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念頭被光明雲轟散的一瞬間,赤兀便知道大局已定,心中那一絲怯懦煙消雲散,見那王帳近衛軍蠢蠢欲動,當即下令其後撤,不聽令者當斬不誤,而且他取吉爾泰而代之,如今整個部落的金旗、令符都由他掌握著,可謂是名正言順,王帳近衛軍中的幾個將領卻也只能按他意願行事,不敢妄動。
因此楊玄整個過程並未受到一絲干擾。
足足耗費了一個多時辰,楊玄才從那雜亂的記憶中尋到了一絲有關王存業的信息,首先知道了此人模樣、性情以及如今在蠻族之中的地位,無不讓他心驚,然而這李逸對這王存業也知之甚少,在四個徒弟之中算是最不受待見的一位,實力也是最差的,如此不難想像這王存業何等難纏。
如今僅僅一個李逸已經讓他費勁心思,若非有那一道冰蟾真氣,今日免不了傷筋動骨的下場。
楊玄微微睜開眼,雖然前景不甚明朗,但這對他而言都不算什麼,車到山前必有路,將眼前的事情處理好才是緊要之事,等他醒來之時,四周那些充滿敵意的王帳近衛軍已經被撤走,取而代之是那些曾經伴隨赤兀一起征討蔑兒乞部的人馬,那些燒焦的牧草已經被清理乾淨,甚至還在他頭頂支起了帳篷。
很顯然赤兀已經將局勢彈壓下來了,倒不需要他太過費心。
當即讓赤兀給他安排了一個清靜的營帳,而後大袖一捲。將坐落在廢墟之中的丹爐裹起。
正欲離去,忽然又想起來什麼,左右環視一周,然而整棟小樓已經被真火焚成灰燼。
楊玄仔細回憶了一番,當初他潛進這木樓之中的時候,隱隱記得在這丹爐不遠處還供奉著一桿陰氣沉沉的騰蛇旗,當時一心想著如何應付這李逸。到沒怎麼注意觀察,此時用心一想,如果王存業是想借泰赤烏部人的信仰將這騰蛇旗器靈轉化成神靈。這騰蛇旗的本體必然也在這部落之中。
「莫非我方才看到那面旗幟是真品的六陰**太常旗?」楊玄心頭陡然閃過一絲難以遏制的驚喜。
然而看著四周堆積如山的廢墟,楊玄卻忍不住皺了皺眉,而後額間的皺紋又舒展開來:「如果是真品的六陰**太常旗。地肺毒火又如何能夠毀去,必然還在這廢墟之中掩埋著,只是先前我與李逸拚死拚活,這麼大動靜,那王存業為何沒能察覺,難道是祭煉不得要法的緣故?還是……」
楊玄心頭雖是如此認為,然而卻不敢掉以輕心,從李逸的念頭中得知,此人可謂是狡詐多端。
一道念頭拖住丹爐,又分出兩三道念頭鑽入腳下的廢墟之中。仔細搜尋一番,憑借對六陰**太常旗的熟悉,很快便找到了桿騰蛇旗的位置,然而卻沒貿然靠近,一連試探了幾番。發現那騰蛇旗的氣息極為的低迷,似乎像進入冬眠的毒蛇,幾番觸動都無反映,既沒有那種與陣法念頭想契合的感覺,也無敵意。
而那棋面完整無損,在黑暗之中都能感受到其中散發出來的陣陣幽光。顯然也沒有受損。
「這是。」楊玄念頭細細探尋,突然發現那旗面上的騰蛇似乎與原本的模樣存在著一絲差異,鱗片愈發的幽黑,如同烏金一般,而且在他七寸之處竟然隆起一個瘤子,隱隱呈蛇頭的模樣,好像又要生出一個腦袋來,使得這騰蛇旗變得有些詭異,楊玄心頭微微一忖,便明白了前因後果,「原來是這騰蛇旗承受泰赤烏部的香火供奉,如今已經到了蛻變的關鍵時刻,器靈進入了休眠,最多一年半載,便會面目全非。」
