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日本艦隊出現的第一個意外,這個意外尚且不足改變什麼,但是泰山號一晚上的不走運彷彿在這一刻被終結了,劉冠雄居然奇跡般的等來了日本人的第二個失誤。
台灣艦隊的另外兩艘戰列艦一艘是八島號,一艘是富士號。八島號現在的攻擊路線已經被連體船擋住了,富士號卻還可以對受傷的泰山號進行攻擊。
東鄉這個時候要什麼都不說,富士號已經鎖定了泰山號為攻擊目標,但是可能東鄉平八郎被疾風號給氣的不輕,可能是為了發洩心中的怒氣,也可能是對台灣艦隊的指揮有點沒有信心,他居然在這個時候發了一個信號過來:「擋住他們!」
這個信號很簡單,意思就是告訴台灣艦隊,不能讓中國人的戰艦跑了,必須把劉冠雄攔住。
擋住他們,這個簡單的命令卻被富士號給誤解了。
因為就在這個戰場的西北方忽然出現了一艘中國重型巡洋艦和三艘輕巡。這四艘戰艦是劉冠雄佈置在整個艦隊的左前方的,他一開始的本意是萬一被包圍希望這四艘戰艦能來接應艦隊突圍。
就在剛才他還認為這個戰術意圖可能無法實現了,因為日本艦隊的實力比自己高出太多,就算這四艘船過來可能也改變不了什麼。
本來的情況也就是這樣,台灣艦隊如果不理會那四艘中國戰艦,繼續攻擊泰山號的話,劉冠雄不可能有任何的機會。但是當富士號看到大和號上傳來「擋住他們」的信號,以為東鄉平八郎是讓他去擋住這四艘中國戰艦。雖然對這個命令有些不解,可他還是堅決的執行了,轉身放過了泰山號,所有的火力朝著那分艦隊打了過去。
準備以身殉國與艦同亡的劉冠雄忽然看見眼前出現了一線生機,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不過不管真的假的。趁著這個機會泰山艦奮勇前衝,那分艦隊顯然也看出形勢了,面對朝他們逼近的富士號戰列艦,中國的重巡毫不猶豫的迎了上來。
四艘軍艦很快陷入了日本艦隊的圍攻之中,不過二十分鐘的時間就被全部擊沉,但是泰山號卻從台灣艦隊的防線中奇跡般的殺了一條生路出來。
等到東鄉平八郎的大和號過來的時候,泰山號拖著一股濃煙傾斜著身軀,帶著殘存的七艘中**艦還有十幾艘僥倖活到現在的小炮艇以十四節左右的速度已經跑出了十幾海里。
煮熟的鴨子都能再從手裡跑掉,東鄉看著旁邊因為擊沉了中國四艘巡洋艦而正在歡慶的富士號上的日本海軍士兵,非常想飛過去給富士號的指揮官兩巴掌!
旁邊的疾風號這個時候正在做分體手術。東鄉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從大和號上傳達了一個更簡單的命令:「追!」
這個時候東鄉已經不是為了幹掉泰山號了,他是為了維護自己的榮譽。動用了大半個日本海軍,幾十艘軍艦布成的口袋,幾道攔截,如果這樣都被泰山號給跑了,他覺得自己回家種田應該比較合適。
董寧坐在易水號的甲板上大口大口的穿著粗氣,他的臉色蒼白,大腿上一個血淋淋的傷口再不斷的往外流血。剛才一發炮彈就在他們的船旁邊爆炸。整個船都差點被掀翻了,炮彈的碎片切入了他的大腿,易水號也被炸傷。
鄧先周從船艙裡面鑽了出來,手裡提著一個急救包跑到董寧的身邊。先看看傷口:「船長,這傷現在只能給你裹上了,裡面彈片太深,取不出來。」
董寧強笑了一下:「你囉嗦什麼!這血再流我命就沒了。」
鄧先周麻利的把酒精和紗布都準備好:「也是。反正你是媳婦兒子都有了,別說少一條腿,少兩條也沒關係。中間那條保住了就行。」
一邊說著他一邊給董寧消毒,董寧被酒精燒的整個人都抖了起來,鄧先周趕忙喊來兩個戰士按住他。大概用了十分鐘,他就把董寧的傷口包紮了起來,止住了血。
董寧疼的一身衣服都濕透了,但是剛剛包紮好他就強行站了起來:「幾點了?我們現在在什麼位置?」
鄧先周看看手錶:「三點二十。廣全!我們現在什麼位置?」
「不知道!儀表盤被震壞了!」
鄧先周做了一個很無奈的表情,董寧也沒有再說什麼,他的心情現在複雜極了。上個月收到海軍總部發來的關於福州海戰立功人員的嘉獎電報的時候他們的心理還有點不平衡,總是想著大家都是海軍,大家都在打仗,易水號在東海也非常賣力,幾次被日軍軍艦追逐。
那個時候他們認為不管怎麼樣這立功名單裡面沒有他們的名字是一種不公平,為此還在一起抱怨過。
現在他們知道了,這打仗跟打仗不一樣。他們在東海的時候打的是運氣和機智,人放機靈一點,運氣好一點,戰果總會有的。而現在運氣和機智都不是他們最迫切的需要了,董寧感覺如果自己有第二條性命那該多好。
後方的日軍軍艦越來越近,瞭望台上的洪濤忽然看到泰山號上傳來了劉冠雄的命令,劉冠雄命令他們這些小炮艇馬上分散,能跑的趕緊自己跑,不要再跟著艦隊行動。
小炮艇的優點就是速度快,就像易水號,雖然現在受了傷,但是如果把兩台發動機都開動起來,日本艦隊的那些船追不上他們。更何況小日本的主要目標是泰山號,也不會去追他們。
劉冠雄的這個命令意味著什麼董寧非常的清楚,泰山號傾斜的船身經過搶救已經校正過來了,但是速度卻變的更慢。董寧知道跟在泰山號的身邊可能只有死路一條,而且他這樣的炮艇在海戰中能發揮的作用確實不大。
但是真的要離開麼?
