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遲早有一天要與林洪先較量武道,以分高下。
而此人又與其一脈相承,武道之上總有些相似之處,與他交手好處自然毋庸置疑,並且此人實力境界又恰巧與林洪先相當,可謂天賜良機,用來檢驗自己的武道水平再好不過,也好知道自己的差距與得失。
楊玄將識海之中飄飄渺渺欲要騰飛的念頭靜下,全神貫注,意念凝聚。
雖然曾有與林禹交手的先例,但較多原因都是取巧使然,也是因為對方未曾重視自己,才被自己一招制住,但那並不算戰勝,因為對方只要敢於拚命,隨時都可能從劍下掙脫出來,所以他此時仍不敢大意。
林德騰飛之間,週身霧狀精氣彷彿一個漩渦似的,將他渾身包裹其中,不露絲毫破綻。
雖然精氣如煙便是化氣境巔峰武者的特徵,但是這個境界之中依舊有高低之分,多取決於年齡,如林德這種年近huā甲之人,因為各種原因,遲遲不能突破御氣境,但本身精氣卻在不斷積累的,數十年下來早已經達到一個近乎恐怖的境界,渾身精氣散開,足足可以籠罩週身兩丈之地,如同煙瘴。
彭!
落地之後,林德週身精氣環繞,直接將那山頭都砸出了一個深坑。
一團巨大的煙塵炸開,瀰漫四散之後足有十幾丈寬,七八丈高,將天上的星光都遮隱了起來,遠遠望去只見煙瘴變幻,好似山頭之上蟄伏的巨獸突然被驚醒,正對著夜幕張牙舞爪的咆哮。
一陣濃烈的陽剛之氣隱藏在在煙塵之中,收斂的無聲無息,連人影都看不見絲毫。
似乎在那猛烈的碰撞中,林德整個人都碎做了粉塵。
那片張牙舞爪的煙幕沖天而起,而後墜落下來,如浪潮般席捲,朝著楊玄所處之地襲來。並無聲勢,快要沉澱下來,七八丈的距離應該足以耗盡它最後的一點力量。因此楊玄並無動作。
「如果林家武學都只是這麼華而不實,奪人眼球,倒真讓我有些失望!」楊玄望著那慢慢朝著自己腳下堆來的沙塵,輕聲說道。無論那煙塵形成的浪潮如何變化,他的目光始終凝聚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
他話音剛落,那似要消停的沙潮猛然揚起,一起便是一丈多高,如驟然間落成的厚牆。
巨大的排空聲!彷彿空氣都化成了一面巨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巨大的排空聲還未停歇,又聽的的一聲更大的巨響,一道一丈四尺高的沙潮平地捲起,朝著楊玄所處之地猛然砸去,而後巨響不停,沙潮一波一波,一浪高過一浪,到最後一層。足足有四丈多高。最後挾裹一氣,如若天塌似的,朝著楊玄當頭覆蓋而下,聲勢之大能將人唬死。
在這沙石形成的巨大浪潮之中,楊玄就像一個渺小的老樹,隨時可能被碾壓成一團血肉。
「太陰式!」楊玄低聲一喝。不進反退,抬手一抓。無邊寒意匯聚手中,匹練一樣的先天精氣凝成了一把巨刃當頭劈下。哧哧一陣刺耳的聲響,沙潮中挾裹的石子被鋒利的刀氣絞碎,蹦出了火花。
而那聲勢浩大的沙潮也被一下撕裂開來,在當中形成了一道三尺寬的縫隙。
重逾萬斤的土石、沙塵,而且蘊含著覆壓傾塌那股恐怖的力量,落至地面直接將山頭都砸得微微晃蕩。
遠處幾株灌木,直接連根傾覆,整個山頭一片狼藉。
這幾道沙浪並無任何神意蘊藏,自然也不是特殊武技,僅僅只是依仗濃厚的先天精氣,裹起地面的泥土猛砸過來,可見林德一身修為強橫到了何種地步。這一砸之下,即便是中堅衛那種精鋼做骨架的戰車也能讓生生砸裂,比起當日巴根恐怕毫不遜色,更要強過林禹一籌,單輪力量連他也要相差甚遠。
然而生死廝殺之間,絕不是單靠蠻力就能夠佔到上風的。
楊玄只用了七成力量,一招太陰式破開沙潮,便免卻被沙石活埋的危險,看似驚險其實卻安然無恙。
「這林德手段應該不止於此才對!」楊玄並未因此掉以輕心,側身避開身側沙石的掩埋,而後目光一掃便見那沙潮中之中突然破開一塊,那厚重的沙石層就好像煙瘴似得,被一股奇特的力量排擠開。
似乎形成了一個空白的甬道,從中透出一個緊繃的手掌來,筋肉都死死纏在手指骨頭上。
使得這個手掌看起來異常的乾瘦,卻又無比的有力,好似金鐵鑄成。
