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天色濛濛發亮的時候戰鬥真的打不下去了。
港口內最後一艘日本重型巡洋艦被中國潛艇擊沉，外面的日本軍艦已經無法再進入福州港內。
即便東鄉的望遠鏡裡面看到中國海港內只有十幾艘小炮艇和兩艘驅逐艦還在戰鬥，只要日本海軍再派五艘戰艦，不，三艘進去就能解決戰鬥。不過他真的沒有辦法了，不光他們進不去，中國海軍也出不來。
幾十艘戰艦和幾十架飛機的殘骸把整個航道堵了一個嚴嚴實實，這甚至比中國人自己堵的還要嚴實。別說兩邊中國人的岸防炮火還在轟擊，就是他們不打了，日軍的拖船沒有十天半個月也無法疏通港口。
日本艦隊在港口外面徘徊著，他們的心情現在很容易理解，就像是一個人去樹上摘蘋果，累的一身是汗卻差了那幾厘米的距離他夠不到。這個時候他只能看著那個蘋果，多看兩眼。
港內的林穎啟和薩鎮冰他們也站在瞭望台上看著外面的日軍艦隊，和東鄉平八郎那大和號戰艦上的一片沉默一樣，中國的瞭望台上也是寂靜無聲，林穎啟拿著望遠鏡的雙手甚至有些顫抖，他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碎了一般。
大約半個多小時之後，大和號戰列艦慢慢的轉過身軀，帶起一陣濃煙往南撤去，跟著整個日本艦隊開始移動。
這一瞬間林穎啟的眼眶一下就濕潤了，旁邊薩鎮冰什麼也沒有說，卻發出一陣大笑：「哈哈！哈哈哈！」
大笑中旁邊的衛兵看見，兩行熱淚從薩鎮冰的眼角滾滾落下。好一會的功夫程璧光才回過神來，眼睛盯著日本艦隊已經消失的方向，他把手忽然搭在林穎啟的肩膀上：「我們打贏了麼？」
林穎啟輕輕的搖搖頭：「沒有，不過日本人已經輸了。」
這話說的很矛盾，程璧光和薩鎮冰卻都聽懂了。這個時候中國潛艇顯然也不甘於在水下寂寞了。他們的身軀浮出了水面，想和水面上的戰友一起來慶祝一下這一次戰鬥勝利，但是浮出來的只有z4，z11兩艘潛艇，電台頻繁的聯繫其他的四艘，都已經無法得到回答。
瞭望台上薩鎮冰擦去了眼角的淚痕，臉上露出了笑容，他忽然一拳打在林穎啟的肩膀上面，這一拳的勁道當真不小，把林穎啟打的一個踉蹌。林穎啟站住身形的時候愣了一下。看著薩鎮冰臉上的神色，明白了這一拳的意思。
當年若不是他林穎啟不管部隊，讓日本魚雷艇衝到港口裡面把北洋的軍艦給炸了，只要他能堅守幾天，薩鎮冰他們南洋水師的援軍就能趕到。雖然說就算林穎啟做了也不一定能改變什麼，但是軍隊就是這樣，日本人兵臨港口了你還在岸上抱著你的婊子快活，這種自暴自棄葬送了北洋水師三艘主力戰艦，薩鎮冰從見著林穎啟開始就一直憋著一口惡氣。
程璧光也沒有攔他們。只是站在兩個人中間笑著。
薩鎮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伸出一隻手到林穎啟面前，什麼也沒說。林穎啟神色頗為尷尬，揉揉自己肩膀伸手了薩鎮冰握在一起：「兄弟。謝謝你到現在才打我。」
薩鎮冰的手又一次落在林穎啟的肩膀上，不過這一次卻是用力的摟住他拍了兩下：「楊司令不是李鴻章，他把指揮艦隊的權利都給了我們。林參謀，這一仗要是再打不贏。咱們活著無顏面對國人，死了也見不得泉下的水師兄弟！」
林穎啟點頭：「走，我們去見楊司令。我想接下來我們應該一方面加強福州港口的防禦力量，飛機，潛艇和艦船必須馬上補充到位，另一方面可以嘗試和小股艦隊的主動出擊。」
薩鎮冰說道：「嗯，我也是這樣想的。這一次我們的海軍艦船和潛艇的配合還不夠默契，必須加以磨合，另外空軍也是一樣，還需要繼續通過戰鬥來積累經驗。這個時候切不可和日軍艦隊發生大規模的決戰，現在還不是時候。」
兩個人說完之後忽然發現對方的表情都很嚴肅，不禁同時莞爾一笑，林穎啟也伸手摟住了薩鎮冰。
三個人來到楊小林的司令部的時候，卻被邰萬谷給攔在外面，邰萬谷告訴他們楊司令剛剛休息，而且在休息之前下達了命令，讓他們三個現在也去睡覺，有什麼事情等到八小時以後再說。
福州海戰勝利的消息馬上傳到了北京，戰場的照片正在以最快的速度送來，但是戰爭的詳細經過卻已經在各大報紙頭版頭條刊登了出來。
戰爭的勝利永遠是能讓老百姓激動的興奮劑，特別是海戰打贏日本，雖然大家都知道這只是開局的一場戰鬥而已，但北京城裡面又過年了，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大街小巷都是自發出來遊行的中國百姓，那些商舖把國旗插在自家店舖的門口。
