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12-04-02
002僱傭
那個人說，變得強大。我們一起這個罪惡的世界裡書寫屬於我們自己的傳奇。這是他第一次被父親從荒野帶回來時與牙五的說的第一句話。那一刻，他滿身創痕，整個身體都有被野獸撕咬過的痕跡。目光比陽光還要耀眼。那一年，他八歲，而牙五，五歲。被一臉煞氣的他嚇得躲到了父親的背後。
牙五也是第一次現，人原來可以受如此重傷而渾然未覺。必須得承認，他第一次留給他的印象，就像一頭獅子一樣堅硬、強大，不可戰勝。他站那兒，瘦小的身體內彷彿填滿了火山爆的力量，讓人畏懼。
父親說，從今往後，他就是你的兄弟。我們是一家人。那一天，舊歷2056年，歷042，一次核大戰引起的核冬天剛剛過去，萬物復甦，廢待興，緊張的世界格局被重振的經濟掩蓋，生活從來沒有如此明媚愜意。
一天，他拍打著牙五的肩膀說：走，我們去教訓教訓那些混蛋。那一次，一群二十來歲的街頭混混，洗劫了母親午夜歸來的實驗車，並將她打傷至送進醫院。那一年，他12歲，滿臉猙獰，提著一根鐵棒和哆哆嗦嗦的他出了門。而他堪堪歲。兩個孩子城郊的一棟破敗大樓裡打斷了三十個成年人的腿。
牙五幾乎是渾身顫抖的站那兒，看著他獨鬥一群亡命之徒，被一腳一腳踹倒，又一次一次從地上爬起。
他們寒，以懦弱不堪的牙五為人質求和。
他記得，他那個時候對著自己的兄弟高喊：救我，哥。救我啊。
他的兄弟，就從人群衝出來，擋被打趴地的牙五身前，以身受了一個身高兩米的大塊頭的兩大砍刀。他滿身是血，毫無畏懼，像頭豹子一樣衝了上去，年幼的身體空劃出一條優美的曲線，死死的抱住了那個大塊頭的腦袋，一口咬斷了對方的大動脈。牙五明白，如果不是他，他也可能早已死了。
他說，牙五，別哭，我死不了，你也死不了。我這就背你去醫院。笨蛋，別哭啦。
他笑著，哄著他，一步一個血印的走過大半個城區。牙五醫院整整住了一個月，他的兄弟則比他多了四十天。醫生對他們的父母說，你們的大兒子可真是個奇跡，按道理，這種傷口根本挺不過半小時，很容易大出血造成死亡，而他背著虛弱不堪的牙五來到醫院的時候，間早已過去了整整三個小時。
母親那天哭得很傷心，作為世界公司實驗室的席學者，見慣了各種血腥場面的她，面對著深可見骨刀口，忍不住撲了父親的懷裡放聲大哭。他掙扎著從床上直起身來，一字一句的說道：媽，以後再有人敢欺負你。我就跟他拚命。這些王八蛋，你不比他們狠，他們就比你狠，這就是這個世界。
聞著動容，聽者灑淚。而他，僅僅十二歲的少年。
牙五則將這句話深深的記心裡。
父親動容的說，牙五，你們是兄弟，當你們相互扶持，牢固站一起時，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成為你們的敵人。他懵懂點頭，卻不知道這此番話裡到底包含著怎樣的意義。而如今，這一句話，他每次想起，多的依舊是不明白，不明白為何這個從小就站他身前為他遮風擋雨的背影，終化成了往日煙雲。
他到底為了什麼，又去了哪兒。他銷聲匿跡，一走，杳無音信。
那一切生得太過突然，毫無徵兆。他以為是上帝跟他開了一個玩笑，玩了一場很不幽默的黑色喜劇。二次核戰爭突如其來，一切化成泡影。他長刀直指：廢物，你有實力了，可以來找我報仇。而他腳下，滿地鮮血。有父親的，也有母親的。他希望自己能夠從這場黑色喜劇醒來，可現實總是那麼殘酷。
