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5-20
兩日後的清晨,楚天涯與王荀一道跟著王稟去往郡王府,準備與童貫一同出城迎接金國使臣。
臨行時王稟對楚天涯與王荀千叮萬囑,叫他們不要莽撞衝動壞了大事。現今宋金關係已是趨於緊張,邊境又有許多關於「金兵即將南侵」的傳言。在這樣的節骨眼上如果我們大宋犯了錯,無疑是授人以柄,給金國出兵的借口。
楚天涯聽在耳裡,歎在心中,暗道:金人南下已是歷史定局,誰也改變不了。就算我們再謹慎,金人也能找到借口出兵。
再者說了,侵略就是侵略,還當真需要合理的借口嗎?說不定哪天金國元帥一覺醒來,就說我夫人養的畫眉鳥丟了,可能是飛到了南國。因此我要派兵去南國把這隻鳥捉回來——這也就能成為出兵的借口!
但這些話楚天涯自然不會傻到說出口來。禍從口出,向來如此。
一行人到了郡王府時,看到這裡頗為熱鬧。童貫已經在準備歡迎隊伍了。除了衣甲光鮮的兵馬儀仗還有鑼鼓樂唱,王府裡也是張燈結綵宛如大喜臨門,就差弄一隊手拿綵球穿著水手服的拉拉隊員,站在王府門口跳劈腿舞了。
「正臣,你來了啊!」看到王稟過來,童貫還挺樂呵的笑,看來心情不錯。他道,「你看看,準備得怎麼樣?」
王稟笑了一笑道:「王爺準備得很妥當。只是不知道此次南訪的金國使臣,是何許人?」
「本王暫時也未知曉。」童貫道,「但願是舊識熟人,那樣好說話一點。」
「是啊,此次會晤關乎重大,末將這手心都是握著一把冷汗。」王稟說道,「但願金國使者帶來的會是好消息。就算不交割州縣城池給我們,好歹也不要挑起戰端才好。這戰事一起,便是生靈塗炭哪!」
「可不是。」童貫擰起了眉頭,好像要跟王稟低聲竊語說什麼,卻一眼瞟到了站在王稟身後的王荀與楚天涯。王荀他自然是熟悉,但凝神盯著楚天涯看了幾眼,便指著楚天涯問道:「正臣,此人甚是面生,何許人?」
「咦,王爺莫非不認得他麼?」王稟將楚天涯一把拉到童貫身前來,故作好奇的道,「他此前可是在郡王府裡當差呀!」
「不認得。」童貫上下的打量楚天涯,神色頗為嚴肅與警惕。
楚天涯暗暗驚訝:童貫真的是太監麼?他非但是高大威猛陽剛十足,連說話的嗓音也是相當的淳厚且中氣十足。這還都自罷了,我往他身前一站都有點被威壓的感覺,他這氣場還都不弱!
這時王稟笑呵呵的道:「哦,末將想起來了。此人名叫楚天涯,原是王府後院掌管騾子軍的軍使。他進了王府沒幾天就奉命來給末將送馬料。末將的都統府裡正缺人手餵養馬匹,便將他留下來了。想來他在王府也沒呆上幾天,王爺不認識他也就情有可原了。」
「楚天涯,騾子軍……本王彷彿是想起來了。」這時童貫的那雙銅鈴大眼略微一瞇,眼神如刀的盯著楚天涯道,「便是那個馬擴引薦來的、太原牢城裡的差撥小吏吧?」
「回王爺話,末將楚天涯,原本正是太原牢城裡的差撥小吏。」楚天涯小心的抱拳道。
童貫眉頭一皺面露驚疑之色的死盯著楚天涯,嘴裡卻對王稟道:「正臣,此人來路蹊蹺,怎生就做了你的親隨?」
