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牆之隔,正隔岸觀火的劉全心情可謂跌跌蕩蕩,好不緊張。
先是得意、暗喜,突然聽的楊玄竟然搬出五萬兩白銀給眾人發餉,臉色有些難看。
若是楊玄一如既往以武力震懾眾人,他毫不顧忌,他脾氣越是暴躁,眾人的怒火就會越嚴重,用不了多久就會將他燒成一團灰燼,他不明白這些平日裡只知道混吃混合的瘋子真正發怒是個什麼恐怖的場景。
任何人聽到鷹眼衛三個字第一個念頭都是鄙薄,即便親身接觸也很少能看到這些人的本質。
在他看來楊玄是不會明白問題的嚴重性的,而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也都足以證明,膽敢當眾殺人,莽撞自然無需多言的,另外一個至關緊要的原因則是他根本不瞭解鷹眼衛,因此他才設下這計,想要激化雙方之間的矛盾,讓眾人的怒火將他毀滅,然而楊玄所做的一切都出乎了他的意料,這廝不按常理出牌!
之前自己手下親兵只是言語得罪於他,就被他一掌斃了,此時被這麼多人提著刀逼上門,還是嘩變這麼嚴重的性質,他竟然拿錢息事寧人,偏偏話話還說的如此強硬,又滴水不漏,將危機化於無形。
所幸領頭這人是一個鬧事專業戶,第二縱千夫長,老油子一個,幾句話又將矛盾又挑了起來。
「嘖嘖,今天你是跑不掉了,你有錢不假,可你憑空變出一千多人的口糧嗎?」劉全眉間露出一絲陰寒的笑意。今天無論事情結果如何,楊玄這五萬兩銀子扔出去就別想收回來了,到時候使點手段甚至可以落到自己腰包裡,可他卻是不知道。這五萬兩白銀根本不是楊玄從自己腰包裡掏出來的。
他做事不計得失,捨得花錢不假,但這種窩囊事還不屑於做。
讓自己掏錢給劉全擦屁股,無異於癡人說夢,他這錢本就是從總營借軍功那茬事要來的,本來是當作額外酬勞給底下人發放,但眼前鬧事,就換個名義撒下去得了。本來按他的打算,這五萬兩銀子遲早會分給每一個士卒,不僅如此,這些年拖欠的餉銀也會給他們一一補齊。這事雖說跟他無關,但始終是個窟窿。
這麼一鬧,楊玄反倒輕鬆了,新帳舊賬一起給你這扯清了,以後也別給我在這事情上借題發揮了。
楊玄面帶微笑。瞧見那為首頭領繼續唆使鬧事,卻也不甚緊張,只是笑瞇瞇的打量著院子裡這些人,心頭已經有了一個名單。別看今日鬧得歡,日後自然一一清算。鷹眼衛已經腐爛倒骨子裡了,上樑不正下梁同樣也歪。僅僅收拾掉劉全無論如何也不夠的,不把基層裡的流毒清理乾淨,即便他把劉全扳倒了,也只是第二個劉全而已,鷹眼衛還是無法掌握在自己手裡。
這般一陣沉默,那人也是越鬧越起勁,大聲說道:「別推脫倉庫沒糧這話,兄弟們都明明白白,如今食堂伙房都由你掌握著,這些天我悄悄摸摸的看了看,兄弟們一碗粥裡連米也撈不著了,你這貪官竟然吃的還是白米、大肉,而且不是你闖了禍,後勤那些人怎麼會從中作梗斷了我們的糧草供應?」
楊玄雙眼微微瞇了起來,這事他自然心知肚明,劉全想從這細節上坑他,他也知道。
不過也不甚在意,不需劉全多做手腳,他一日三餐依舊豐盛無比,不過都是自給自足,沒有佔用尋常士卒的份額,習武之人自然不能落下營養,他也沒什麼愧疚感,窮則獨善其善而已,老夫已經自掏腰包給你們辛苦苦籌集糧草了,暫時沒運倒而已,難不成你們吃不上飯老夫也要陪你們挨餓不成。
當然這話他也沒挑開了說,還是默不作聲的打量著地下那些人。
「你今天要是不給我們兄弟們個說法,今日就宰了你這狗官當兩腳羊吃,吃完你再去宰馬,飯都吃不飽打個什麼仗!」第二縱千夫長將刀一抖,往前走了一步,然後便不敢往前竄了,身邊有幾個親信,明顯腦子不太夠用,被他這麼演戲一忽悠,看著楊玄跟殺父仇人似得,提著刀就往上圍,一臉凶光。
楊玄微微一笑,抬手安撫了一下眾人,大聲道:「我發的起餉銀,還解決不了幾頓飯嗎,諸位毋須焦躁,意氣用事只會誤了己身,再過片刻,五千石糧食外加數萬斤臘肉便運抵營地了。」
聽的這話,眾人雖然不知真假,但大多還是信了,因為眼前五萬兩銀子擱著擺著呢。