董寧的嘴角抖動了幾
下,所有兄弟的眼睛都在看著他。董寧的胸口起伏了幾下,輕聲說道:「繼續前進,保持和隊伍的距離,準備好魚雷。」
鄧先周有些遲疑:「船長……」
董寧的眼睛望向他們,深深一鞠躬:「對不住了兄弟們,我知道大家這一段時間對我很有看法。特別說我們每次遭遇日本商船的時候,我都要你們先打四發炮彈警告對方,」
他的聲音稍微頓了一下,然後眼睛望向鄧先周:「我這麼做原因只有一個,我們不是海盜,我們是海軍。」
我們是海軍。
這個五個字已經足夠了,船上的兄弟沒有人再說什麼,小炮艇在黑夜之中沒有改變他的方向,依然跟在主力艦隊後面,而且不光易水號,其他的中國炮艇居然也沒有離開。
傷痕纍纍的泰山號戰列艦編隊在黑夜中繼續潛行,劉冠雄注意到周圍的軍艦沒有一艘離開的時候,眼眶頓時有一種酸酸的感覺。即便後方的追兵逐漸逼近,但是這一刻他身體裡面卻有一種激情在澎湃。
將有必死之心,兵無貪生之念。也許在甲午的時候,我們缺少的就是這一種精神。
「報告!前方發現日軍一隊巡洋艦編隊,對方正在做攔截我們的準備!」
劉冠雄長出一口氣,掏出懷表來看了一眼,三點五十分。
「記錄。我艦隊遭遇日本第四波攔截,全艦隊戰鬥力所剩無幾,我部官兵當竭盡全力拖延,若是力有不殆,當捨身成仁,以死報國。共和三年十月三十日,三點五十分。」
旁邊的參謀飛快的把這話記錄了下來,劉冠雄說完之後一聲歎息:「再發一次電報,看看能不能得到回應。全體戰鬥人員就位!準備戰鬥!」
他後面兩句話喊的聲音非常大,他自己都感覺到自己的語調有些變樣了。劉冠雄真的很不甘心,自己作為新中國海軍將領兩次戰鬥居然都以他不能接受的方式收場,他心裡的想法很多,但是他知道現在想這些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日本人這一次絕對不會像剛才那樣再給自己機會的,看著被夜色籠罩的海面,劉冠雄忽然很想知道中國和日本的較量到底會在什麼時候,以什麼方式結束。
他覺得自己沒有機會看到了。
不過片刻的功夫,剛剛下去的參謀卻以更快的速度又衝上了甲板:「劉將軍!有回應了!」
劉冠雄一愣:「什麼?」
那參謀臉上的肌肉急速的抖動著:「我們收到長江號戰列艦發來的信號,他們就在附近!長江號無法確定我們的位置,讓我們馬上報出具體坐標!」
劉冠雄聽到這裡也不管什麼將軍的風度了,破口大罵出來:「他奶奶的!我現在怎麼弄的清楚?把大致的位置告訴他們,讓他們馬上過來找!馬上!」
罵的雖然厲害,臉上卻出現了笑容。劉冠雄的心中很明白,這一次的戰術中自己就是魚餌,長江號的出現意味著漁夫已經來了。
魚死還是網破馬上就要揭曉。
收網的時機選擇的真的不太好,現在天色還沒亮,中國的航母無法發揮戰鬥力。也就是說中國最有力氣的拳頭現在根本打不出來,如果再等兩個小時,那麼問題會簡單許多,小日本鏖戰了一夜,我們的勝算很大的。
可是戰爭就是這樣,他不可能按照任何人的意識發展。接到泰山號發來的電波薩鎮冰本來不打算回的,但是後來一看這電報根本就是遺書,自己要是再等下去估計楊司令就要準備為劉冠雄立碑了。
魚餌如果丟了,他這個漁夫也將注定空手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