「來路蹊蹺,不會吧?」王稟驚詫道,「他是土生土長的太原人仕,家底來路末將都查得一清二楚了。末將因為他機靈懂事勤謹恭順,又愛惜他習武的天賦人才,於是將他收作了關門弟子時常留在身邊。」
「哦?——」童貫長長的哦了一聲,滿是懷疑的看著楚天涯,看似一點也不肯相信。
「不過,既然王爺對此人有所懷疑,那末將就留他不得了!」說罷王稟就大吼一聲,「來人,將他拿下!」
幾名軍士就要衝上前來執拿楚天涯,童貫連忙一擺手道:「哎,你這是做什麼!既是你的徒兒,便肯定是值得親信之人嘛!——爾等還不退下!」
楚天涯站在童貫和王稟中間,一直抱拳而立。靜看他二人一唬一愣訛來詐去的演戲,屏氣凝神不動如鐘。
「哈哈!正臣你看,這小子的定力還是不錯的嘛!」童貫突然大笑,「說不得,你相人確有幾分眼光,這小子興許真有過人之處——只是你前次收了個好義子,今番又多收了個徒兒。本王好奇之下,便多過問兩句了。」
童貫這話一說出來,王稟都很是心驚肉跳,急忙抱拳拜道,「是末將御子不嚴,家門不幸……」
「罷哪,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童貫終於將眼光從楚天涯身上移了開去,呵呵的笑道,「現在我們只管招呼好金國使臣。」
楚天涯依舊抱拳站著,心中早已是驚濤駭浪的翻滾了好一陣,這時才暗暗的吁了一口氣,心忖道:剛才這一片刻的時間,當真是殺機四伏險象環生。童貫的眼光心術的確都很老辣,怪不得能混到今天這樣的位置!
突然,就站在楚天涯身前兩步的童貫陡然出手,一爪就襲向了楚天涯的咽喉!
旁邊所有人,幾乎沒有人預料到童貫會突然出手,全都悚然變色!
楚天涯更是心中大驚!
童貫這一記鎖喉來得既突然迅猛又毒辣刁鑽,楚天涯要退是來不及了,出於本能的反應出拳就擋。好在他反應不慢總算是擋了下來。電光火石之間,童貫馬上又化爪為掌拍向楚天涯腹胸之間,使上了一手黑虎掏心。楚天涯情急之下手臂相交雙肘下沉格檔住了。豈知,童貫的另一手馬上揮拳而至,直擊楚天涯的太陽穴!
這一連三招,全是殺人奪命的毒招、狠招!
站在楚天涯身後兩步之地的王稟和王荀都大驚失色、心驚肉跳,但又不敢出手來救楚天涯。
眼看著這一拳就要打中了楚天涯太陽穴,那是必死無疑。情急之下,楚天涯將手肘疾疾一抬,使出了剛學的紅拳中的一記「擰子肘」,肘尖正好擊中童貫的前臂,將他這一擊化解!
「紅拳!」童貫陡然收勢雙手剪背,正色看著楚天涯,「你練過紅拳?!」
楚天涯暗吁了一口氣,不動聲色的抱拳道:「回王爺話,末將是練過幾手紅拳,但學藝不精,僅是入門。」
「唔……」童貫盯著楚天涯緩緩的點了點頭,「是有點功夫底子,氣度膽色也都還可以,怪不得連王都統都能看上你。」
這時,早就捏了一把冷汗的王家父子,才各自暗吁了一口氣。好在剛才楚天涯是應付過來了。要是被童貫這三招擊倒,便是做了個冤死鬼,也沒人能替他伸冤!