「狗官欺騙大伙,就算這後勤將第三季度的糧食發下來了,也只有一千石而已,哪裡會有五千石,夠咱們吃上整整一年了,我看他是拖延時間,此時讓手下去搬救兵去了,大禍切莫上了他的當,咱們宰了他,搶了銀子,各奔東西吧。」第二縱千夫長被楊玄無憑無據的一番話嚇得猶如驚弓之鳥,雖然這聽著就很不靠譜,但架不住有人信,他能清晰的感到人心在像楊玄那方面靠攏,於是又趕緊煽動起來。
被他這麼一說,情勢忽起忽落,轉變極快,場面極為騷亂。
隔壁房中劉全也被唬住了,此刻心裡七上八下正在在琢磨楊玄那番話的可信度,想來想去還真不信,覺得這廝胡扯嫌疑更大,但如果真如他所說的這般,有五千石糧食即刻進營,這場嘩變肯定無疾而終,有錢領有飯吃誰撐著了跟你幹這掉腦袋的事情,倒時候領頭那幾人一落楊玄手裡,免不了把自己拖下水。
「大家安靜一些,聽我來說,就算你們搶了銀子,又有幾個人能拿到手,退一萬步講,就算有了銀子你們認為能夠衝破這十萬人的大營,並且安然無恙的通過大散關,進入內地嗎,沒有乾淨的身份,最終還是死路一條,不要聽小人之言,誤了自己性命。」楊玄處變不驚,大聲說道:「今日嘩變一切皆因軍部失職,拖欠糧餉使然,諸位心有怨憤也實屬人之常情,因此本官再此保證,只要你們改過自新,事後不僅能領到糧餉而且還不會追究責任,若執迷不悟,那就後果自負了,話已至此,如何選擇由你們去想。」
「不要聽他胡言,大伙隨我圍攻營部,已經犯了大罪,這廝口蜜腹劍,此時不趁機宰了他時候必然要一一清算,不要做白日夢,到時候大家都跑不掉!」第二縱千夫長一臉怒容,卻只是大喊,提著刀絲毫不往前走,反而再往人堆裡縮,但是這話還真有些用處,旁有幾人真的還打算動手了,估計是人多膽大的緣故。
「冥頑不靈!」楊玄怒斥一聲,拂袖一震,一陣浩浩蕩蕩的氣流沖身上爆發出來,將為首幾人直接震退了四五步遠,卻也沒有立起殺心,與此同時,營部外面的巷子裡傳來一陣驚呼。
「糧草進營了!」
「好多糧草!」
一聲聲驚訝而歡喜的呼聲就像是滴入油鍋裡的水,轉瞬間千百人的人潮全部沸騰起來,將刀一收,紛紛跑去圍觀去了,哪有功夫跟著人瞎起哄,也就一兩聲時間,堵在巷子裡的人基本就散了一半。
只剩兩三百人還跟著僵持著,都是得了第二縱千夫長命令,為了鬧事而鬧事的一撥人。
另有少數就是跟劉全勾搭上的那些,此時想退也晚了。
外面那三四百人還不怎麼慌,反正是聽命行事,天塌下來由上面頂著,真正是驚慌失色的只有那些跟劉全達成共識,心頭有鬼的一撥人,尤其是那第二縱的千夫長,之前帶頭鬧得最歡,此時糧草進營,先覺得難以置信,如遭雷噬,轉瞬之間便清楚大勢已去,嚇得面如土色,心頭跟結了冰一樣,然後讓人用小錘子一點點的敲碎,這種感覺在他心頭迴盪,使得他意識忽起忽落,最後竟然變得有些瘋狂。
「殺了這狗官!」那千夫長臉色忽然一轉,而後大喝一聲,提刀便往上衝。
沒有多說任何廢話,也沒說什麼大義凜然的道理,在場沒走的都是心知肚明的,楊玄不死那死的肯定就是他們,宰了楊玄之後由劉全將這事情壓下來,興許還有一絲希望,一吼之間,足足有十七八人相應,竟然全都是化氣境的強者,能跟劉全搭上線的人至少都是百夫長的角色,實力能差勁嗎。
這些人實力有高有低,但無一不是凶悍無匹之輩。
一時間庭院之中被肆虐的先天精氣破壞的一片狼藉,跟地震過一般。
堅硬的地面如同被鐵犁拉過,被眾人身上爆發出來的先天精氣沖的全是交錯的裂痕,泥石外翻,連那半尺後的井沿都被活生生震裂,如同無形的大刀狠狠劈砍過一遍,碎石、泥塵暴烈揚起,空氣震盪滿耳皆是巨響,如鼓碎、錦裂,竟然有種昏天暗地的感覺,可見這一瞬間爆發出來的破壞力有多強橫。
十幾個化氣境武者同時動手,已經不只是加減這麼簡單。
不同的心機、不同的位置、不同的武學。
就像一張鋒利而錯雜的大網,任何陷入其中的人都會被撕成粉碎,哪怕是御氣境強者,亦要退避三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