「幸好我來得及時,若再晚一些,這騰蛇旗徹底改變,那陣法總綱恐怕也難以制衡了。」楊玄心頭暗暗驚歎,更覺得自己運氣極好,若非這騰蛇旗進入了休眠,與那王存業必然心神相通,自己這般貿然出手和可能就會被他察覺,到時候一道念頭降臨下來,自己恐怕凶多吉少,此時想起來自然有些後怕。
不過明白了情況,楊玄心神也極快的穩定了下來,不再瞻前顧後。
將那騰蛇旗一裹,從廢墟之中取出,而後走進了赤兀與他安排的營帳之中,便開始開爐取丹,整個過程倒是十分簡單,那些傷神費力的步驟已經由那李逸做完了,他這事坐收漁翁之利,幾個印訣打入爐中,靈丹出爐,一陣濃郁的香氣飄然而起,再空中形成四彩雲芝,變幻無窮,如有靈性一般。
這四氣調神大丹乃是神魂之丹,卻不用內服。
楊玄得了李逸的一些記憶,自然知道用法,這四氣調神最大的作用自然是突破御氣境與凝煞境間的那道天塹,也是其價值所在,但對神魂也有極大的裨益,楊玄如今急於壯大實力,也不想拖拖拉拉,更不怕糟踐靈物。神魂騰離體而出,將那靈丹層層裹住,便開始消化吸收起來。
這四氣調神大丹最主要的成分不是藥材,而是四氣精華凝結成的英靈,相當於四氣之魂魄,更融合了無數上古凶獸的意志,這些東西一旦融入神魂之中,必然會使得修士對天地的領悟更精進一層。
從而明白天地靈氣之本質,達到天地人三者交合的地步,自然也就跨入了凝煞之境。
當然整個融合過程並不那般輕鬆,四氣英靈包含了天地造化之玄奧,這股意念可以說是龐大無比,陡然降臨神魂之中,修士本身意志若不夠堅定強大,必然會被磨滅,因此不倒御氣境的巔峰,服用此丹可謂是百害而無一利,然而楊玄從李逸的記憶中根本沒得知這點,只知道這東西是對神魂大有裨益的靈丹。
這般服下之後。只覺得腦海之中五行衍化,滄海桑田。
一瞬間,他神魂像是回到了天地混沌初分陰陽而五行未定的時候,天地只有清濁,並無金木水火,而後這四氣英靈裹住神魂,意念降臨。像是一點靈光乍現,單調而渾芒的天地之中,突然有了水火之分。天地之間也有了山川河澤、雷霆雨露,這種跨度足足長達億年,雖然只是一個縮影。也並非人力能夠承受。
楊玄縱然有吸納旁人記憶之經歷,但人之一生在天地衍變的過程中,簡直如滄海一粟一般。
兩者不可同日而語。
七道念頭,除了陣法念頭已經是凝煞境界,不受干擾之外,其餘幾道念頭可謂是風雨飄搖,在這雪山崩塌一樣的天地意志中,近乎泯滅,其中又以地藏之念為最,岌岌可危。即便是心中繁複運轉地藏真意,也難以抵抗,而那六道本性念頭卻要稍稍好些,雖然也被摧殘的風雨飄搖,然而卻死守住了一絲意志。
除此之外。那些未曾凝結的雜念也遭了殃,這些念頭雖然不堪大用,然而也佔據了楊玄神魂一部分的力量,這般被抹殺之後,神魂肯定會虛弱一段時間,然而他心痛之餘細細一番琢磨。卻忽然法訣這些雜念不斷消逝,卻有一道意念如若紮了根一般,任憑天地造化的意志如何沖刷,也難以將其磨滅,反而隨著滄海桑田之變化,變得愈發的清晰深刻。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意綿綿無盡期。
楊玄其餘幾道念頭本來都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然而隨著這道念頭的明晰,卻突然穩定下來,神魂也終於臻至圓滿,人心本性被他全部參透出來,而這一道念頭正是情義之念,天若有情天亦老,而人道與天道不同之處便在於情義二字,這一瞬間楊玄七道本性念頭像是脫離了藩籬,在空中自在盤旋。
