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天樂一直就坐在那宅院的房間裡想著這個問題,然後眼前一花,看見的仍然是這個房間,手中卻握著畫卷。——他又回來了,從那極深的元神定境中退出,坐在那裡好半天連動都動不了,神氣衰弱、法力完全耗盡。
以外景內息之法展開畫卷、進入畫中的世界,不知不覺中也在消耗法力,這是在運轉畫意御器,施展的是一種神奇的法術。成天樂坐在原地靜靜調息良久,這才勉強恢復了體力能站起來。曾經的感覺又回來了,宛如他第一次觀畫練功時的場景,只是手段更玄妙了。
「耗子」這次定坐時間可不短,足足七天七夜之後才飄出了後園。看見成天樂手中拿著畫卷在那裡沉思,它好奇的問道:「你怎麼又動這幅畫了?」
成天樂頭也不抬的答道:「我進去了,這七天我已經進去了三次!」
「耗子」驚呼道:「七天?我這次定坐用了七天!……什麼,你進去了?怎麼進去的,到畫中世界裡去了嗎?這麼大的事你都不告訴我一聲,也不帶我玩!」
成天樂:「你定坐正在緊要關頭,我也不好打擾,怎麼告訴你啊?」
「耗子」:「快說,你是怎麼進去的!在畫裡發現了什麼?」
成天樂詳細介紹了他進入畫中世界的過程,「耗子」越聽越感興趣,最後突然蹦起來道:「我也要進去!」
成天樂:「御器之法我已經搞明白了,此畫確實另有妙用,以我們如今的修為境界已可以運轉。……你既然想進去,我看還是穩妥點,先試試另一種手法,還記得梅蘭德那幅畫嗎?」
「耗子」眨著眼睛道:「你的意思是——把我收進去嗎?」
成天樂點了點頭:「此種妙用,我看不僅僅是用來到畫中世界裡逛的,它應該還可以攝人元神,尤其是你這種靈體。」
「耗子」興奮的叫道:「那就試試唄!」
成天樂緩緩展開畫卷道:「和上次一樣。你不要運功反抗,我把你收進畫中。此畫所打開的場景我自己清楚,可以直接把你送到指定的地方,你想去哪裡?」
「耗子」:「離山塘街遠點。我要去拙政園。」
成天樂將畫捲一捲,「耗子」化做一道透明的虛影便被他收入畫中。「耗子」進入的地方就是拙政園,而時間是午夜,這座著名的園林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它在黑乎乎的假山與池塘間鑽了半天,覺得沒什麼意思想到外面去看看,結果卻發現畫中的世界就這麼大。拙政園以外什麼都沒有!
「耗子」在畫卷中不滿的大喊道:「怎麼搞的,這裡只有拙政園,大半夜的連個鬼影子都看不見!你能不能讓我去別處逛逛啊?」
它的話音未落,成天樂將畫一抖,「耗子」化為一道虛影又嗖的飛了出來落在地板上。只聽成天樂笑道:「此畫確實能收攝元神或你這樣的靈體,把你困在畫中世界的某一個地方,除非你法力強大到能掙脫我的束縛,才能逃出來。」
「耗子」驚歎道:「這麼厲害啊!下次再碰到孔天晶那種人。你可以直接把那陰靈收進畫裡了!」
成天樂點了點頭道:「理論上確實如此,但我得趁其不備才行,展開畫卷時有收攝之力。若對方反抗的話不太好得手,別人也不可能像你現在這麼配合我。……而且還有一個麻煩,假如把它收到畫中某個地方,它要是掙扎衝突的話,會損壞畫卷中的世界。比如你剛才在拙政園中亂來,就會把那園林破壞了。」
「耗子」驚訝的問道:「你是說這畫卷中的世界可自行變化,變得與現實世界不一樣了?」
成天樂:「是的,原本畫跡是與現實相同的,但自從我進去之後,就多了一種變數、造成了種種附加的影響。成了自行演變的另一個蘇州了。我每次進入畫中,都是承接上次的場景,就像在另一個世界中遊歷。」
「耗子」:「這麼神奇啊?太有意思了!……我倒有個建議,你可以在畫中找一片空地、不怕人破壞的地方,以後與人動手收元神凶靈啥的,直接就丟到那裡去!像拙政園那種地方要注意保護。砸壞了就太可惜了。」
成天樂笑道:「我也是這麼想的,今後若以畫困人的話,就直接丟到金雞湖中的島上去,並把周圍都封起來。……怎麼樣,你想自己進去看看嗎?你曾經誤打誤撞進去過,但那時候還沒有修成外景內息的境界,修為不夠,直接被那石狸像收回去了,是我把你攝回來的,但今天你應該可以試試了。」
「耗子」不無擔憂的說道:「這次我就自己試試,你可要看緊點啊,一發現不對勁就趕緊把我攝回來。……要不然,我們倆一起進去吧?」
成天樂卻搖頭道:「這是一種御器的手法,一器不二御,我們不可能以同樣的方式進入畫中,除非我把你收進去。……放心吧,只要以元神外景之境御器,你自己可以出入畫中世界,唯一要小心的是,不知覺中消耗的法力雖不大,因為施法的時間是持續不斷的,不能太貪玩,神氣一衰就趕緊出來。還有,畫中世界與真實無異,你要隱去身形一切小心,切莫走得太遠,也不能讓人發現。」
成天樂將畫掛在了牆上,「耗子」也嘗試著用御器之法去操控。它是無形靈體,很難直接使用這種有形的法器,元神法力一旦展開,畫並沒有動,它卻從原地消失不見!