他問道：為什麼？這是為什麼？哥？
他無力反抗，心流血，面對時代公司有史以來偉大的進化者天才，他沒有一絲勝算，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他打暈了他，將自己的左眼從眼窩裡挖出，植入到牙五身上。沒錯，現這只左眼原本屬於他，他說，養育之恩，以一眼報之。
可惜他錯了，這一次，他欠下的太多。
難道，那些話都是他隨口而說的嗎。他不相信，也不願意相信。他說的那句話：「媽，以後再有人敢欺負你。我就跟他拚命。這些王八蛋，你不比他們狠，他們就比你狠。」
這一句話，他原話返回，同樣送給他。
他將那把刀扔到了腳下，俯視他，想俯視一隻螞蟻。牙五悲痛欲絕，慟哭大喊：「殺了我。你殺了我啊。」可他沒有，只是嘲諷的笑。多麼卑微的憐憫。這是施捨嗎？
他像螻蟻一樣活了下來，僅僅只是活了下來。他很想告訴他，他會把他的左眼挖出來還給他，可是他知道，這只左眼，帶給他不可思議的力量。或許，他還能用這份力量來討還一切。可是即便如此，他如今連徹底睜開這隻眼睛的實力也沒有。他活著，不為別的，他將這條沒有未來的道路上走下去。
他燒掉了房子，燒掉了回憶，開始了一條沒有將來的道路。而血虎後的那一眼，讓他回憶起了太多太多。他回憶起，他離開前投向他時不屑的表情，輕蔑的微笑，以及走向黑暗時頭也不回的背影。這是一個沒有頭的噩夢，而噩夢的頭，終會有那麼一天，他會親手徹底將他斬殺，他指天為誓。
…………
天空不知何時又開始下雪，雪是灰白色，紛紛揚揚的落。牙五出神的站那兒，望著遠方的雪線，心不由一陣躁動，他舔了舔因為那些混亂的回憶而咬得過重——流出唇血的下嘴唇，將嘴邊的血跡舔去。
這些東西，為什麼回憶起來總是那麼不真實，好像自己一直處一個自欺欺人夢境當，那麼，還會醒來麼？
當男子將女人拉出車子，離開車輛不久後，車輛出了一聲巨大爆炸，熊熊烈火和著濃煙飄向天際，男人遠遠的看著靜立的牙五，將手放懷裡的手槍上，這個動作可以確保他牙五有什麼不良舉動前，可以給予對方一個還擊，雖然他自己也沒無多少信心，可是荒野之，什麼事情都是可能生的。
他不得不這麼做，用一把手槍擊殺變異體純粹是個天大的笑話，但要打人身上，還有著其不弱的殺傷力。
這也是為什麼荒野行走的人普遍會配一隻手槍的原因，不是拿來殺野獸，而是殺人。足見其的荒誕和諷刺。無論人類世界如何改變，貪婪、自大和黑暗從來都不會消失，即便這個種族生死存亡的時刻。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的命是他救的，可是隨時警惕和戒備陌生人是每個想要生存下去的人的基本本能，這個世界，人心總是難以捉摸。他那把足有15米高的99狙擊步槍已經背負他的身後，可根據他對槍械的敏感和使用技巧來說，即便他可以他拿出狙擊槍對他們射擊之前向其射擊一枚子彈，但他們自己這邊足以賠上兩條性命，這個人對槍械的使用，已經完全超越一般人的常識。
女人已經緩過勁來，她掙脫了他鉗制她的手，向著對方走去。男人從背後叫她：「煙水，你要幹嘛，你站住。」
女人沒做理會，繼續往前走，來到了牙五近前，兩人相隔七八米，這個距離是一個殺人的距離。但女人顯然非常自信於自己的直覺，他好奇的打量著眼前這個古怪的人，他的雙手上纏滿碎麻布，腳踝上兩寸之地也紮著繃布，他的年紀很輕，估計不比自己大，不算英俊的臉，但那雙深邃的眼裡卻滿是落寞。
