張而泛紅,右手的拳頭都握得關節發白了。
這時,一名小嘍囉捧著一個托盤過來,盤上放了一壺酒、兩個碗和兩把匕首,便是讓張、孟二人用來歃血的。
「孟老七,咱們兩方人馬斗了這麼多年,各有傷亡無數。」張獨眼好整以暇的悠然道,「本來呢,張某身負血海深仇,不可不報。但為了咱們自家的兄弟們著想,我願與你今日和解並結為兄弟,從此兩方罷鬥!」
「張兄好義氣。這青雲堡本就是你的祖業,現在還給你也是應當。自打今日起,孟德願為張兄牽馬墜鐙,只求張兄能善待青雲堡的老幼婦人。」
這兩人一邊說著不著邊際的空話與廢話,一邊在心裡飛快的打鼓並蓄勢待發。
張獨眼想的,是要以最快的速度解決孟德和這群沒了兵器的待宰羊羔,佔領青雲堡的大門,不讓他們再把寨門落下。如果一擊不成就會打草驚蛇陷入混戰,這寨門極有可能關上。
孟德想的更是簡單,就瞅著他的喉節和那只蛤蟆眼,心中飛快的盤算著招式與下一步應變,以期一擊必中!
「二位寨主,請歃血飲酒!」小嘍囉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都有點兒抖了。
「你抖什麼啊,沒出息!」張獨眼大咧咧的伸出手,就要去拿那盤子上的匕首。孟德心中一緊,也趕緊伸出手要去拿另外一把匕首。
「慢!」一旁的楚天涯突然大叫了一聲。
在場眾人的神經都已是十分緊張,這時全都整齊的週身一震,禁不住身上出了一層冷汗。
「你嚷什麼!」張獨眼也被嚇了一彈,縮回手後惱火的喝道。
楚天涯走上前來,站在了孟德與張獨眼的中間,笑道:「此等重大的禮儀,豈能沒人主持程序?楚某好歹是個中間人,便由我來主持如何?」
在場所有人,不約而同的長吐了一口氣!
緊張!!
「你還真是多事。」張獨眼不耐煩的哼了一句,「就隨你吧!」
「那好,那我們開始了。」楚天涯微微的一笑,接過了小嘍囉手中的托盤,像模像樣的站在了香台前,回想著昨夜與孟德結義時的情景,大聲道,「蒼天在上,后土在下,今有西山豪傑張孟二人……」
楚天涯這嘴一張開,可就稀里嘩啦的沒完了,宛如滔滔之江河洋洋灑灑的說了一大通。張獨眼都聽得極是不耐煩了,「你好了沒有?」
孟德的神經卻是沒有半分放鬆。他知道,楚天涯這時在故意拖延時間,以便消磨張獨眼的耐心並讓他放鬆警惕,好讓自己尋得最佳的一擊必殺之機!
「請二位寨主跪拜下來,親歃鮮血!」說到這裡,楚天涯上前了一步,將托盤朝二人遞了一遞。
孟德和張獨眼,都不約而同的盯到了托盤上的那兩把匕首。也都在僵持著,等對方先跪下來。
「嗯,二位寨主……你們這是……」楚天涯見二人都不肯先跪,故作迷惑的道。
「真麻煩!」張獨眼好大不耐煩的罵咧了一句,將身子稍稍一彎,作勢要跪倒下去。
同時,孟德也身子略微前趨,做出了要跪倒的動作。
就在這一瞬間,楚天涯手中的盤子猛然一翻就朝張獨眼的臉上打去!
孟德早有準備,眼疾手快的一伸手,趁這白駒過隙的一瞬抓住了托盤上拋飛起的一把匕首,宛如疾電的就刺向了張獨眼已經略微下低的頭部,直插蛤蟆眼!
三人站得極近,雖然張獨眼全心提防,可是這碗裡的酒卻是先濺了出來潑進了他的眼睛。出於本能的反應,他扭頭、眼閉、伸手來擋!
因此孟德這一刀下去,卻是沒有刺中他的眼睛,而是劃中了他的手掌——齊刷刷的三根指頭就飛了起來!
「直娘賊!干死他們!!」
受傷後的張獨眼,反應也是極快,一個跳步就退到了後面,捂著手大聲狂叫!
這一幕發生的實在是太突然,就連在場的人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也活該是張獨眼命苦,倉皇之下不及思量,他跳退幾步恰是落在了蕭玲瓏身前。
「噗!」
一聲刀匕破肉的悶響,蕭玲瓏手中握了許久的那把飛刀,就扎進了張獨眼的腰間!
張獨眼身上的那套鎧甲將他身上所有要害都包裹得極為嚴實,唯有這腰間留出了便於穿甲之人在馬上拚殺活動的軟佩——蕭玲瓏早就見多了這種東西,因此熟知它的軟肋所在!
一刀下去,血濺三尺!
蕭玲瓏宛如桃花的臉上,頓時血霧一片將她染成了花臉麻子。
「臭娘們!!」張獨眼徹底的瘋了,嘶聲怒吼反手一肘就朝蕭玲瓏打去。蕭玲瓏的縮頭一避輕巧的躲開。張獨眼卻是馬上一腳猛然踢出,方才閃避力衰的蕭玲瓏躲避不及,只好勉強伸手來擋。且料張獨眼力大無窮,蕭玲瓏擋是擋住了他這一腳,但仍是被一腳給直接踢飛了!
當下,蕭玲瓏就感覺手臂彷彿是快要寸寸碎去!
也虧得她早就練了一身不錯的輕身功夫反應也是不慢,忍著劇痛順著借力,她宛如靈狐的凌空一翻,就往旁邊一個愣住的山賊身邊一抹,手中便多了一柄朴刀!
楚天涯與孟德見狀都不禁心驚肉跳,也便不顧一切的朝張獨眼殺了過來。孟德手中尚且有一把匕首,楚天涯根本就是赤手空拳。這時,附近的山賊們也都反應過來了,倉皇的衝過來保護張獨眼,舉刀砍向三人!
台下的青雲堡眾漢子和山賊們也近身廝殺起來。整個場面,頓時如同一鍋沸油之中掉進了一滴水,轟然炸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