在成天樂眼中,消失的是「耗子」;而在「耗子」眼中,消失的卻是成天樂。它進入了畫中的世界,仍然出現在原地,但是牆上的畫和身邊的成天樂都不見了。假如不是事先得到了提醒,「耗子」估計會嚇一大跳甚至定境渙散,但此刻心中有數,隱去身形飄出了這座宅院,去探究這畫中的世界究竟有怎樣的玄妙?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一道虛影從畫卷中飛了出來。「耗子」落在地板上,語氣很虛弱的說道:「真有意思!這就是以畫中世界為天地運轉元神外景,但是太耗費法力了,在畫卷裡面不覺得,一出來感覺已經累得半死!」
成天樂:「你在畫裡都看見了什麼?」
「耗子」:「看見的就是蘇州啊,但是沒看見你。」
成天樂:「我當時不在畫中,你沒看見也正常。」
「耗子」卻搖頭道:「不對不對,你這幾天已經進入畫中了,我應該看見才對。我在畫裡做了個記號,將那塊晶石放在了前院假山頂上,你再進去看看是不是這樣?」
成天樂也很好奇,隨即入定進入畫卷,來到前院的假山前,並沒有看見那塊晶石。他想了想,折了一根樹枝在地上寫了幾個字,然後退出畫卷對「耗子」說道:「你還有餘力不?我沒有看見你放在假山頂上的晶石,卻在地上寫了幾個字。你再進去看一眼,一眼就行!」
「耗子」又進入畫中,不一會兒飛出來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喊道:「沒有,我沒有看見你在地上寫的字,但我的晶石還放在那兒。」
成天樂聞言眉頭緊鎖,將那幅畫從牆上摘下來,不動用任何神通仔仔細細的察看。他發現畫跡根本就沒有變,仍然停留在正月初十凌晨的場景,也就是他與「耗子」最後一次觀畫的地方。
如果這是一個起點的話,他與「耗子」先後都進入了同樣一個時空場景,就是今年正月初十凌晨的蘇州。他們進入的是同樣的畫中世界,但也是不同的世界;畫中的世界因為不同的人到來,增添了不同的變數,向著不同的方向演變。
這是以外景之法御器,相當於將畫中世界化成了自己的元神外景。也就是說假如有一萬個人用這種方式進入了這幅畫,就會有一萬個不同的畫中世界,這個世界只屬於他們自己。有了這個猜測,成天樂又問「耗子」道:「你進去的時間不長,為什麼會累成這樣?」
「耗子」答道:「雖然我們觀畫打開了很多場景,但也沒去過蘇州所有的地方、逛過所有的園林。我剛才去了一個離這裡不遠、但從未逛過的地方,結果發現是一片混沌,需要運轉法力才能打開,就像以前觀畫時一樣,只不過這次變成了親身進入畫中。」
成天樂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以前我們觀畫時,我打開的場景與你無關,你我需要各自展開畫卷。現在進入畫中,情況也是差不多。當初我們將畫卷中的場景已展開到極限,如今修為更深,應該能打開更多的場景。」
「耗子」與成天樂在那兒研究了半天,越琢磨越覺得神奇。「耗子」突然說道:「假如我們不進去,仍然像以前一樣觀畫,這畫跡還會改變嗎?假如會變的話,是按你的方式還按我的方式改變?別忘了,你我的畫中世界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