尤其那一隻左眼，黑色瞳孔內隱隱透著一絲淡淡旋轉的花紋，女人很快判斷出，這個年紀輕輕的男子，必然是感官域專精視力的高階強者，能夠徒手斬殺恐怖的血虎，那麼作為戰鬥方面弱項的感官域進化者，只能說他的階位已經遠遠超出了她的等級，至少高過她二個層次，甚至有可能是超過四階的強者。
她的喉嚨有些乾澀，看著他肩頭森然的傷口深處，微微露出森森白骨，能夠對這樣的傷口仿若未見，這還是一個克制力，意志力，絕對堪比鋼鐵的高階強者。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成為進化者的佼佼者，她這樣想。
她敬畏的看著他，並沒有從對方的眼睛找到敵意。
這讓她緊繃的心漸漸鬆弛：「你好，謝謝你救了我們。柳煙水。那位，陸有明。」作為荒野碰面的陌生人，能夠以名字相告已是極為友好的表示，牙五的眼睛內閃過一絲意外，只是口氣依舊冷若冰霜：「牙五。」
女人的手伸了過來，牙五看了看，沒有動靜，她只好尷尬的途做了一個擼了擼頭的動作，用來掩飾自己的魯莽，作為一個從小嬌生慣養的小姐，她雖然對荒野的常識有著足夠的認識，但畢竟只是理論知識，她手伸出去的剎那，她就後悔了，一個陌生人為忌諱的，就是這種毫無建樹的禮節，因為這裡面有太多的漏洞和機會可以尋找，足以用這種禮節性的動作給對方作出致命一擊。
牙五的回答讓柳煙水背後的男子鬆了口氣，那只放槍柄上的手，漸漸鬆了開來。
牙五簡單的為自己做了一些包紮，對於他來說，這樣的傷口家常便飯，許多東西比這種傷口加令人痛楚。他開始收拾地上野獸的屍體，收穫比他預想的要多，一共四隻一級高階變異體，從它們體內得到了兩顆「芽種」，然後血虎的屍體內，他又找到了一株珍貴的「芽株」，這兩樣東西可以帶給他不少好處。
「芽種」指甲大小，因為外形類如梭形的種子而得名，「芽株」半指長短，形如狗尾，都是變異體內依附脊骨而生的高純基因能量，質地兼於肉質和果質之間，口感十分奇特，入腹即化，前者為半透明狀，後者接近白銀色，偶爾為純正的銀色，只有特殊變異野獸體內才會生長，也可以說是野獸能夠強壯變異的源頭。
當然除了這兩種之外，據說高等級的還有「芽果」「源芽」「源株」「源果」，可牙五從未見過，即便能見到這種稀世珍品，也不是他能夠解決的。一般能見識者只有兩種，一種已經死了，另一種，是不世出的絕世強者。「芽種」相對來說品級低，也相對普遍，「芽株」品級較高，對牙五來說，已屬罕見。
它們統一被稱為「基因源果」。尤其帶有高等級「源果」獸類，實力已駭人聽聞，想要捕獲，沒有團級兵力，都是癡人說夢。
它們對人類進化者有著極大的滋補作用，能夠促進進化者向著深層次進化，黑市上價值連城，都是有價無市的東西。牙五能夠收穫這些已算一筆不菲的富貴，換做往常，抵得上他半年的收入。他挖了個坑，兩人不解的視線將血虎的屍體埋了。對於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他從來不吝惜自己的敬意。
又兩人羨慕的目光，他把東西收了起來，現不是吞服的時候，這種東西服用過程對身體刺激性太大，往往伴隨著暫時性的脫力，沒有可靠安全的環境，他不會作這種可笑的舉動，然後他轉身：「走，這裡的動靜太大，容易驚動野獸。」他看了一下銹跡的機械表：「頂多十分鐘，它們就會圍過來。」
陸有明從後面走上來，拿出一包皺巴巴的煙盒，抽出一根：「來一根嗎？」
「當然，這東西不多見。」牙五接過來，點燃，深深吸了一口，過了很久才緩緩吐出，對於煙草，他顯然很行這種享受。
