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度正想說什麼的時候,孫文接著擺了一下手:「皙子,我知道你們現在不想和日本人接觸,這一點我完全能夠理解,但是我希望你們能幫我一個忙,見他們一下,至於談的來還是談不來,我不會再說一句話。」
日本人現在迫切的相和義勇軍接觸,深入遼東的那股部隊是無法抱拳了,但是大島久直在遼西還有十餘萬人馬,這一股日軍要是再被義勇軍給拼掉了,小日本的戰鬥能力在很長時間之內都無法恢復到日俄大戰之前的。
還有,義勇軍手裡還有講究一萬名日軍戰俘,這些人的安全也必須想辦法保證。所以他們不光動員俄國人,還動員了孫文,務必要保證讓戰爭暫時的停止下來,讓他們能有個喘息的時間。
楊度的眉頭皺了一下,最終說道:「好吧,那我們見日本人一下。不過有句話我要說在前頭,我們不會和日本人達成任何協議。」
孫文鬆了一口氣:「謝謝。」
只要楊度肯去一下談判桌就可以,他孫文的任務就算完成,然後,他就可以要求日本人繼續為他的革命提供援助。至於最後雙方談成什麼樣子,和他沒有關係。
「那你們看安排哪天?」
楊度和陳天華對視一眼,馬上給了孫文一個答覆:「就今天吧,我們準備一下,馬上就去俄國人的辦事處。」
孫文點頭:「好的,那我先去通知他們做好準備。」
孫文離開醫院之後,陳天華看看楊度:「皙子,你真的要去見日本人麼?」
楊度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不去不行了,我們必須弄清楚俄國人現在對日本人是什麼態度,假如他們真的達成了某種協議,對我們十分的不利。我去探探俄國人現在的態度。」
兩個人同時轉過頭來往楊小林的病房裡面看了一眼,然後轉身下樓。
沈丹還坐在楊小林的病床邊上,她這幾天已經不哭了。哭,對於有些女人來說。只是在驟然遇到事情的時候一種發洩情緒的方式。沈丹一開始真的無法接受這個事情,但是現在二十天過去了,她的心情一點點的平復了下來。
沈丹知道,自己現在要做的就是盡一個妻子的責任,照顧好楊小林。他躺著一天。自己就照顧他一天。他躺著一年。自己就照顧他一年。他如果一輩子也不起來了,那自己就伺候他一輩子,因為他是自己的男人。
她沒有去管外面發生的任何事情,對於沈丹來說。楊小林在這裡,自己的世界也就在這裡。
門再度被人推開,王亞樵和杜月笙走了進來,沈丹雖然聽到了開門的聲音,但是卻沒有回頭。杜月笙放輕腳步走到病床跟前:「嫂子。大哥今天怎麼樣?」
沈丹的嘴角露出一點笑容:「比昨天氣色好多了。你們來的正好,我去打點熱水給他擦一下身子,你們幫我給他翻個身。」
說完沈丹從地上拿起水盆走了出去,杜月笙掀開楊小林的被子,幫他的衣服脫掉。王亞樵看看沈丹走了,歎息一聲說道:「月笙,你說司令能醒過來麼?」
杜月笙搖頭:「不知道。」
王亞樵的神色有些暗淡,看到楊小林那一副任人擺弄的樣子,他真的有些失望。本來他跟著杜月笙來遼東。是想通過杜月笙引薦,在楊小林的手下幹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的。
可是現在,楊小林好像已經沒有辦法驚天動地了。
杜月笙看著王亞樵的神色:「王哥,如果你想離開的話兄弟我送你一程,但是我現在不能走的。司令對我恩重如山,兄弟這一輩子可能就要賣給他了,王哥你別見怪。」
王亞樵聽了這話頓時有些尷尬,他們這些混混或許不懂什麼道理。但是江湖義氣還是很濃的。
「你這說哪裡的話?雖然我沒有和司令相處過,但是我對他也是相當佩服!再說咱們是兄弟。你大哥就是我大哥,莫要看不起我。」
杜月笙笑了一下,沈丹從外面把熱水給打了進來,三個人幫著楊小林擦乾了身子之後,沈丹像是幹了一件很重力氣活一樣,往椅子上一坐,有一種虛脫的感覺。
其實,這些天她真的很累,只是她強撐著不願意睡下去而已。
杜月笙這個時候說道:「嫂子,你去睡一會吧,這裡我來看著就行了。」
沈丹微微搖頭:「不用。月笙,你們該忙什麼就忙什麼去吧。」
杜月笙說道:「嫂子你去休息吧,我真的沒什麼事情。」
沈丹沒有再讓他們離開,很是感激的看了他們一眼:「司令這輩子能有你們這幫兄弟,我想他一定很開心了,如果他真的醒不過來……」
沈丹的話戈然而止,後面她不想再說,這讓氣氛一下子變的有些沉悶和尷尬。
王亞樵自然知道沈丹的意思,忙的拍著胸脯說道:「嫂子放心,司令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去把日本黑龍會那幫傢伙給幹掉幾個給你出氣!」
沈丹並不知道王亞樵就是殺人吃飯的,聽了這話也沒有放在心上:「不用了,你有這個心就好了,日本人和我們隔著一個大海呢。」
王亞樵當然知道去日本殺人很危險,不過他剛才說的確實不是空口白話:「他們有人在遼西啊!就說那個武藏田夫吧,他就是黑龍會的人,而且現在就是遼平,殺他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
沈丹的神色忽然變了:「日本人在遼平?」
這個消息楊度他們從來沒有跟沈丹說過,因為所有人都認為沈丹現在能照顧好楊小林就可以了,大家都沒有去想過和她商量什麼事情。王亞樵愣了一下:「嫂子你不知道?」
「他們來遼平幹什麼?」
杜月笙馬上說道:「聽說是來和談的,就住在俄國人的辦事處裡面,剛剛楊度先生去見日本人去了。」
沈丹整個人忽然就從椅子上面站了起來,那神色異常的憤怒,杜月笙被她嚇了一跳。杜月笙第一次看到一個女人生氣居然能有這個氣勢!