五指排列整整齊齊,縫隙上下均勻平行,就好像囚籠上的鋼條,落在眼中十分難受,好似這一掌抓過來就能把自己囚禁到一個看不見的牢籠之中,似乎連神魂念頭都被束縛住了,身形動作頓時拘謹無比。
「好,久聞林家世代家主都是理學大家,這一掌確實有綱常束縛人心的感覺,不過卻沒領悟到真意,綱常之道以天地理法為囚籠,你這意境卻是只有皮毛未得真意,器小無成。」
楊玄在此關頭卻沒有絲毫的緊張,反而點評起林德這一掌的弊端來。
「想用言語動搖我的心智,未免太過太真了,老夫境界還高於你,你有什麼資格來評價我的對錯,就算我只得了一層皮毛,綱常乃是天下正道,無上至理,也不是你這等旁門左道能夠抗衡的。」
林德雖然嘴上不曾承認,但是心頭以被楊玄那番點評刺中痛處。
他武道精神領悟確實有所偏移,因器小而局限,否則憑他資質早在十幾年前就該跨過這道門檻進入了御氣境,不過長年以來形成的驕傲也依舊支撐著他的信念,讓他對尋常武者不屑一顧。
如今綱常之道為天下學說之尊,無人敢於忤逆。
領悟此道,做為武道精神支撐,縱然有所偏離,也依舊是天地正道,足以藐視旁門左道。
楊玄先前那一掌劈開沙潮,縱然凌厲無匹,而且寒意隆重,已經具備了形神之妙,但是在林德看來也不過如此罷了。更是通過那出手一招看清了此子實力深淺,果然還是化氣境第三重而已,如果他還有隱藏著的實力,也就意味著他半年之內連破四重境界,也實在太過恐怖了一些,連他也無勝算了。
但此時他心中已經十拿九穩,這一掌之下,若非身居高位養成大勢之輩,都會被拳法意境中所蘊含的綱常威嚴所懾服,行為有所束縛,自己實力境界又高過他數倍,哪有失手的道理。
「此子一年之內連破三重境界,身上肯定有所秘密,若能得到,對我而言簡直如虎添翼!」
林德眼中光芒閃爍,力量再強三分,手掌四周的沙石紛紛被排擠開去,似有一無形的壁障,原本不成規則的甬道,轉瞬間竟然成了方方正正的一塊空白,看起來無比的玄妙,而他整個人藏於沙石塵土之中,無需先天精氣護持週身,那些泥土砂石也不能沾他衣角一絲,只是不停的墜落,筆直一線。
要知先前一刻這些沙石還在猛烈往前傾軋,可這一刻其中蘊含的力量卻是消弭無形,詭異無比。
好像這一掌之間,天地間的各種力量都回歸了正軌。
「這林德武道精神意境雖說只領悟了皮毛,但依舊如此玄妙,綱常之道能為如今百道至尊,上及天子下至黎民,無不遵從,也絕非浪得虛名,如果天地永歸正軌,世間也能永享太平,可惜人心如猛虎,一味壓制只是揚湯止沸而已,何況世間欺世盜名之輩更多,只知給別人做囚牢,自己卻為所欲為。」楊玄心頭閃過一絲明悟,只是如今卻不及多想,大聲道:「綱常本是偽道,在你手中更是虛偽至極,如何不能破!」
楊玄不退反進,看著迎面覆壓而來彷彿金鐵一般的手掌,雙手輕拂,在空中劃過一個大圈。
這一攪動之間,因果輪轉不息!
綱常縱然如囚籠一般,可又怎麼能束縛住因果。
正如一個王朝的興衰,皆因點點因果積累所致,君無道、臣無德,民自反。綱常縱然可以束縛人心、規劃社稷,可又如何能夠力挽狂瀾,因果、人性,方才是世間至高無上的道理,永不磨滅。
卡嚓卡嚓一陣碎響,卻是從那緊繃的手掌上散發出來。
原本被綱常力量約束而趨於死板的天地忽然間又活了過來,一道道精氣自楊玄手中流瀉而出,似飛虹似流水一般,道道垂落的沙線似被狂風捲起,一瞬間又恢復到之前傾塌而來的軌跡之中。
「怎麼會!」手上傳來的陣陣劇痛將林德從勝利的美夢中驚醒,此時心頭震驚已經完全蓋過了感官上的觸痛,他無法想像自己綱常如籠的武道精神是如何被破去的。楊玄拂手那一瞬間所蘊含的真意,彷彿讓他看到了歷史之中一個個腐朽王朝的覆滅,而他自身在其中僅僅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螻蟻。
這種心靈上的衝擊是無法想像的,就好像記憶崩塌了一般。
政權不合人心是為因,而人心覆滅政權即為果。
楊玄用人心本性結合因果拳意,將這林德心中視為真理的綱常之道碾壓的如同齏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