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弦以楊玄兩指地方為點,呈現了一個極為細微的折角,而後慢慢的變得尖銳起來。
土黃色的弓身上那些流轉的塵土狀氣流,轉瞬之間便纏上了楊玄的胳膊,使得他右臂之上好像覆蓋上了一層盔甲一般,濃重的土腥味從中瀰漫開來,讓人禁不住咂舌,感受其中的玄妙。
弓弦擴張的距離從一寸慢慢衍變,整個速度並不算快。
可見楊玄底氣十足,並不需要依仗爆發力來完成整個動作,兩息過後,弓弦已經擴張到了五寸距離。
在這個位置上停留了下來,足有一息時間。
「好!」見此情景,裴鉶忍不住在旁大聲贊喝了一聲,七上八下的一顆心終於是落回了胸膛之中。
通過這番刁難,這林禹想要繼續使絆子也是黔驢技窮。
楊玄開弓的整個過程都十分的愜意,表現出來的模樣並不吃力。
如此一來,林禹也不得不承認楊玄的實力的確超出了他的預料,心裡有種無可奈何之感,甚至隱隱有些嫉妒。同是使弓之人,他如楊玄這般年輕的時候,才只能勉強拉開九石的穿雲弓。雖到這般年齡,已可將這穿山弓拉至九成。可裴鉶所說的那些事情十之**也不假了,而他卻未必能夠辦到,一時間心裡極不舒服。
「如此臂力,林禹都尉你看如何?」劉世陽微微瞇著眼睛,輕輕捋了捋鬍須。言語中雖是詢問林禹的意思,可任誰也能聽的出其中欣賞的味道,看著楊玄之時,嘴角也流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
「僅論力量。倒還不錯。」林禹雖是不喜歡楊玄,可此時也不好睜著眼睛說瞎話。
這番言語之中隱隱另有所指,意思是力量可以,但是其他諸多方面卻不一定和算得上優秀甚至是合格。
楊玄對此也不去理會,心思收斂,全神貫注,整個人似乎又進入了那種無法無念的境界之中,神魂明明沒有刻意支配身體。也沒依照什麼武學功法的套路,然而全身的每一處筋肉、骨骼都在以最完美的形勢協調運轉,武道精神通過形體而呈現,逾漸的清楚。他神魂存於識海之中,甚至都感受到心口似乎凝聚出了一個可以觸摸到的意念,正是那日自己在紙上畫出來的那個圓形圖案,因果相互輪轉,生生不息。
世間一切事物都難逃因果的束縛。這小小的一個輪轉之中,似乎包含了大千世界、芸芸眾生。
這一刻,楊玄身上悄然流露出一種氣息,似乎一種運轉諸天的強大意念。因果在輪轉之中混淆顛倒,時間在輪轉中恍惚。只覺身處其中都不明過去未來,現在這一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有種意念離體,身體都隱隱有種不受支配的感覺。得雖然力量上十分薄弱,但那種詭異的精神意境,卻深深的影響著在場所有人。
同時,如絲如縷的先天精氣,自楊玄身上散發出來,攪動四周空氣都慢慢的迴旋。
離得最近的裴鉶、程俊二人只覺得渾身搖晃,想要控制身體卻又無處著力,好像陷入了睡夢中一樣,身體與意念被分割開來,頓時驚出一聲冷汗,一咬舌尖提起神來,匆忙往後退了兩步。
「嗯?這種感覺是?」林禹微微皺眉,他武道境界要比裴鉶、程俊二人高出一截,而且離楊玄也稍微遠上一些,倒不至於被那股混淆因果的武道精神弄的狼狽不堪,只是此時心裡也泛起了一種不解。
「這是武道精神!」場中當屬劉世陽眼界最高,畢竟他自己也是凝煉出武道精神的人,心中一動就明白過來,只是沉得住氣,並未叫嚷出來,因為他自己心中也有諸多不解的地方,暗自思忖道:「只是我混跡軍中三十餘載,見過無數御氣境的強者,乃至於真罡境、履霜境的武者也曾見過,更曾見過如黃天厚土一般的武道精神,卻沒見過何人武道精神卻是如他這般詭異,身處其中如墜夢境一般,到底是何種意境?」
對於場中諸人心思,楊玄卻是無心理會,依舊沉迷於這個簡單的開弓動作之中。
這些日子,楊玄日夜服食血丹,三百血丹僅他一人所食就有一百多粒,體內精氣又已經到了一個臨界點上,速度不可謂不快,反正他體質強橫,只要有足夠的東西往裡面填,根本不怕留下任何後遺症,當然其中付出的艱辛也是罄竹難書。又經過半夜戰場廝殺,武道精神也被磨礪的更為清晰,如鈍刀開鋒。
此時此刻,楊玄竟然當著眾人面,竟然忍不住開始揣摩起化氣境第三重精氣繞指柔的玄妙來,將液態的精氣變的更加凝練,如同錦緞一般。心中武道精神顯化的輪轉慢慢的轉動著,楊玄分明能夠感受倒穿山弓上那些流轉如塵土一樣的氣流被自己的武道精神碾碎,一點點的融入自己的體內,使得手上連接心、肺的兩條經脈慢慢粗壯起來,如饑似渴一般,短短四五息時間內,就已經擴張了一倍。
世間什麼東西能夠逃得過因果,因果輪轉的消磨之下,什麼東西又能夠永生不滅?