沈丹的胸口急劇的起伏,臉色越來越難看,她好像在思索什麼,猶豫什麼。
王亞樵看著沈丹的眼睛,從那眼神中王亞樵讀出了沈丹的意思。他往前走了一步:「嫂子,你放心,今天晚上我就去動手,我保證日本人不能活著離開遼平!」
沈丹的嘴角忽然揚起:「不用等晚上!現在遼平的守軍是那支部隊?」
杜月笙撓撓頭:「這個,我還真的不清楚。不過那個將軍我倒是見過。姓劉。叫劉顯和。」
沈丹聽到這裡幾步走過去拉開房門,對守衛在門口的衛兵說道:「帶我去見劉副支隊長,馬上!」
杜月笙和王亞樵相互看了一眼,盯著門口沈丹的背影有些錯愕。他們都知道,這一次可能要惹事了。就在他們看著沈丹打開房門的那一刻,楊小林的右手小拇指不經意的擺動了一下。
俄國人的辦事處裡面,武藏田夫和直上松原正在和楊度談判。
武藏認為自己的態度已經很好了,為了求得一點時間。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穩一些,可是楊度根本不是來談判的。
武藏田夫問義勇軍到底有什麼條件的時候,楊度提出了兩點,第一,日本軍隊滾出中國,把遼西讓給義勇軍,至於朝鮮,以義勇軍現在佔領的區域為劃分。
楊度用的是一個滾字,這個字眼在外交場合併不常見。日本人無法接受這樣的語氣,這個條件日本方面更是無法接受,因為義勇軍根本沒有能力佔領整個朝鮮,更沒有能力打上日本本土,就算是戰敗了。也不過如此。
楊度的第二個條件更是讓武藏田夫感覺到憤怒,楊度提出讓日本交出這次刺殺的元兇!
武藏田夫倒吸了一口氣:「楊先生,兇手都已經被你們抓住了,至於主持這次刺殺的是我們日本的非官方組織黑龍會。我們在日本會對他們進行處理的。」
楊度的身子靠在椅背上面,冷眼看著武藏:「我再說一遍。你們必須把這次暗殺的組織者和策劃者全部移交給我們來處理,這一點沒有任何商量。而且,你們的日本天皇必須公開在報紙上為這件事情道歉!」
武藏的臉色變的鐵青,他就是黑龍會的人,而且這次宮本的刺殺小組就是他派出來的。如果為了大日本帝國的利益,武藏可以犧牲自己。但是,楊度的態度已經說明,就算武藏在他面前剖腹自殺,義勇軍也不會罷手的。
至於說讓天皇出面道歉,這更是每一個日本武士都堅決不允許發生的事情!他努力的壓制著自己的怒火:「難道,你們要讓我們整個黑龍會來你們遼東聽候你們處置麼?」
楊度反問一句:「有什麼不可以麼?」
「砰!」
武藏終於忍不住了,氣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你們根本不是來談判的!」
楊度不甘示弱,也一拍桌子站起身子:「我覺得我們之間沒有可以商談的!」
他真的不想和日本人談什麼,他這一次來,只是想試探一下俄國人的態度,老毛子在黑龍江有些不安分了,楊度想看看,俄國人到底有什麼想法。
果然,眼見雙方要崩了,蘭尼克忙的站了起來:「好了二位先生,請你們先坐下好麼?楊,我認為你的要求確實有些過分,首先第一點讓日本退出遼西是不可能的事情,要知道當初日本方面為了打開這個局面,付出了很大的代價。第二點更是毫無道理,你們是交戰方,在戰爭的時候一切手段都可以使用,這一點日本方面沒有做錯什麼。」
楊度把身子往蘭尼克一傾斜,眼睛盯著蘭尼克看了一會,卻一句話也不說。
楊度記得非常清楚,刺殺發生之前俄國人已經出面調停了。而且蘭尼克後面的那句話更是強詞奪理,假如雙方都不需要為戰爭期間的任何行為負責的話,為什麼中國要一次又一次的向支付戰爭賠款?
和蘭尼克爭辯是毫無用處的事情,因為楊度發現蘭尼克的眼神根本沒有把自己當成一回事。俄國人害怕義勇軍,是因為義勇軍是一群狼,而現在,這群狼的頭狼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