五行衍化的浩瀚意志也無法對他造成絲毫困擾,被他盡數吸取。
一時間,那七道靈蛇一樣的本性念頭瘋狂成長起來,轉瞬間便溝通了天地之意,四周靈氣隨之而動,似潮水一般朝他湧來,而且不止於此,地藏之念也再不斷衍生、膨脹,蕭月留在他識海之中的陣法之念也漸漸的開始易主,運轉更加得心應手,短短片刻,楊玄的實力便近乎恐怖的翻倍,達到了御氣境的巔峰。
而且不同於李逸,楊玄此時神魂之中包涵著九道念頭。
每一道念頭都擁有一龍之力,九道念頭就是九龍之力,而且他這念頭的堅韌程度更非常人能比,李逸若是重生,哪怕依仗六陰**太常旗恐怕也不是楊玄一合之敵,只需蠻力就能將他碾壓的飛回湮滅。
他原本的積累已經到了一個充盈的地步,人心本性之見解可超越遠古聖人。
若非被情義之念困擾,實力早已到達如此地步。
這四氣調神大丹不過是一個契機,讓他被困住的實力得到了一個宣洩口,此時兇猛的顯露了出來。
楊玄心神激盪,卻也未被沖昏頭腦,藉著這四氣調神大丹的尚未斷絕的意念,開始瘋狂吸納四周的天地靈氣來,他隨身所帶的幾塊靈石還未撐過一時半刻,便紛紛化作泥塵,幸好這泰赤烏部的王帳便覆壓在一處靈脈上,雖然這靈脈比較微弱,但經過李逸的營造,用那聚靈陣將靈脈不斷拔高,靈氣也算充盈。
然而在楊玄神魂就像一個永不滿足的巨獸,吞吐之間,整個營地起了一陣旋風。
這風先前還包含生機,吹在人身上涼滋滋的,有些舒服。
然而到了後面,楊玄將四周靈氣抽空,這風變得又乾又澀,挾裹著夏末夜裡的悶熱,讓人無比難受,站在帳外職守的幾個蠻族士兵熱汗狂流,不過片刻,整個人就近乎虛脫,如同中暑了一般。
赤兀也是御氣境的武者,自然能感受到四周的靈氣變化,看著楊玄所在的那營帳嘖嘖咂舌。
「好霸道的實力!大先知以前吸收靈氣雖是兇猛,卻也不及他十分之一」赤兀暗自讚歎一聲,心頭也是明白,容楊玄這麼毫無收斂的吸收,這泰赤烏部方圓數里地內的靈氣恐怕都要為之一空。沒有兩三個月休想恢復過來,然而楊玄對他有大恩,此時根本不覺得心疼,只是將那兩個職守的士卒趕忙調開。
否則用不了多久,這兩人就得丟掉小命。
巫師雖然修行之時無需調用靈氣,然而平日卻要以靈氣祭祀神靈,因此這赤兀也並未起疑。
楊玄神魂意念擴張到極致。不停吞吸,無數靈氣匯聚而來,這營帳之中都被一層粘稠的白霧充斥。聞其味道如同瑤池瓊漿一般,竟然有種沁透心脾的感覺,而後楊玄敞開識海。將那靈氣全部納入其中,神魂頓時如徜徉其中,如臥雲端,至此方才停歇下來,已然是凝煞初境,只須將念頭與靈氣結合,便算凝煞成功。
只是這卻需要水磨功夫,急於一時也毫無用處,楊玄慢慢從定境中醒來。
如今識海之中被靈氣充斥,看似極多。然而等到慢慢融合之後,恐怕也只是杯水車薪,畢竟他神魂遠遠要比旁人更加強大,所需靈氣自然也是成倍增加,而後他便準備祭煉那六陰**太常旗。
這東西一日不斬斷它與王存業之間的聯繫。便是心腹大患,楊玄自然不敢怠慢。
若是以先前修為,楊玄恐怕也無能威力,然而如今到了凝煞初境,實力陡增百倍,卻已經有了七成的把握。除此之外他又讓那赤兀將這騰蛇旗的香火信仰切斷,這般一來,勝算又多了一成。