只要自己的力量足夠強大,楊玄甚至覺得自己能夠將元屠劍中的兩枚神念都徹底碾碎,融入己身,世間再強大的法寶、神兵都屬於外物,只有自身才是根本,善於假借外物固然不錯,可終究不是正途。
碾碎吸收的過程十分緩慢,以至於在旁幾人都沒有察覺。
只是這般僵持著,楊玄即不鬆手也不說話,以至於氣氛有些尷尬,裴鉶以為楊玄心中有了怒氣,怕他將對付林燕那一套又搬到林禹身上來,雖然想著比較解氣,可卻不願真的發生,畢竟很得罪人,他還指望著劉世陽給他衡量軍功呢,在旁小聲說了一句:「楊玄,這弓已經拉開了五寸,不必再費力氣了。」
「不急!」楊玄微微瞇著眼睛,這個方向正好與林禹四目相對,彷彿挑釁一般。
這話剛一說完,楊玄雙手陡然發勁,心中的武道精神凝聚成的輪轉運轉的更加快速,纏繞在胳膊上的土黃色氣流一點點的被撕扯進去,而後碾成粉碎,一點點融入了他的身體各位部位,雖然氣血未能壯大,但是身體的堅韌程度,卻一時間增強無數,幾乎比得上他半月苦苦熬煉,尤其是那兩條經脈。
嘶啞的弓弦開合聲響徹整個營帳,被拉到五寸的穿山弓繼續擴張!
六寸!
楊玄面色不變,林禹雙目微微凝聚。
七寸!
楊玄眉間微皺,林禹已經牙關緊咬。
八寸!
楊玄額間滲出了一滴汗水,林禹雙拳緊握已經很難鎮定!
到了第九寸之時。
弓身上流轉的土黃色氣流已經盡數纏繞在了楊玄右臂之上,使得他手上像是盤著一條巨蟒似得,林禹心中狂跳,雖然頻率被壓制了下來,但是每一次跳動都猶如擂鼓一般,顯得極為沉重。
顯然他此時情緒已經極為震撼,楊玄這般舉動簡直將他逼到了一個難以自處的地方,他臉色很是難看。
「夠了吧,莫要逞強,否則拉斷筋骨可不好收場!」林禹冷著臉在旁說了一聲。
楊玄卻也不去理他,雙目緊鎖,這穿山弓想拉到滿弦必須要有二十五石的臂力,其實他也尚未達到這種境界,不過隨著這弓上所蘊含的土黃色氣流不斷被消磨掉,這穿山弓的弦力似乎在慢慢下降,原本緊繃的弓弦竟然出現了一種鬆弛的感覺,而他自身臂力卻在不斷的提高,此消彼長,竟然愈發的輕鬆。
從第九寸到第十寸滿弦的時候,楊玄幾乎沒有費多大的力氣。
「好!如此臂力可謂冠絕三軍!逼走那巴根不是問題。」
事到如今,便是劉世陽也不憐惜讚美之詞,拍案大聲讚歎一句,甚至都不怎麼顧忌林禹的顏面了。
然而不等他緩口氣,邊聽的崩的一聲!
巨大的顫音如同寺廟裡撞響了天鐘,只是更加的尖銳,紮在人耳心上猶如針芒一般。
穿山弓那不知由何種材質製成的弓弦竟然被楊玄生生拉斷,崩裂的一瞬間,末梢亂顫掀起一陣鋒利的氣流,竟讓將營帳頂棚都割開了一道細口。而弓身上那些蘊含神韻的氣流轉瞬之間便被潰散開來,然後在眨眼不及的瞬間被楊玄盡數吸進體內,他週身擴張的毛孔就像一個個吞噬性極強的漩渦。
「你!」在這一瞬間,林禹陡然拍案而起,堅硬的桌角在他手心中碎做渣滓,渾身霧狀的精氣一瞬間爆發出來,隱隱在空中形成一個巨大的箭矢朝著楊玄碾壓過去,濃烈的殺氣一時間暴露無疑。
對於武者來說,往往一件趁手的兵器就如手足一般,更何談穿山弓這種價值難以估量的神兵。
突然之間被人毀去,情緒難以自制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任誰也沒料到,楊玄竟然有這種恐怖的臂力,能夠把二十五石弦力的穿山弓硬生生拉斷!!~!