「你是正職的獵者嗎？」陸有明小心翼翼的問道。
獵者，受雇於公司或者兼職的獵殺野獸的武裝職員，一般都會自己所轄區域給予公司所屬獵者頒獵殺許可證，畢竟變異體都是珍貴材料，沒有得到許可勢力轄區內獵殺，一旦被抓，下場可想而知，這就相當於行竊和偷獵，這比較像舊時代一些國家頒的捕獵許可，只有認證才能行使捕獵的權利。
陸有明之所以會這樣問，一般沒有許可證的人員，只能是暴民、土匪和偷獵者。而這些人也往往意味著貪婪、嗜殺、利慾熏心。他們都是亡命徒，為了各種各樣的理由逃避獵捕稅費，或者根本交不起稅費。沒錯，作為一個獵者，進行捕獵是需要交納一定稅費的，這種稅費一般都按照一定稅額進行定額交納。
「兩星獵者，世紀公司。」牙五將一本帶有獵鷹形象的證件拿出來，陸有明眼前晃了晃。
話音未落，包括柳煙水，兩人莫名的吞了一口口水。世紀公司，那是南方區大的幾個巨頭之一，直接所轄區域就相當舊時代一個行政市。而如今這個時代，能夠擁有這麼龐大的轄區，無一不是實力雄厚的巨無霸。根本不是他們所的小公司可以比擬。而且對方還是一名兩星獵者，這又大大出乎他的估計。
他們已經對牙五有著充分的預設，沒想到，對方還是完全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這可是個不得了的大公司。」陸有明很是吃驚，聲音多出了一份由衷的尊敬，不過想起對方的身手，他又有點釋然了，具備這樣的實力，拿到一張世紀公司的許可證似乎也無可厚非，他有些忐忑的說道：「尊敬的牙五先生，不知道能不能向你提一個冒昧的懇求…雖然顯得有些失禮，但是實處於無奈…」
牙五笑了笑，知道接下去的一幕馬上就會按照他預計的那樣上演，可他依舊沉默。沉默往往是增加籌碼的手段之一。
牙五的沉默讓陸有明顯得加緊張：「呃…尊敬的獵者，是這樣的，我們本來屬於一支特戰小隊，剛才因為血虎襲擊而全軍覆沒，從這裡回到我們公司駐地尚遠，也比較危險，不知道能不能僱用你保護我們回去？」
兩個毫無荒野實戰經驗的生手，荒野行走的確很不明智。尤其還是這個漫長而缺乏食物的冬季。太多野獸沒有嘗過鮮的血肉了。
牙五狠狠的吸了一口煙，長長的吐出煙霧。陸有明，包括柳煙水，都有些不安的等著對方的回答，如果對方拒絕的話，那麼，他們自己一路回去顯然會有巨大的風險，而且他們還有重要的情報回去向公司匯報。
「你出多少？」牙五淡淡的說，其實他的純水和食物早已消耗完畢，也該差不多需要補給的時候了，當然，如果還能順路得到一筆報酬，他很樂意去付之行動，這也是為什麼他會亮出自己的證件，一張世紀公司的獵者許可證，就是獲得高報酬的籌碼。他自然早就看出這兩人不是普通人物，能開得起車的，這個年代都會有些不大不小的背景，借此弄一筆可觀的花銷，抵得上他好長一段時間的辛苦。
他相信，這兩頭滿是膘肥的肉豬，不宰一點實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再說，他也的確很需要錢，多的錢。
牙五的回答讓兩人的緊張情緒緩解了很多，至少他們回去的路將會有大的保障，而僱傭費，他們自然不會吝嗇，畢竟這是一個擁有世紀公司獵殺許可證的二星獵者。即便他們公司裡，也找不出第三個來。
對於他們來說，這是一筆划算而又無法討價還價的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