前前後後三四天功夫,楊玄不斷消磨,終於將這騰蛇旗中那些神力全部消除,使其恢復了原樣,雖然力量跌落了一些,然而這騰蛇旗本就需要配合陣法總綱運用,神變之後雖然威力大增,卻失去了最為主要的能力,運用起來反而不如原來,王存業也是無奈之舉,這才捨本逐末,然而楊玄卻不必如此。
將這騰蛇旗中的神力抹除之後,陣法總綱有了用武之地,楊玄已然有了十成把握。
這才將神魂引進旗中,開始抹除王存業留下來的神魂意念,憑借對於這套陣旗的熟悉,楊玄可謂如魚得水,一直潛伏到那念頭近處,對方才有所察覺,只是卻有些晚了,已經成了籠中困獸。
那念頭居於陣旗核心之處,珠圓玉潤,散發著洞徹人心的清光,竟然是凝煞之境的念頭。
「這王存業的實力恐怕比蕭月還要高出三分,當初蕭月乃是從神魂之中分出一縷念頭給我,也不過如此境界,然而這念頭卻只是觀想而生,遠遠比不上自身神魂念頭。」楊玄心頭微微悚然,若是之前貿然祭煉這騰蛇旗,恐怕這旗中念頭隨便一動就能將自己打的魂飛魄散,然而如今卻已經有了把握。
楊玄九道念頭一齊入手,力量達到恐怖的九龍之力,而且騰蛇旗也被他盡數控制。
這凝煞境界的念頭雖然強橫,也根本不是對手,掙扎一番便被活生生的擠爆了,念頭破碎之後,其中蘊藏的靈氣被楊玄盡數吸納,竟然也極為可觀,而後便凝聚心神在其中留下一絲意念,只需日夜祭煉,待那念頭成型,這騰蛇旗便算被他徹底被他掌握手中,以陣法總綱妙法控制,可運用於心,存於識海。
就在楊玄煉化騰蛇旗之時,遠在千里之外的白冥江畔,一顆不起眼的胡楊樹下,那個御龍而飛的少年緩緩睜開了眼睛,眼神之中轉過一絲迷茫,而後一揮手,四道念頭消失於虛空之中。
楊玄除了讓赤兀取消對騰蛇之神的供奉,也未在就泰赤烏部中的其他事情上過多插手。
畢竟他如今的身份有些問題,一經拆穿必然前功盡棄,而且泰赤烏部經過李逸的壓搾,也實在沒有太多價值了,楊玄之所以將他掌握在手裡,無非是想給自己留一條退路,而且可以將其當作一個中轉落腳的地方,如果在幽雲來來去去皆四處躲藏,實在有些麻煩。
如此一來,自然不宜讓他這赤兀心生反感。
對於泰赤烏部的內政楊玄沒有施加一絲壓力,一切皆由赤兀自己做主,這番舉動自然博得了他極大的好感,對楊玄無比的信任,許多秘密都不曾避諱,甚至主動尋求意見,而且知道楊玄一行人要去黑龍城給三大部落朝貢,還托付給他一件事情,正是關於泰赤烏部金翅大神的事情,希望楊玄能幫忙尋找。
他此去本來就是摸清王存業的底細,也就做了個順水人情,答應了下來。
經過這些事情,楊玄在赤兀心中的地位已經達到了一個難以企及的高度,甚至已經超過查乾巴拉。
臨走之時,赤兀無以報答,便送了一份大禮聊表心意,這份禮送得可真為捨得,形形色色的寶石上百枚之多,每一枚都是精挑細選,送入內地,價值不下百萬兩白銀,甚至加工一番,價值更能翻倍,除此之外各類凶獸骸骨、皮毛三車,雖然看起來雜亂了些,價值卻還在那寫寶石之上,屬於有價無市的東西。
這些材料經過一番加工,在工匠手裡都能變成玄兵甚至是神兵。
楊玄並未打算在這條線上長遠發展,自然也沒有拒絕的道理,一併收下,而後告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