「王爺謬讚,末將不敢當。」楚天涯回話道。
「呵呵!」童貫又笑了起來,笑得還很爽朗的樣子,說道,「正臣,恭喜你收了個好徒兒呀!這小子不錯,不錯!」
王稟這才敢上前來,抱拳拜道:「王爺今日好興致,還與劣徒試起武藝來了。想來已有多日未嘗與王爺考較槍棒拳腳,王爺便是技癢了吧?」
「哈哈,正臣說得沒錯,本王就是一時技癢了!」童貫拾階下梯的大笑幾聲,然後一巴掌拍在了楚天涯的肩膀上,「小子,沒嚇到你吧?你是正臣的愛徒,若是將你嚇壞了,本王可賠不起呀!」
「王爺說笑了。能得蒙王爺親自點撥武藝,末將受寵若驚。」楚天涯連忙抱拳答道。
「哈哈,瞧這小子,還蠻會油腔滑調的——唔,是個當官的料!」童貫使了幾分暗力,連著在楚天涯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三下,並道,「好生奮進!有了王都統提攜,你前途無量!」
童貫這手下得可是真重,掌含綿力勢比千斤,楚天涯差點都快要被拍成內傷了,但也只能強忍著站直了抱拳道:「恩師卻是教導,我等軍漢都要仰仗王爺鼻息,唯王爺馬首是瞻!」
「嘖!正臣,你這徒兒教得是真不錯,本王喜歡!」童貫總算收回了手呵呵的笑,喚道,「來人,賞寶甲——今日是與正臣的愛徒頭次見面,少不得要給份見面禮!」
「王爺真是太客氣了!」王稟與楚天涯一同拜謝。
這時一名軍漢抱著一個木盒子出來了,童貫笑呵呵的對楚天涯道:「收下吧!將士三寶『兵馬甲』,本王今日就賞你一副塗金脊鐵甲作為見面禮。至於兵器和馬匹,可就得靠你自己的本事去掙了!」
「謝王爺!」楚天涯接過了鎧甲盒子,抱著感覺還挺沉。心裡卻在暗罵:這死太監剛才差點就殺了我,馬上又狠狠的打了我幾掌,現在卻又打賞寶甲,這手腕還真是強硬狠辣又圓滑世故,胡蘿蔔加大棒的御下之術,練得是爐火純青了嘛!
這時,近旁的一些軍校都對楚天涯投來了艷羨的目光。因為,一般的宋軍士兵都只穿著「步人甲」,就如同楚天涯現在身上所穿的這一身,是由皮布編織而成,防禦一般也挺寒酸。身份較高一點的將校可以穿得上素甲、渾銅甲或是墨漆皮甲等。而「塗金脊鐵甲」是鐵甲的一種,最為貴重,向來是上等都校才能穿戴。
由此可見,童貫「豪爽大方」的名聲倒是不假,出手賞出的這一件見面禮,就稱得是上軍中的寶貝了。
「你馬上換上這鎧甲,便與你師父一道,隨本王出城迎接金國使臣吧!」童貫仍是笑呵呵的,對王稟道,「既然是走在王都統身邊的人,怎能穿著一身步人甲呢?那豈非是給王都統丟人了,哈哈!」
「王爺真會說笑,末將哪有王爺財大氣粗啊,這身邊的近衛全都是上等的配備!」王稟笑著答了話,便對楚天涯道,「劣徒還不快去更換袍鎧?」
「楚兄弟,我來幫你。」王荀熱情的應了一聲,便上來拍著楚天涯的肩膀,「這甲可不好換,走吧,我幫你穿戴!」
「好……」楚天涯著實的吁了一口氣,便與王荀一同來到了王府後院的一間營房裡。
到這時,楚天涯的神經才總算放鬆下來,頓時感覺到肩膀一陣劇痛。拿手捂了一捂,更是痛得直吸涼氣。便對王荀道:「童太師下手也太狠了,這幾掌差點要將我的肩膀給拍碎!」
「還說呢!楚兄弟,你可知道今天你有多險,差點就沒了性命?!」王荀低聲驚道,「好在你應付過來了,我與父親都替你捏了一把冷汗!」
楚天涯漠然的笑了一笑,低聲道:「童太師當真是多疑狡詐,而且武功厲害。他不過是隨便出了幾招,便差點要了我的親命。看來,還真是不好對付!」
「你才知道啊?」王荀苦笑不迭的道,「論武藝論智謀,連我父親都一直自愧不如童太師,就別提我們這些小輩了。看來馬擴一事,太師已經在懷疑我爹了。再加上你是馬擴引薦來的,現在卻又與我爹走得這麼近,太師難免對你頗多猜忌與懷疑!——楚兄弟,你以後可得小心了!被童太師盯上的人,日子可都不那麼好過!」
楚天涯淡然的笑了一笑不置可否,心中卻道:看來童貫是有點本事——倒也好,如果對手太弱,我反而會覺得勝之不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