有一家法國人開的服裝廠當真會把握商機，在這個時候推出一款短衫，前胸是中國的國旗，後面是一行字：「一雪甲午恥！揚我中國威」。那法國人讓中國夥計拿著這短衫去遊行隊伍中兜售，兩個大洋一件，一時間簡直就是哄搶，萬餘件轉眼賣光了，把那法國老闆的嘴都笑開了，趕緊再加工生產。
但是法國公使鮑沃先生卻是愁眉苦臉的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面，正和薩道義先生一起商議下一步在中國該採取什麼策略。
「薩道義先生，中國和德國已經正式開始軍事深化合作的談判，他們深化的是什麼我們都非常清楚，巴黎對此感覺十分擔心，我們希望英國方面能夠調整一下對華策略，不要再做出激怒中國人的事情。」
薩道義也很鬱悶，看看鮑沃公使那嚴肅的神情，頗為嘲諷的說了一句：「難道你們沒有考慮過經濟制裁麼？」
鮑沃聳了一下肩膀，經濟制裁真的只是開個玩笑，前一段時間經濟上的強硬也是為了給中國製造一個不好
好的經濟環境，就是幫日本人一點忙，讓中國人麻煩點而已。
這是紳士們的平衡政策，緩解一下日本的壓力，讓中日打的更長久一些而已。真的讓中國一下子垮了，法國正在改善的經濟馬上就要惡化，大量的投資也將無法收回，在華的法國商人的利益將蒙受巨大損失，執政黨必然倒台。
「說實話如果中國現在發行戰爭債券，我們法國會大批量的購買，甚至假如他們可以開出一個價錢來轉讓他們的飛機技術，不管多少我們都可以拿出來。」
薩道義的身子往後一靠：「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中國向我們轉讓了反坦克技術，可是我們轉手就賣給了日本。他們又通過西伯利亞向我們提供了坦克的技術，但是我們卻大批量的購買了日本的戰爭債券。試想一下如果是我們遭遇了這樣的事情，可能會做出比中國人更強硬的表態。軍情部的那幫混蛋，我們好不容易把中國從德國的身邊拉開，那幫傢伙又把他們推到了一起！現在出了麻煩還讓我們來解決，這群狗娘養的！」
鮑沃看看薩道義，嚴肅的臉上終於出現了笑容：「風度！薩道義先生，您的身份不適合說出這樣的話。」
薩道義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服，端起桌子上的咖啡喝了一口：「鮑沃，告訴你一個消息，西伯利亞那裡也在為中國人的勝利而慶祝，今天早上許多西伯利亞的居民家中甚至掛出了中國的國旗，他們的自治政府正準備放假兩天，和中國人共享歡樂！」
薩道義先生的話語裡有著無限的羨慕嫉妒恨。
在紳士們看來這確實不可思議，西伯利亞其實就是中國現在的殖民地，中國人正在把那裡的戰爭資源拚命的運回國內，用不了多久就能轉化為軍艦，炮彈，飛機來和日本人戰鬥。那裡的俄國人不光不阻止中國的掠奪，甚至還非常配合，加班加點的生產。
中國打贏了他們還跟著一起慶祝，像是自己贏得了勝利一般，這讓大英帝國羨慕不已。不說別的地方，就說印度吧，同樣是殖民地，印度人民怎麼就沒有這種覺悟呢？
鮑沃的雙手在桌子上環抱著：「中國得到西伯利亞已經不可阻擋，那個禽獸在西伯利亞玩的非常漂亮，他居然留下了日本人在西伯利亞的殘餘部隊，這讓俄國人有一種他們和中國面對共同的敵人的錯覺！我敢保證，咱們如果干涉西伯利亞的事情，那裡的俄國人第一個反對。所以我認為我們現在應該考慮海面上戰爭。」
薩道義說道：「美國人出於對菲律賓的考慮，本來就在這場戰鬥中偏向於中國，現在中國在福州扛住了日本人的攻擊，讓日本艦隊碰了一個頭破血流，我敢打賭，明天，也許今天美國政府就會發表聲明，他們會進一步加強與中國的海上合作，這一點不用懷疑。當西伯利亞資源得以利用的時候，中國海軍可以快速的擴充他們的實力。日本人很被動，時間站在中國這邊。」
薩道義這是從政治上分析的，他知道美國一直有對日本的擔憂，因為前一段時間日本擴充海軍就是以美國海軍為假想的敵人。假如這一場戰鬥讓日本得手的話，美國可能不會採取什麼行動。
但是如果讓美國人看到中國有能力幫助他們消除或者擋住日本海軍的威脅，美國支持中國的力度就會越來越大。換句話說就是，假如戰爭曠日持久，沒有人能保證美國在菲律賓的艦隊不會介入戰鬥向日本宣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